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男生經常在自己的島上看。
夏天的島不是在海上,而是掛在壹個城市的上空。武漢最高的居民樓是25樓,夏天的島在25樓。25層的世界很小,蛋殼形狀的房間壹間半。陽臺的寬度只夠夏天展翅飛翔,但妳看著窗外,世界變大了,城市在妳腳下縮成壹個模型。
暑期班的女生李小飛也住在這棟樓裏。壹個周末,李小飛坐錯了電梯,去了頂樓。這個女孩在夏天發現了這個島。第二天,我向全班宣布,夏天要住窩了!結果全班同學看著夏天,就好像發現了壹只被雨淋的小鳥。
夏天馬上糾正,不是窩,是島!
其實夏天住的地方真的叫窩。李小飛看到蛋殼形狀的客廳墻上有壹幅抽象油畫,像壹只小鳥被樹枝遮住,又像壹個嬰兒被幾只胳膊抱著。嵌入畫面的是雨花石拼出的壹行字:愛之巢。小窩很小,很有藝術感,中世紀城堡般的書櫃,設計成月牙的古色古香的藤編沙發,地板上是刻有蒙古詩詞的羊皮書。那天在窩裏叫了壹聲,就沖回家抓起數碼相機對夏說:我想在妳的窩裏照張相!
令人羨慕的窩,曾經是大樓頂層的電梯工具間。Summer的父母兩年前賣了房子,去上海開公司。離開之前,他們租下了這個半巢或小島避暑。葉阿姨裝飾了鳥巢。葉阿姨是我媽的表妹,夏天和她壹起住。葉阿姨說把愛巢粉刷好了,我們的窩就漂亮了。
正確的夏天,不是我們,而是妳的巢和我的島。從父母賣掉房子的那壹刻起,我就覺得自己被留在了壹個夏天的孤島上。
很多個放學的晚上,我習慣在夏天的陽臺上,看著被很多層樓分割成棋盤的路,等著壹個人來到他的島上。棋盤上來來往往的人無壹例外都是黑點,但在夏天,他知道哪個黑點是他等待的目標——他不看,憑感覺知道黑點會準時出現,壹波三折地向他走來。他知道她穿著壹件淡紫色的針織毛衣,細長的眉毛異常秀氣,嘴角掛著微笑,仿佛有壹股說不盡的春天。匆匆的傍晚,她的臉會略顯蒼白,偶爾會停下腳步,輕輕拂過肩上的發絲。她在梳頭時必須停下來,因為她在繪畫中非常講究步驟和冷靜。然後,她突然消失了。就是這條路進入了銀鯨大廈的底層,穿過了壹條車流滾滾的街道。她會跳回夏天的視野,但它不再是壹個黑點,可以看到壹個淡紫色的身影。
夏天長籲壹口氣,拿起壹把精致的傘,對準樓下淡紫色的身影。夏天,放學後,我去麥旗門買了壹碟奶油卷。這些小吃嘗起來很普通。夏天,我喜歡用奶油色裝飾的小紙傘。他花了壹個晚上等待這壹刻。紙傘盤旋而下,當然,它從來沒有落在她身上,她甚至從來沒有感覺到有壹把紙傘每天定時襲擊。夏天知道這將是結果。他計算出壹張飛行軌跡不規則的紙砸到正在移動的人的概率不會超過十萬分之壹。但他還是每天興致勃勃地玩著這個不成功的惡作劇,也說不清夏天為什麽要這麽做。十四歲的男孩子經常玩說不清為什麽的遊戲。
夏天,他在15生日那天自己折了壹把小紙傘。他站在陽臺上感受著黑點的出現,然後看著她消失在銀鯨大廈的底層,等著她穿過車流突然重新出現。那天晚上,夏天似乎預感到他會創造奇跡,讓小紙傘準確地落在她的頭上。
二樓
二
夏天是我最後壹個同桌,最親近最少說話的同桌。同桌的那幾天,我瘋狂的想壹個女生,瘋狂的做夢,他像影子壹樣陪著我,沈默。後來我越來越看到眼前的世界是霧蒙蒙的,物體的顏色和質量也漸漸淡了。我知道我離夏天和這個世界越來越遠了。
冬天,他來醫院看我。我告訴夏,現在我喜歡把過去記憶的小片段單獨編輯,在腦海裏反復播放。每壹塊似乎都有妳,每壹塊似乎都不屬於妳壹個人。他笑了笑,但還是沒說話,臨走前留下壹張電腦軟盤。他說,“周,看看我的日記。我在找壹個叫梅梅的女孩。我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萬壹妳真的完了,看到那個世界的美美,請告訴她我壹直在找她。”
他眼角突然濕潤了,搖搖頭走了。幸虧這根線濕的及時,不然我爸爸肯定會把他拎起來扔出窗外。從我入院到現在,沒有人當著我的面說我完了或者死了。
軟盤裏有壹本暑假日記。在壹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瀏覽著我的暑假日記,想找壹個叫美美的名字...
1
今天,2000年3月8日,我開始用不同的方式寫日記。
小學三年級開始寫日記。剛開始為了滿足老師的要求,我每天都寫著領盲人過馬路或者找零錢給警察叔叔。95%的同學受不了天天做好事,日記裏總記著半途而廢。我堅持了七年。壹開始我堅持是因為日記上躺著壹只貓。第壹本日記是葉阿姨給我買的。封面上的貓眼神柔和,像個乖巧的姑娘壹樣看著我。我習慣了每天對著這雙眼睛亂塗亂畫或者壹本正經的說。七年了,這只貓的眼睛壹直在我所有的日記裏。這只貓快被淘汰下架的時候,我買了半盒,現在還剩20多只沒用的。我想上飛機,被陶經理攔住了。
陶經理說:“夏天請饒了我吧!”壹天早上,他陪我收拾了七個行李箱。陶經理很美式的聳了聳肩:“我見過最邋遢的女士出門都只有四個行李箱!”"
我把他放在壹邊,繼續挑挑揀揀。他吹了聲口哨就出去了。兩個小時後,他溜了回來,遞給我壹臺聯想筆記本電腦。“把妳的日記改了,當禮物送給妳。”
我白了他壹眼:“今天是婦女節。先把對象搞清楚再送禮。”不過我還是喜歡這個聯想,精致奢華,有流動的銀灰色光澤。
日記裏的貓沒有丟。陶經理趕緊把它做成電腦桌面,開機,它眨巴著眼睛看著我,還是壹副女孩子的表情。
所以,當我上了飛機,我的心情幾乎和天空壹樣藍。
飛機在上海著陸。
天空更溫和了,我感覺到了溫度但是我看不到太陽。
我不喜歡上海這座城市。上海給我的感覺是莫名的拘束,就像壹棵小草突然插進壹個非常擁擠卻又極其精致的花坪,妳根本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伸展。四年前,我剛到上海,壹上車就遭到白眼。稍微觀察了壹下,發現自己的站姿並不標準。上海人在車廂裏用壹盒排列整齊的餅幹進行比賽,充分利用了空間。我像壹根不規則的刺卡在中間。然後就是語言障礙。我說上海話的時候經常生硬的拐個彎。上海人遇到這種語言表達絕對是居高臨下。上海教會了我,男生維護自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沈默。
但從現在開始,我是上海人。
陶經理送我回家。準確的說,我媽在上海浦東的壹棟雙層聯體別墅裏。門前有壹個遊泳池,頂樓有壹個小花園,客廳裏水晶燈、豪華電器、丹麥家具,令人眼花繚亂,效果仿佛襯托出電視裏的歡樂畫面。
媽媽不在家。陶經理撥通手機遞給我。我媽說在錦江賓館不能跟我回家。她在必勝客為我點了壹份披薩作為晚餐,然後說了聲抱歉。
陶經理也說了聲對不起就匆匆離開了。
兩個道歉包裝的像炭冰淇淋,外殼裏面都是涼的。上海似乎是壹個可以把人凍成冰淇淋的地方。來上海之前,我媽在電話裏平靜的告訴我,她和她爸私下簽了分居合同。根據協議,她派公司的公關經理把我調到上海。我能想象她壹定很有禮貌地和她父親簽了這份合同。兩年前我去上海過暑假,看到他們彬彬有禮,不打擾,我忍不住在日記裏流淚。現在我平靜多了。
到了晚上,上海的燈籠在競爭。我打開房間裏所有的燈,站在寂靜的榮耀裏。我覺得自己像壹只候鳥,從壹個島起飛,然後棲息在另壹個島上。
2
昨天報了復旦附中。
附中和我想象的反差很大,氣勢磅礴,喧鬧。撲面而來的是鋼筋混凝土和IT電子的現代氣息。印象中的附中有點牛津的味道,安靜而凝重,回蕩著鐘聲和頌歌。前幾年在《青年文藝》上不時看到復旦附中壹個叫金玉棟的女生的故事,比如《主角》《蝶衣》《相思》,這些作品經常像火柴棍壹樣擦亮我的眼睛。
我的班主任姓門,眼睛亮亮的,是個很專業的老師。教務主任把我領到了門的辦公室。她的表情就像發現了壹個無人認領的毫無價值的包裹。看完我的成績單,她的臉色緩和了壹些。開門見山的告訴我,這個班收了六個轉學生,都是成功人士的孩子,都是雞肋味的垃圾股。所謂成功人士,就是那種在上海挖了個金礦,眼睛都不眨壹下就給工薪階層扔進去壹筆嚇人的轉讓費的人,比如我媽。
我是第七屆分班生,成績可以給門壹點希望。她鼓勵我加快腳步,迎頭趕上。今年,三名高中生在國際中學生奧林匹克數學和物理競賽中獲得金牌,兩名獲得全國新概念作文壹等獎,九名持有MCSD計算機軟件工程師證書,六名...
我聽到壹串輝煌而陌生的名字,班主任站起來把我領到教室,才發現她穿著孕婦裝,步履艱難。
“妳知道金宇東嗎?”我不禁要問。
她趕緊轉過頭,壹臉戒備:“是女生嗎?”
“是的,女孩,”我不得不點頭。
新同桌當然是男生,濃眉俊臉,兩條結實高挑的腿,完全仿照日本漫畫。這家夥很活躍,上課滿頭大汗,滔滔不絕。他愛說話,也滔滔不絕。在他身邊坐久了,發現他有幾個外號,比如“黨委書記”、“老櫃臺”、“神槍手”。我隨口壹問,他簽了名:周。
我心都碎了,他的名字差點跳進我們的歷史教程。周是半個世紀前的湖南省委書記。廬山會議後,他和彭成了“反革命集團”,簡稱“老反革命”;至於“神槍手”,他解釋說這是壹項特殊技能,他能準確地把壹個紙團扔進四米外教室角落的廢紙桶裏。上學期,有壹個漂亮的女孩坐在廢紙桶前。每次省委書記買飯,他總是觀察她站在哪壹行,卻沒有和她說壹句話。當他看到壹個真正的美女時,男孩子們總是膽怯的。後來,他執著地把紙團朝她的方向扔去,扔得那麽準,不禁引起了她的註意。他的麻煩就這樣被甩出來了,結果門口把女生轉到了二班。
說完,他捏了壹團紙,嗖嗖地往紙桶裏壹扔。我還捏了壹個紙團,不偏不倚,準確無誤地扔進了桶裏。
他傻眼了:“妳練過嗎?”
“是的,”我說,“但它不是壹個紙團,而是壹張紙。如果妳能向目標扔壹張紙,那就叫神槍手。”
三
這幾天放學我做飯,洗地,刷衛生間,讓我媽雇的那個兼職沒用,還咧著嘴誇我有能力。我不是故意擠走這個蘇北小姑娘的工作,只是不想糾正自己的習慣。兩年前,我從葉阿姨家搬到了我叔叔家。姑姑忙著跟我媽要錢,還命令我做家務。我不想談當時的情況。總之,我對珂賽特是深表同情的,她在《悲慘世界》中被德納第的老板收養為牛。她比我還糟糕。雖然她也是依賴別人,但至少我不用挨餓挨打。我還是希望獨立,所以剛搬進學校宿舍——而獨立的前提是壹切必須自己做。
媽媽經常晚上九點多開車回家,把司機帶回來。這個叫陸偉的司機又高又帥。陶經理在武漢接我的時候支支吾吾的提到了我媽的司機。曖昧的表情讓我猜測,我媽身邊空出來的位置,很可能就是這個所謂的司機填補的。到了上海之後,我也沒有糾纏我媽這件事。我知道她根本不會征求我的同意。她會說,雖然她和她父親合法結婚,但這並不妨礙她雇傭壹名司機。我只是從心底裏討厭這個司機。我第壹次見到他時,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見到妳真高興,兒子!”"
我拍了拍自己黏糊糊的手,對我媽說:“妳最好每天等我睡著了再說。我不想天天惡心!”
那天深夜,我被幾滴突如其來的寒氣驚醒。我發現母親坐在我的床邊,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發。濺到我臉上的是她的眼淚。她坐了很久才走,背景像落葉壹樣寂寥。
這些天我很少見到司機。直到兩點鐘我才聽到汽車開進車庫。可能我媽真的是等我睡著了才把他帶回來的。
前天,我壹放學,媽媽就回來了。吃完飯,她遞給我壹張信用卡,說是我壹年的家教費和零花錢。她不在乎我怎麽用。如果半個月揮霍掉,那剩下的十壹個半月我就得賺了。
這是上海流行的壹種教育方式。上海人的信仰是左手能理財,右手能投資做生意。我還不需要我的右手,但是我的左手可以提前訓練。
“當然,妳可以每個月找妳爸爸要300塊錢,這也是合同裏規定的。”媽媽補充道。
來上海快半個月了,還沒見到父親。我知道他在閘北區的壹個小摩托車店做生意,但我不確定是否應該主動找妳。還記得幾年前,他辭職賣房子的時候,借了壹筆錢,準備下海。他說我把青春押在明天!
結果他賭輸了,在期貨上賠了個精光。打賭贏的是我媽媽。當初被父親哄到上海,她很猶豫。誰知道,她那超乎尋常的精明和冷靜,竟然如魚得水。幾年後,她壹躍成為高級白領階層,在壹家臺灣公司擔任業務副總裁。
今天,也就是周末,我給摩托車店打了電話。接電話的老太太讓我下午過來,說爸爸下午要休假。我決定去閘北。媽媽說爸爸經常喝白開水壹樣多,壹股酒味和黴味。我想和他在壹起。我看了壹部由阿爾·帕西諾主演的電影,片中壹名越戰老兵在垃圾堆裏混日子。臨死前,兒子找到他,陪他喝了壹瓶白蘭地,讓他在興奮中度過了生命的最後壹天。老兵的兒子比我小壹歲。
但是我沒有看到我的父親。我看到車庫宿舍的桌子上有壹個空酒瓶。瓶子下面有300元。
四樓
四
我是金牛座。李小飛三年級的時候買了壹本占星書,逼我周三買體彩,信誓旦旦說周三是金牛座的幸運日。我不得不做壹次實驗,買了壹個更好的號碼。結果,我贏了五元錢,這讓李小飛興奮不已,活蹦亂跳的。可是兩年過去了,無數個星期三像水壹樣飄過去,幸運的泡泡壹個也沒有冒出來。
周也信奉這種東西。他問我的幸運日,並把我拖到學生記者團。附中辦起了電視臺和校報,很多筆流暢的同學在胸前混了壹張記者證,比校徽還亮。周連續三次在考試中被淘汰。他總是陷入辯論中。他說他幾乎變成了壹塊大海綿。當溫度或情緒稍受擠壓時,他汗流浹背,電視老師常常誤以為他被對手搞得極其尷尬。他想讓我壹起穿過屏障,給他壹半的運氣。
辯論定於周三舉行。周壹有70多人報名參加筆試,寫新聞分析和短信。我和周進入了半決賽。周二面試,模擬面試,16人在復賽中選出8名種子選手,通過辯論最終決出4名幸運兒。下午最終名單壹公布,我就早早出去了。周對很是惋惜。他像往常壹樣進入了八強,但我不能指望他在辯論中背後捅他壹刀。
周三,他還是帶我去了。我坐在觀眾席邊鼓掌邊思考。
周二復賽我發揮正常,但我覺得沒有給考官留下深刻印象。三毛在《鬧學記》裏說,有些學生好像天生就是做間諜的,讓人忘乎所以。我大概就是這種人。從小學到高中,我壹直處於壹個被遺忘的角落,成績很好,成績中等偏上,長相也不錯,但並不顯眼。對行為的評論總是簡單的贊美,沒有缺點。我並不完美,但是老師根本沒有註意到我的缺點。
不被人註意的滋味,就是日復壹日吞下壹碗沒有調料沒有人搶的面。壹開始,我以為都是沈默的錯。有段時間我特別想炫耀。我在教室裏轉悠,對我頤指氣使,其他人都不動了,用壹種奇怪的眼神盯著我,讓人覺得害怕。直到我說,別鬧了,縮著脖子回到座位上,大家才解除戒備。
最可氣的壹次是,年輕漂亮的時裝公司在寒假招聘學生模特。我試了壹下,T型,身高181CM,硬件設施壹流。在展臺上來回走了幾趟貓步,對方甩了個單,以可以穿任何時裝為由把我打發走了,但沒用。
這個打擊讓我丟掉了所有的幻想,所以落選的時候我沒有皺眉。我拍了拍周的肩膀,祝他好運。可惜他打球的時候還是出了壹身汗,不停的往外拉紙巾,紙巾的壹角融化在他臉上,逗得對方辯手哈哈大笑。笑聲讓周徹底失控了,他終於壹拍桌子,跳了起來。
這壹天本該到此結束,但辯論結束後,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轉機。電視臺想多招壹個業余攝影師,其實就是穿著馬甲,跑上跑下,扛著攝影器材。
周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把我拖離了畫室。那壹刻,他的心情就像壹個被堵在門口,無法沖出亞洲的中國足球運動員。即使是在世界杯上當裁判,對他自己來說也是壹種安慰。
我說:“妳不用為了壹張小紙流那麽多汗。”
他氣憤地說:“我不是為了拿記者證。我就想讓朱朱播壹次我的稿子!”"
朱珠是附中電視臺的播音員。我靈機壹動。“妳以前朝她扔紙團?”
他點點頭,低聲說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今天其實是爸爸和醫院約好來看我的日子。我最近汗流浹背。”
但他還是錯過了最後的機會,負責挑選攝影師的男主播羅指定了甘昆——夏天,就是妳!
我嗎?回頭看周的震驚,我想擺脫這突如其來的運氣,被周阻止了。他放開我的手,做了個燦爛的表情就走了,留下我壹手冷汗。
五
我每周兩次課後在電視臺服務,參加校園走廊的制作。我的任務是讓攝像機隨時聚焦在羅浩和朱朱身上。
高三的羅浩已經有了碩士生的風範。拍攝的時候他的食指戳來戳去,讓我找不到北。他喜歡喊“把鏡頭對準朱朱的左邊。”
朱朱的最佳角度在左邊。我們第壹次見面的時候,我發現她沒有周描述的那麽漂亮,至少沒有電視裏那麽漂亮,眉毛也很淡。套用《圍城》中的比喻,擰熱毛巾可以抹去五官。但是這個女生氣質很好,聲音特別甜。
羅浩告訴我,我實際上是朱朱從眾多候選人中挑選出來的。我不信我這麽耀眼。在圖書館門口,我悄悄問朱朱為什麽挑我。
她說,“妳讓我覺得更安全。”
安全嗎?為什麽安全?我正在緊追不舍。她好像解釋的不太好,舉了個例子;“妳知道蔡國慶嗎?他長得不錯,但不像其他帥哥,他感覺更安全。”
我想我應該苦笑。
然後我突然楞住了,感覺有壹個很熟悉的身影經過。
昨晚寫完日記,突然想起來那個身影其實是葉阿姨。
但她不可能在附中。15生日那天晚上,我折了壹把小紙傘等她。她從未從銀鯨大廈的底層閃現過。那是壹條不太寬的街道。她不可能走了超過半個小時。然後我隱約聽到救護車的尖叫聲。
我沖到樓下的時候,那條街的交通還堵著。人群擠在壹輛撞上護欄的出租車周圍。壹個穿著白色皮鞋的司機在交警面前哭了,地上留下壹個琥珀色的發夾和壹灘鮮艷的血跡!
琥珀發夾是我媽媽從澳大利亞帶回來的。我和葉阿姨暑假去了上海,我媽特意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才22歲。
那幾天日記壹片空白,這就是我當時的感受。我的意識確實是空白的。
葉阿姨在同濟醫院躺了91天6個小時,呼吸壹直很微弱。醫生說她可能活三個月,也可能十年甚至更久,但她只能像植物人壹樣躺在病床上。醫生的結論讓葉姑媽的姐妹們和司機的妻子異口同聲地哭了。葉阿姨在他們眼裏就是壹個可怕的黑洞,每年都會吞噬掉十年的心血和十萬的醫藥費。
只有我媽堅持要救葉阿姨,她從上海回來,扔了壹大筆醫藥費。葉阿姨從小學開始就被來自農村的媽媽寄養,奶奶和媽媽壹直供她考上美院。那時候,只有錢最能表達我母親無法估量的悲痛。
最後葉阿姨也沒花十年。在第三個月的最後壹天,她的心臟突然停止了跳動。
翻開那天的日記,我寫道:妳的窩和我的島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