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壹條通向山頂的小路。
山不高,像握緊的拳頭。拳頭連著手臂,手臂連著另壹座山,山連著山。
路徑就像拳頭上的血管,若隱若現。
它也像壹條灰褐色的蛇,蜿蜒在綠波中。
我懷念它,不是因為它有什麽傳奇的故事,也不是因為它有什麽迷人的風景。這只是壹條普通的小路,就像世界上千千的成千上萬條小路壹樣。不常走,偶爾路過,但正是因為平凡,才懷念。就是因為不常走,所以只能想想。
走在小路上,陽光像橘紅色的酒,倒進透明的玉杯裏。空氣像在水裏洗過壹樣,涼涼的,帶著壹點青草味和土腥味。鳥兒醉在樹梢,嘰嘰喳喳,互相呼喚。不知名的小蟲子也來湊熱鬧,和泥土裏的蚯蚓(據說蚯蚓也會吱吱叫)壹起,演奏出美妙的音樂,把快樂傾註到空蕩的大山裏。
此時的我,感覺就像是在炎炎夏日壹頭紮進了清澈的泉水裏,說不出的清爽舒服。
這個時候,我會忘記自己,忘記自己的存在,以為自己也是壹棵草,壹棵樹,或者壹只小蟲,在這個山坡上,和朋友們壹起快樂幸福。
小路兩旁雜草叢生,灌木叢生,郁郁蔥蔥。風壹吹,它們就不停地跳舞,好像裏面藏著壹些野獸,隨時會從茂密的草叢中走出來。這時候我想到了《聊齋》和裏面的鬼。也許會有僵屍或者幽靈藏在看不見的灌木和野草中,突然變成壹個美女或者老婆婆站在前面。有多恐怖,讓人感到害怕。
參天大樹像巨傘壹樣撐起枝葉,在小路上空形成壹條綠色的走廊,藍天被切割成無數不規則的碎片。在森林裏,最令人感動的是松樹,挺拔的樹幹,樹的滄桑,如壹座活的豐碑,書寫著生存的殘酷和生命的堅強。其他樹木枝繁葉茂,枝繁葉茂,而松樹只有頂端生機勃勃,下半部許多枝葉枯死,樹體生瘡,傷痕累累。誰知道它在高大、粗壯、常綠的背後,犧牲了多少枝葉?拋棄了多少美好!
平凡的松樹,看起來像不平凡的人。
不知道是誰在路上鋪了稀疏的鵝卵石。鵝卵石上長滿了草,還有壹層薄薄的落葉。當妳踩在上面時,妳可以聽到輕微的沙沙聲,就像山的脈搏。
如果山也有心跳,那麽是誰給了它生命,是樹嗎?它們是花和植物嗎?誰給了它靈魂,壹只蟲鳥?是小路嗎?
走了半天,壹直在想幾件事。
誰開辟了這條道路?
魯迅先生說:“世界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在這個山坡上把植被踩成壹條路,需要多少人,多少年?壹百年?兩百年?200年前魯迅還沒出生,民國還是個遙遠的夢。壹百年後,徐誌摩發出了這樣的感慨:“前方是什麽?”沒有別的,只有壹張黑洞洞的大嘴,在我們註定的路上等著,是時候把我們都吞下去了。"
誰會走這條路?是搬到北京考嗎?是外出打工的農民嗎?還是義和團兄弟還是康有為弟子??
其實,只要有人,就會有路,只要有路,人就會繼續走下去,後人就會走前人走得更遠的路。
從半山腰的樹縫裏,可以看到山腳下的池塘。池塘裏的水碧綠如碧玉,壹束陽光如箭壹般懸掛在池塘上方。不知道是透過樹縫照進來的陽光,還是池塘裏的水反射出來的光束。
我的眼睛突然停了,像走在烈日下,被壹滴水打在額頭上。驚喜!歡呼吧!在小路的壹邊,有壹朵花。小路兩邊唯壹看到的花,壹朵黃花,黃得像秋天的夕陽。聞壹下有淡淡的香味,類似檀香的香味。它是那樣的明亮,獨自芬芳,在小路上點燃壹股不朽的香。相信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什麽時候謝。這時我想起了冰心的詩:“墻角的花,當妳贊嘆自己的時候,世界變小了。”同樣的自戀,她開在角落,而妳選擇了小路,於是妳壹路有了人來人往,妳有了這山中的綠樹和鳴鳥,妳有了廣闊的日月星辰,雖然妳不在乎路人是否會欣賞妳。
這是壹種人生境界的隱喻嗎?
站在山頂,可以看得很遠,遠處的山與天相連,灰白色,像壹抹輕煙;再近壹點,山和樹連在壹起,都是藍色的,分不清哪個是山哪個是樹,像個屏風;目前,32棟房屋、大片農田和壹個又壹個山丘連成壹片,山野和農田青翠欲滴,像壹幅畫。
原來,站在山頂看風景,風景是有層次的。
山頂不是路的盡頭,因為路是通到山那邊的樹叢裏的。
我在山頂站了很久,看著上山的路,仿佛看到了那個非常古老的時代:
這也是壹個陽光明媚的草晨。壹個農民牽著他的牛走在山路上,後面跟著他的小黃狗。他家的牛貪吃路兩邊的草,走走停停,不願邁步。身後的小黃狗嗅東嗅西,在草叢裏鉆來鉆去。過了壹會兒,他趕走了壹只白兔。白兔打滾爬下山坡,它會站在坡上盯著看很久。農民擔心山那邊等待耕種的肥沃土地。他罵這罵那。牛和狗總是不聽話。他不停地罵,不停地喊,卻又無能為力,臉上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是壹幅多麽可愛的畫啊。我被它迷住了。
原來,人生最真實的幸福,就是這麽健康忙碌,走在陽光下的小路上。
壹般世間萬物都有名字,道路也不例外。山叫山路,水叫水路,求財的叫“財路”,做官的叫“仕途”,努力的叫“強”,為國的叫“強”,為民族的叫“盛”!不管什麽路都是相通的,山上的路通向山外的路,山外的路通向全世界的路,壹個人的路也通向國家和民族的路。
人壹出生,腳下就會有壹條屬於自己的路。有的窄,有的寬,有的直,有的彎。有的路把人引向光明,有的路把人引向黑暗。無數的路,無數的人走過,路上有相遇,路上有離別,有人在路上哭,有人在路上笑。路沒有盡頭,但人生有盡頭。當妳走到人生的盡頭,回來的時候還能找到路嗎?妳是否對自己走過的路心存感激?還後悔?如果人生可以重來,妳會選擇同樣的路嗎?也許妳會有旅途中不禁感慨的人,也許妳會有“錢山難走”的無奈,也許妳會有“老青山在,白頭偕老醉歸”的喜悅,但無論走哪壹條路,都請珍惜這條從生到死的路,也請珍惜這條路上的風景。因為人生沒有回頭路,錯過了就永遠失去了。
所以,當我偶爾走這條路的時候,我會被它感動。
感動於它的平凡,感動於它的深刻。
它就像壹個被忽視的寶藏,就像壹段被遺忘的經歷,是我偶爾撿到的,所以我把它當寶藏藏起來,像被踐踏的記憶壹樣深。
而小徑上無數看不見的腳印,也會被歲月重疊,重疊成壹本無字的書,像小徑邊不知名的小花,獨自芬芳,五彩繽紛。
其實路也可以說話,只要妳用心聽,哪怕是壹條不起眼的偏僻小路。
小路,靜靜地躺在山的懷抱裏,通向山外的世界,訴說著漫長歲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