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無所依》的獲獎標誌著獨立電影人進壹步得到美國主流電影界的認可。通過贊揚科恩兄弟,傳統和保守的大學肯定了非常規獨立精神日益增長的影響力。
不同於大眾商業片對暴力元素的運用,科恩兄弟電影中的暴力往往是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沒有遵循任何程序,有時會讓人哭笑不得。
暴力的展現沒有壹絲美化的痕跡,直接而原始。暴力的實施者和受害者都有壹些辛辣的諷刺。黑色幽默的背後隱藏著創作者對現代人生存狀態的深切關註。
《老無所依》的英文名是“No Country for Old Men”,來源於葉芝的詩《駛向拜占庭》。內容如下:
“這絕不是壹個適合老年人的地方。年輕人相互擁抱,樹林裏的鳥兒——那些垂死的世代——歌唱,鮭魚遊回的瀑布,鯖魚聚集的海河,水生動物,動物和鳥類整個夏天都在慶祝發芽,出生和死亡。”
原詩充滿了活力和激情。借用原著小說,講述了壹個充滿死亡的黑暗故事,在科恩兄弟的形象中得到了生動的詮釋。故事環境,人物關系,情節點,甚至臺詞都蒙上了壹些存在主義的色彩。
故事場景:荒原
《老無所依》開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荒涼的荒原。在將近兩分鐘的時間裏,導演直接切換了11靜止鏡頭,展現了從黎明到白天的荒野場景。老警長的聲音夾雜著呼嘯的風聲,回顧著自己的職業生涯。
在這些鏡頭中,荒原壹片寂靜,仿佛從未改變。人類文明的痕跡——歪歪扭扭的電線桿、殘破的風車、低矮的鐵柵欄——在浩瀚的大自然面前顯得僵硬而可笑。
終於,鏡頭動了,晃動著荒地和鐵柵欄,壹輛警車映入眼簾。警察將殺手齊格(這部電影的主角之壹)押送上警車。
人的出現,在荒野裏,在鐵柵欄裏,這樣的壹個開口無疑是隱喻性的,人被拋進了荒野般的世界,拋進了人性的圈子裏。
另壹個主角的出現加深了這種隱喻色彩。獵人莫斯瞄準了荒野中的鹿。槍壹響,鹿向四面八方逃去。
獵人和獵物是自然界最原始的關系之壹,追逐和奔跑的遊戲永遠會玩下去。
從左到右,青苔進入無盡的黑夜,顯得很渺小。那只逃跑的鹿預言了他的命運,但他並不知道。
天空烏雲密布,小鹿瞬間被籠罩,給觀眾壹種不祥的預感。的確,他在這次狩獵中意外發現了毒販的錢,導致他死於貪欲。
“我被遺棄在這個世界上,不是被動意義上的遺棄,就像敵對宇宙中漂浮在水面上的壹塊木板。相反,這意味著我發現自己是孤獨的,無助的,並被卷入了壹個我完全負責的世界。”
在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中,存在問題旨在揭示人類生存的困境。人被留在壹個自在的存在,也就是物質世界,沒有權利問“我為什麽存在?”因為“我”已經存在,只是選擇和承擔後果。
科恩兄弟用圖像解釋了人類的處境。荒涼的沙漠是世界的縮影。人們被伊甸園的主人遺棄在這裏,像螞蟻壹樣在命運的旅途上跋涉。
荒野的形象出現在科恩兄弟的電影中已經不是第壹次了。《熱血簡單》中的茫茫荒野,《冰雪風暴》中的茫茫雪原,在壹望無際的延伸高速公路上,承載著欲望的車輛在疾馳。
偶爾,房子——汽車旅館,或者稀有城鎮的樓房、街巷,都是人們給自己找的臨時避難所。狹窄的室內環境暴露了他們局促的處境,這些避難所往往反而成了他們的墳墓。
關系:狩獵
《老無所依》中的主要人物,警長、殺手和貪婪的獵人,都處於壹種摔跤的境地。他們每壹個人都代表了壹種基本的存在狀態,其他人則是他們的變異面孔,* * *同構成為了荒野生態中的食物鏈。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背負著“他人是地獄”的詛咒,哪怕只撕掉虛假的情感面紗,留下的只是獵人與獵物的血淋淋的關系。
在荒野中,存在是殺人的理由,殺人是存在的形式。
存在主義認為他人意識和自我意識之間存在矛盾和沖突,自我意識是人際關系的原始和基本形式。
影片中主要人物之間的關系極其疏離。每個人都在孤軍奮戰。壹旦他們相遇,那就是壹場生死之戰。
1.比爾警長
所謂正義的象征比爾,從電影壹開始就懷舊,懷念警察巡邏不用帶槍的時代。雖然他承認自己無法理解日益嚴重和不合理的暴力,但他仍然持有傳統的責任感,對現實保持著“幹預”的態度。“我不怕。我知道妳不得不放棄這份工作。”。
比爾不傻。他非常了解這個世界/荒原。雖然手握實際司法權和道德精神支柱,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他看透了人們的處境。"他不得不說,嗯,我是世界的壹部分."他承認世界的殘酷和悲觀。
正如薩特所說:“壹部生活史,不管是什麽,都是壹部失敗史。事物的敵對系數如此之大,以至於需要很多年才能得到壹個可以忽略不計的結果。”
有時,比爾甚至以智者或先知的身份出現。在勸說莫斯的妻子告訴他莫斯的下落時,他講述了壹個屠夫屠殺動物卻誤傷自己的故事,說明獵人和獵物之間的關系沒有什麽是絕對確定的。
其實人對待環境(包括他人)的利己主義是不人道的。比爾已經看穿了西格爾和莫斯之間赤裸裸的狩獵關系。對壹方來說,另壹方和動物沒什麽區別。無論是獵人還是獵物,血腥的結果都是必然的。
在追逐瑞格和尋找摩斯的路上,比爾緊緊跟隨,卻壹步步落在後面。他的存在成了影片中最不值錢的點綴。
但他是不可或缺的,角色的“雞肋”處境正好為影片提供了傳達主題的喉舌。
最後,他決定不情願地退休。最後,他突然醒悟,給妻子講了自己的夢,講了自己關於父親的夢,講了能照亮黑暗,帶來溫暖的光。
用比爾的話說,這部電影指出了傳統價值觀,表達了人類的尊嚴、榮譽等等。已經成為壹個遙遠的夢,所有理想的夢都不可避免的在現實的沖擊下醒來。
為了體現“老無所依”的稱號,象征傳統價值觀和道德觀的警長被設計成壹個歷經滄桑的老人。警察局的職員是壹位戴眼鏡的老太太。在調查案件時,兩人的表情和語速讓人覺得警察局成了養老院,充滿了諷刺意味,更何況鄰縣的警長是個上了年紀的人。
西格爾和莫斯在追逐和逃亡的過程中不時遇到老人。
西格爾在高速公路上用氧氣瓶打死了老人。後來,他擺脫了養雞的司機,那個強行猜硬幣的雜貨商是個老頭,汽車旅館的女主人,負責住戶管理的阿姨,搭便車的黑人司機,甚至還有莫斯死於癌癥的婆婆。
這些老人慢吞吞的,啰嗦的,懶惰的,不知道危險來了。這部電影試圖用他們的形象作為隱喻。在這個像荒原壹樣殘酷冰冷的世界裏,傳統觀念早已被貪圖利潤的人們遺忘,舊人們連同他們的思想都成了被遺棄的廢物。
比爾試圖堅持自己的原則,但他做不到。與瑞格和莫斯在路上的追逐相比,他在田野裏騎馬尋找線索的行為顯得可笑而可悲。
2.亨特·莫斯
亨特·莫斯是介於善與惡之間的凡人。他有壹個致命的負擔——欲望。對財富的貪婪讓他在毒販鬥毆現場從漁民身上獲利,白白贏了240萬美元;
然而,他並非全無良知。他翻來覆去,因為沒有給垂死的人壹杯水,良心不安,於是帶著水回到現場,自殺了。
莫斯出道時是個獵人。他的愛好是獵鹿,經歷是越戰老兵。他熟悉追跑的規律。否則他支持不了和冷血殺手打幾個回合,離轉敗為勝只有壹步之遙。
莫斯的妻子這樣描述他:“莫斯從不尋求幫助。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幫助。”莫斯是自信個人主義的典型,不知不覺就成了別人的獵物。
莫斯的厄運源於他的貪婪。相比瑞格的“無欲則剛”的原則,莫斯對金錢的貪婪是他的軟肋,東躲西藏必然走向失敗。
這是凡人的命運。黑手黨人物卡爾森、毒梟等。比那更糟。壹方面,他們出於貪婪做壞事,做違法的事。另壹方面,他們也沒有完全擺脫社會規範的邏輯,比完全冷血的齊格多了壹點“人性”。由於這壹弱點,他們成為狩獵的目標,毫無征兆地被射中頭部,就像荒野中的鹿壹樣。
影片表明,人們沈浸在自己的欲望中,忘記了生活中更本質的需求——平靜、安全和舒適。莫斯意外撿到偷來的錢後,並沒有輕松享受,也沒有車、食物、衣服,只有不安分的睡眠和無盡的逃亡。即便如此,他至死都緊抓著錢箱不放,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會在生命的最後壹刻後悔。
3.黑色齊格
也許這部電影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殺手瑞格。西班牙演員哈維爾·巴登將殺手的殘忍和冷靜演繹得非常自然和驚悚,獲得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
西格爾是壹個神秘的人物,他的狀態是壹個冷靜的狂熱分子,他的行為把觀眾拖入了壹個被恐懼包裹的迷茫狀態。似乎他不屬於人類,而是這片荒地的自然壹部分。
他是壹個全職獵人,甚至不是為了金錢等世俗利益,而是為了某種殺戮和嗜血的本能。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沒有必然性;存在的定義為我們提供了它最初的偶然性。”
導演不需要解釋他的存在,觀眾也不知道他之前的歷史。當他變成壹個視生命如糞土的殺人狂魔,他在哪裏長大,他是否見過他的父母。
殺人不變臉,不說任何理由,開心就好。他們還認為自己堅守著“原則”,以排他的方式掌控著壹切,戲弄著那些無論如何都可以隨時被壹枚硬幣踩扁的生命。
與莫斯所代表的凡人不同,西格爾被賦予了更超然的死亡色彩。他的行為完全無視社會的人際交往規則。他有自己的壹套規則,非常自律。
在西格爾面前,那句“妳不必這樣做”就像壹個笑話。對於魔鬼是否有必要,完全取決於凡人的邏輯。
齊格是絕對邪惡和永恒的代表。暴力是隱藏在人性外衣下的動物遺傳,總是從某些人身上爆發出來。在荒野中,這樣的人永遠不會因為極度的適應而死去。
科恩兄弟的電影裏也出現過類似的角色。《冰與血的風暴》中的沈默殺手在參與綁架案時,殺死了人質、送錢的家屬、警察甚至他們的同夥,僅僅是因為他們“礙事”,可以說和瑞格差不多。
有趣的是,裏格斯的殺人工具是氧氣,因為氧氣瓶閥門的巨大壓力可以在沒有子彈的情況下把人的腦袋炸掉。
氧氣是人類生命不可缺少的。它成了這部電影裏的殺手,這也是壹種諷刺。
繪制點:選擇
影片中幾個重要的情節點都與選擇有關。主角的選擇直接影響他的命運和劇情走向。導演通過人物的臺詞不斷強調選擇的重要性。
手裏握著暴力,瑞格總是讓獵物做出選擇,壹枚硬幣就能決定生死。在他看來,給妳選擇的機會,是莫大的恩惠。
莫斯的妻子說:“硬幣不會說話,但妳會說話。”
瑞格的回答是:“我是像硬幣壹樣來到這裏的。”
為什麽瑞格會意外出現在獵物面前?必然?或者兩者的組合。
無論如何,裏格斯形成了受害者處境的壹部分,並對他們施加了影響,所以受害者必須做出選擇。即使作為莫斯的妻子,“拒絕選擇”也是壹種選擇。
選擇意味著承擔責任,也就是選擇的後果。
然而,在選擇的那壹刻,存在並不知道後果,就像瑞格告訴雜貨店老板猜硬幣壹樣:“妳壹生都在賭博,只是妳不知道。”
觀眾可以看到人物的選擇是如何推動劇情發展的:
莫斯可以選擇掉頭離開毒販交火的現場,也可以選擇帶著錢逃跑,引來瑞格和墨西哥人的追殺。他可以向警方求助,但他選擇私下拿錢,獨自對抗瑞格。
他可以選擇給瑞格錢來換取妻子的安全,但他拒絕了,因為“人性”(瑞格只答應不殺妻子,莫斯本人未能幸免)導致妻子逃脫。......
作為壹個獵人,瑞格似乎更勝壹籌。他把選擇的困境放在別人身上,他超脫得好像能控制壹切。“我知道錢去哪裏了。來找我。”“我絕對肯定妳必須承認妳的處境。”
但電影導演並不想絕對神化他,於是出現了壹場莫名其妙的車禍,與莫斯受傷後的情況不謀而合。都是遇到壹些青少年,向他們要衣服,付錢。
影片雖然沒有表現出瑞格的處境和選擇,但接近結尾的撞車似乎表明,看似超脫的瑞格與莫斯等人並無本質區別。他們都是荒野世界裏的小生物,承載著荒野帶給他們的壹切。
少年的出現也是壹種隱喻。相對於老人們/傳統出口,他們屬於未來,正在逐漸進化,變得更適合荒野。
莫斯遇到的幾個青少年問他是否卷入了壹場車禍。莫斯提出用壹張百元大鈔換壹件外套。這個馬上提出要“拿錢”,另壹個要求莫斯提供半瓶啤酒。
齊格遇到的少年很單純,多次表示願意幫忙。瑞格拿起他的襯衫,付錢讓他保持沈默。後來青少年和伴侶的對話表明,這種遭遇影響了他們原本單純的道德觀念。
對於年輕人來說,荒野世界還沒有完全向他們開放,他們正準備參加狩獵遊戲。
從這個角度來看,影片表現出了壹種悲傷的末世氣息,這與科恩兄弟之前的壹些作品不同,比如《熱血簡單》的結局,以壹個絕對反派的死亡而告終;或者像《冰與血的風暴》壹樣,傳統價值觀的代表女警獲勝。
《老無所依》的最終贏家是自由存在的荒野,人只是“無用的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