對於壹個作家的認知,為了更好地理解她的作品,我們需要了解她的生活,以便更好地理解作品中要傳達的人文思想。
20世紀的中國文學,承19世紀,啟210世紀,緊密聯系社會生活,呼應時代情緒,積極開拓,不斷創新。它以自身跌宕起伏的演變,在五千年中華多彩運動中寫下了輝煌的壹頁。
丁玲是20世紀中國文學史上壹個特殊的存在。當時“向死氣沈沈的文壇投下了壹顆炸彈”。她是壹個深深卷入中國文壇動蕩的社會和歷史漩渦的人物。她的沈浮與時代變遷緊密交織,她的坎坷命運是中國現代知識女性命運的典型縮寫。
理解丁玲的代表作,並結合她的生活進行閱讀,無疑是壹條可行的途徑。丁玲(1904——1986),湖南臨澧人。母親於(1878-1953)對丁玲的成長道路有著深刻的影響,是壹個堅忍不拔、堅強、勤奮、豁達的女人。她帶著孤兒和幼女,在社會習俗的壓力下克服經濟困難,到常德、長沙等地的女子師範學校求學,學習新知識。畢業後長期從事教育工作,成為壹名自立自強的職業女性,用自己的行為為孩子樹立了榜樣。
丁玲說:“母親壹生的奮鬥,是對我最好的教育。”丁玲及其母親的人生經歷反映了中國現代知識女性成長的歷史連續性。1919年就讀於桃源湖南第二女子師範學校預科。後來轉學到長沙,受到進步教師的教育和熏陶。
1922年初,未滿18歲的丁玲隨桃園同學王建宏以女教師身份赴上海,就讀於陳獨秀、李達創辦的平民女校,後入上海大學中文系。壹些著名的新文化人物和* * *制片人如李達、瞿秋白、陳望道、沈雁冰、田漢等都曾在這些學校任教。
1924年,丁玲在古都北京遇到了青年詩人胡也頻(1903—1931)。丁玲說,“因為我的背景、教育、生活經歷,可以看出我們的思想、性格、感情都不壹樣,但他勇敢、熱情、執著。
1925年秋,丁玲和胡也頻在北京結婚。在胡也頻的詩歌中,有許多描寫他們甜蜜浪漫愛情的詩篇,但生活的貧困和無處可去的思想處境始終給它們蒙上陰影。
丁玲曾這樣描述當時的思想:丁玲後來是這樣描述的:“我當時的思想很混亂,有極端的叛逆情緒,盲目傾向於社會革命,但由於小資產階級的幻想,我疏遠了革命隊伍,走進了孤獨的怨恨、掙紮和痛苦。”.....形式上我很安全,話不多,或者就像壹個激情詩人的情人或妻子,但精神上極其痛苦。除了小說找不到朋友。於是我寫了壹部小說,我的小說不得不充滿對社會的蔑視和我孤獨靈魂的頑強掙紮。"
與丁玲同年以小說家身份出現在《小說月報》上的茅盾,後來作出的評價應該包括他的直觀感受。茅盾說,丁玲的第壹部小說出版時,她的名字“在文學界是陌生的,但作者的才華立即得到了認可。隨後她的第二篇短篇小說《沙飛女士的日記》發表在《小說月報》上,人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在謝冰心女士沈默的時候,壹位新的女性作家以壹種新的姿態出現在文壇上。
丁玲的“新態度”不同於當時流行的革命浪漫主義寫作。她這壹時期的小說不屬於左翼聯盟醞釀準備時期的“革命文學”,實際上是延續了五四文學的“新女性”故事。然而,處女作《蒙克》講述的不是傳統保守家庭與渴望新生活的年輕人之間的“父子沖突”,而是年輕的知識女性離開家庭。
而且,蒙克不是抽象地提問,而是描寫了蒙克進入現代都市後仍然猶豫不決、無路可走的處境,表現了都市資本主義生活對這位年輕女性幼稚人格的壓抑、扭曲和重塑。
蒙克在五四文學中明顯拓展了“娜拉走後發生了什麽”的主題。當然,從小說的敘事方面來看,無論是結構安排還是視角的變化,蒙克仍然流露出生硬的痕跡,而到了沙飛女士的日記,則發生了飛躍性的變化。由於這部小說采用了女性內心獨白的敘事模式,因此可以有效地運用女性視角,更充分地展現現代女性的內心焦慮。
《蒙克》中描述的社會階級和性別之間的權力關系在這部小說中被濃縮到沙飛的內心世界,並以倒裝句的形式表現出來。
小說強烈的頹廢色彩典型地反映了五四退潮時期“新女性”的精神危機,也呼應了大革命失敗後彌漫整個社會的仿徨心態,自然引起了廣泛的議論。
繼《沙飛女士的日記》之後,丁玲的小說仍然聚焦於漂泊、苦悶的知識女性。到中篇小說《胡偉》在1930出版時,她的創作發生了變化。
在這部小說中,主角變成了壹個革命者。在愛上職業革命家胡偉後,傲慢自大的李佳使胡偉陷入了愛情的瘋狂,並給胡偉帶來了麻煩。最後,為了他接受的“另壹種人生理念的鐵律”,她不得不下定決心離開李佳,而李佳也在哭過之後振作起來,想“做點好事”。
丁玲早年與* * *黨員的接觸和交往,使小說對人物氣質和生活場景的描寫頗為生動感人,但就整個情節的設計而言,確實如作家本人後來所總結的那樣,“她掉進了愛情與革命的光禿禿的陷阱。”
隨後的“1993。2008年春天的上海(上、下篇)仍然局限於胡偉的故事模式,將沙飛時期所探索的女性自我意識放在“革命”的語境中進行思考,而丁玲此時的分析則相對簡單:是為了“革命”而放棄個人的愛情,還是為了改變自己而“與大眾壹起跑”,必須在兩者之間做出選擇。但需要指出的是,毫無疑問,當時屬於激進社會意識的“革命”、“大眾”等元素的引入,改變了丁玲的寫作模式,為丁玲的小說增添了新的內容和新的發展可能。
5月,1930,丁玲、胡也頻加入中國左翼作家聯盟。1931年2月胡也頻被殺後,丁玲出任左翼聯盟的機關報《北鬥》主編,更積極地參與左翼文學運動。可以說,追求社會政治變革的激進意識促進了丁玲創作先鋒文學的激情。在她這壹時期創作的《水》(1931)、《本》(1933)等作品中,選取了農民反抗鬥爭的題材,用“新的描寫方法”勾勒出群體人物的“集體行動”。
這些作品,不同於丁玲以往的小說,蒼勁豪放,但宏大敘事所帶來的空虛感也是顯而易見的。就敘事成熟度而言,丁玲的小說《母親》是壹部值得關註的作品。據編劇介紹,小說原計劃30萬字,計劃從清末開始寫。“經歷了辛亥革命、1927年大革命,甚至最近的農村土地騷動”,因禁止發行日報、丁玲被捕而中斷,但完成的部分可以獨立寫作。
《母親》描寫了壹個生活在封建大家庭裏的女人的故事。丈夫去世,家破人亡後,她奮起帶著孩子去了新的女校,追求新的生活方式。小說對壹個大家族、壹所新學校的日常生活描寫緩慢,而清末至辛亥革命之間的社會事件則在這些平凡的場景之間若隱若現,前景與背景交織,顯示了作家對大時代變遷與人物性格命運關系的把握和冷靜表達的能力。
這部小說的主題是“母親”。當然,小說作者作為五四新文學的第二代代表女作家,可以追溯上壹代女性的艱苦奮鬥,具有歷史的延續性。
1936年9月,丁玲被國民黨特務綁架。
在中央黨組織的幫助下,她逃離南京,去了陜北。她從壹個大城市的知名作家成為紅色根據地的文學工作者。
丁玲的行為對知識分子和年輕人有強烈的吸引力,並受到毛澤東和其他中國領導人的歡迎。在解放區,丁玲的生活和寫作風格發生了重大變化。
1937“七七事變”後,丁玲帶領戰地服務團奔赴抗戰前線,她的寫作多為戰地通訊、隨筆、宣傳演出劇本、服務團事務性雜記。以及更多的工作,比如行軍、演講、表演等。,無法用文字保存。這壹時期,丁玲正在用實際工作書寫著無法載入書面文學史的“行為文學”。
然而,這種生活經歷對丁玲的文學寫作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促使她思考作家在新生活中的地位和身份,探索新的寫作方法。從1939到1941,丁玲主要在延安學習和工作,使她有時間把生活和思考轉向文學。這是丁玲抗戰時期文學寫作的收獲季節,這壹時期發表了幾篇短篇小說。
其中《我在下村的時候》(1941)觸及了壹個重要而敏感的主題,因為它選擇了壹個被侵華日軍強迫做慰安婦的女人作為主角。小說將甄珍回到家鄉後受到的歧視和詆毀推到了前臺,描繪了民族戰爭新形勢下女性所遭受的多重侮辱,以特殊的視角延續和深化了五四新文學中的“國民性批判”主題。
還需要註意的是,“下村”和“甄珍”的故事都是通過“我”的經歷來呈現的,小說將“我”的身份設定為第壹人稱敘述者,應該是有深意的。
如果聯系到左聯時代的作品,對比下村“我”的感受,可以看出丁玲對知識分子與大眾關系的思考,已經從詩意的想象轉向關註其嚴峻的現實。
在這樣的背景下,在醫院(1941,後改名為在醫院)的競爭更加激烈。這部小說描述了壹個年輕的醫生,陸平,他被分配到壹個新建的醫院。她目睹了骯臟的環境,松懈和人浮於事的工作條件,摧毀了她“幸福的理想”。她試圖用自己的工作改變這裏的習慣,也和幾個同事壹起批評醫院的工作。結果她不僅沒有得到醫院領導的理解,反而引起了很多關於她私生活的流言蜚語。就連住院的“病人都對她冷淡,說她浪漫”
這部小說因揭露了革命根據地的“陰暗面”,表達了“反集體主義”的主題,壹度遭到批評。20世紀80年代後,路平與環境的沖突被解讀為“與高度革命責任感相聯系的現代科學文化要求”與落後的“小生產者封建習氣”的對立,受到文學史家的高度評價。
然而,《在醫院》中的另壹條線索,即路平知識分子“自我”意識的變化,也值得關註。小說不僅描述了路平與環境的沖突,也描述了她對自身與環境關系的調整。她是按照父親的意願學醫的,並不是出於自己的意誌,而是在革命根據地,被“黨的需要”這個鐵箍束縛在這個亂七八糟的醫院裏。她不能“無視這個鐵箍”,而要“收拾心情,用愉快的語氣迎接即將到來的生活”。
在壹個文化教育普遍落後的國家,在民族危亡的戰爭年代,知識分子被軍人和農民包圍。他們如何既能參與社會改革的實踐,又能保持“自我”的主體人格,實現“被磨煉而不被消解”?小說雖然以肯定的陳述聲音結尾,但作家其實是結合小說整體情節提出了壹個問題。
1942年,毛澤東發表了《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對此作出了結論性的解釋。丁玲遵從講話精神,贊同關於知識分子改造的論述。按照她的理解,最重要的改造方式是投身工農生活:“要改變自己,擺脫壹切舊的感情意識,就必須在長期的群眾鬥爭生活中得到鍛煉。我們必須能夠將自己的感情融入大眾的喜怒哀樂之中,才能體會和反映大眾的喜怒哀樂。這不僅僅是改變我們的看法,而是改變我們的情緒,改變這個人的整體。"
從邏輯上講,丁玲似乎理清了思路,但壹旦進入生活和寫作的現實,問題就變得復雜起來,這在《太陽照在桑幹河上》的寫作過程中尤為明顯。
《太陽照在桑幹河上》是丁玲根據抗戰勝利後在晉察冀土地改革運動中的生活經歷寫成的壹部小說。
過去人們習慣把這部小說看作是“反映土改運動”的作品,從題材特點上來說當然是可以的,但這樣的概括只看到了小說從政治經濟方面表現農民階級“翻身”的壹面。事實上,這部小說也展示了傳統的父權思想和思想習慣對這種變化的障礙以及農民在打破這些障礙的過程中的精神成長。
丁玲曾經說過:“我在寫作的時候,圍繞著壹個中心思想——就是農民改變天氣的思想。“正是這種思想決定了材料,決定了人物。”的確,正如作家所說,在小說中,展現農村政治經濟的歷史變遷和展現農民思想意識的變化是兩條緊密聯系、並行不悖的線索。雖然前者的線索更為明顯,但它表明農民不斷克服“變化的觀念”,確立自己的精神主體性,這是小說情節和人物發展的內在動力。
導致小說不擅長緊張的情節變化,事件進展也比較緩慢,以至於在農民和地主直接鬥爭的場景出現之前就占了三分之壹的篇幅。外部行動缺乏戲劇性是為了加強內心沖突的激烈性,而這壹切都是作家有意表達思想變化主題的結果。
小說第壹章,顧雍開著膠輪車回村,帶回了土改的消息,本身就意味深長。正如小說中所寫,土地改革的重要內容是把農民分成幾個階級,根據他們的階級身份決定他們的態度。《太陽照在桑幹河上》始於壹個階級身份曖昧的“中間人物”。從他的視角和心理,這壹巨變的前奏,以及壹個人物的設定,與地主桂有叔侄關系,與農會主席程仁熱戀的黑尼,對把人分成黑白兩極的做法,有意無意地表現出懷疑。但她以同情的筆觸描述了這些“中間人物”的處境和心態,並在壹定程度上借助這些人物的觀點來感受土地改革,這無疑使得在這場更加復雜的暴風驟雨般的階級鬥爭運動中探索“人性”的深度成為可能。
1948《太陽照在桑幹河上》初稿寫好後,交給文藝界有關領導,受到冷遇。後來因為毛澤東的關心,手稿交給了胡喬木、艾思奇、陳伯達等人審閱,得到了積極的意見和修改建議。作者在出版前做了壹些修改和調整,比如把海尼從錢文的千金變成了侄女。
新中國成立初期,作為新人民文藝的重要代表,丁玲活躍在國內外文壇,先後擔任《文藝報》總編輯、《人民文學》主編、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黨組書記等領導職務。她是新中國文藝體系的創始人之壹。由於工作繁忙,發表的作品不多。
1955年,特別是1957年,由於“左”傾錯誤日益嚴重,丁玲先後被劃為“反黨集團”和“反黨集團”的主要成員,受到政治批判。1958年,丁玲被發配到“北大荒”勞動,“文革”。
回來的丁玲依然充滿了巨大的創作熱情。她在創作《太陽照在桑幹河上》、《在壹個寒冷的日子》續集的同時,發表了相當數量的散文、雜文和文學評論,其中《牛棚小品》、《我認識的瞿秋白同誌》、《杜晚香》等都是新時期文學的代表作。
來源:丁玲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