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不會讀書，不會看。她的時間是在醫院門口的白楊樹上“散步”。當樹葉變黃變禿的時候，她知道該去給爺爺奶奶叔叔上墳了。不知何故，那些落葉就像是他們寫給母親的信。上面寫了什麽？母親相知，安靜而清澈，像個孩子。
媽媽說奶奶去世的時候還在抱抱餵奶，拉不開！她那麽年輕，當然不記得了。我叔叔告訴她的。我叔叔也告訴我了。他指著墳頭:叫爺爺奶奶！妳媽是吃她奶長大的，妳是吃妳媽奶長大的。當時我很懵懂，突然笑了。那墳真的很像乳房，除了媽不吃壹口泥！
大JIU也笑了:人老了，就會落下來，就像樹葉壹樣，回到故鄉，回到父母身邊。
我皺著眉頭問舅舅:爺爺奶奶還沒老，怎麽就像樹葉壹樣掉了？
大JIU震驚了。他從來沒想過。良久，他嘆了口氣:也許父母比我們更需要父母？
我點點頭，相信了舅舅。在我眼裏，他是壹棵樹，堅強，正直，不屈不撓。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意識到我叔叔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堅強。爺爺奶奶早逝，他的努力很孤獨，勉強能養活弟妹。在我姑姑我叔叔我媽媽結婚成家的時候，他也是超支了時間，錯過了結婚，無家可歸。
帶媽媽去舅舅家掃墓。母親老了，平坦的水泥路已經讓她步履蹣跚。
我二叔也老了，眉毛上全是我大叔的影子。他叫出了和他壹樣高的孫子。他們聊著聊著，我去了舅舅家。小時候有個百寶箱，裏面有鴿子貓狗，還有壹本被我媽撕下來的小說。我叔叔幫我收藏了很多年。目前沒有房子，沒有舅舅的蹤跡，到處種紅薯，玉米，豆子。
大舅真的去了，去的很安心，像壹片落葉。在這裏，他是多余的，爺爺奶奶需要他。
大舅走的很安詳。金色的裹屍布，包裹著幹癟的身軀，靜如落葉。
壹輩子，壹片土。大JIU的墳墓緊挨著他的祖父母，他終於回到了父母身邊。親戚叫他，他不出來；鴿子哨叫他，他不出來；太陽叫他，他不出來；月亮叫他，但他沒有出來...也許，在土裏有人叫他，他的叔叔，父母，祖父母...在那裏，大伯父還年輕，仍然從早忙到晚...啊！即使在另壹個世界，舅舅依然忙碌，有那麽多親人要養。
我媽媽和我叔叔腿疼，走不遠。我獨自去了墳墓。路依舊，行人卻老了。
爺爺奶奶墳旁的樹也老了，數著秋風中的落葉。想起很多年前，舅舅帶我去掃墓。“很多年了，很多人說不清。樹葉保留了它們祖先的風俗習慣。每到深秋，它們會穿上紅色或黃色的衣服，然後跳起來...回到他們最古老的家鄉。”我問爺爺奶奶，大伯伯在那邊嗎？是時候為他成家了。不要總是丟下他壹個人。
有樹葉落下。“山僧不知甲子數，壹葉落人間。”母親不是和尚，但大姑父是她心中的佛。我把落葉壹片壹片地收集起來帶給媽媽。那是我叔叔給我媽媽的壹封信。我想讓她讀給我聽。
□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