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國強
到新疆不可不去吐魯番，到吐魯番不可不去葡萄溝。
我最早知道吐魯番是在聞捷的詩裏，聞捷詩裏的吐魯番是盛產愛情的地方。采摘葡萄並同時采摘愛情的多是美麗的維吾爾族姑娘，癡情的維吾爾族小夥子彈著三弦琴，用琴聲來表達對心中姑娘的暗戀。這些美麗動人的故事就發生在吐魯番的葡萄溝。稍後，又有王立平的西部情歌多次撩撥我的耳鼓：“吐魯番的葡萄熟了，阿拉爾罕的心醉了”。我壹直弄不懂葡萄熟與心醉何以能構成連鎖關系，這次到新疆才弄明白，原來壹棵葡萄樹從生長到成熟大致要經過三年的周期後再才能年年結果。離別了三年的維吾爾族戀人可能早以相約以葡萄熟了為迎娶新人的佳期，視愛情勝過生命的阿拉爾罕姑娘怎不為即將與情郎相會而欣喜若狂？有了聞捷的詩和王立平的歌刻下的烙印，吐魯番的葡萄溝從此也就成了我夢中憧憬的壹處迷人的仙境了。
陪同我們壹道去吐魯番的沙依巴克區的幹部恰巧是壹位維吾爾族的姑娘，名叫西仁娜依，維吾爾語即“甜甜的月亮”之意。這姑娘長得很漂亮，白皙的皮膚，苗條的身材，水靈靈的兩只鳳眼，笑起來臉上兩個酒渦，說起話來甜甜的。聽她介紹她畢業於西北大學，學的漢語翻譯。此時車內正在播放著王洛賓的《在那遙遠的地方》、《掀起妳的蓋頭來》及《達阪城的姑娘》等歌曲，甜甜的歌曲伴著姑娘甜甜的語音和甜甜的笑容，我們人還未到吐魯番，就已恍然感悟到吐魯番的葡萄為什麽壹定也是甜甜的了。
吐魯番葡萄的盛產地葡萄溝位於吐魯番城的東北角，是火焰山西側的壹個峽谷。這葡萄溝的地勢天造地設，它東面不遠的火焰山常年氣溫都在攝氏30度以上，盛夏時地表最高溫度曾經達到過攝氏82度，當地人說埋沙能烤熟雞蛋，貼墻能烙熟大餅。北邊擡頭可見的高達5000多米的博格達山頂峰卻是終年積雪。葡萄溝所在的峽谷緊靠火焰山余脈，地底溫度想必也是高的，博格達山的雪水恰從葡萄溝的溝底流過，這冷熱交匯的水我猜想或許就是最適宜於葡萄生長的甘泉吧。我們的車拐進通向葡萄溝的公路直向縱深馳行，這條公路實際上就在壹條溝壑中，沿途都可以聽得見溝底的淙淙流水聲。水的流向恰與我們車的行駛方向相悖，這條公路便壹直伴著這條河溝向前延伸。河溝的兩邊栽著壹排排桑樹，都是樹幹粗壯，料想樹齡都不短了。左邊的山坡上豎立著壹座座兩層樓高狀如碉樓的土坯建築，四壁都鏤有密密麻麻的洞孔。這叫“蔭房”，又叫“晾房”，是葡萄溝人借助火焰山的熱風以晾制葡萄幹的地方。像這樣的“蔭房”家家都有，不過它並不與住房相連接，住房都在公路的右邊，緊挨著房主承包的大片大片的葡萄田。此時葡萄都已經收獲，唯有纏繞在空空蕩蕩的葡萄架上的葡萄藤在回憶著那些綠繁紅茂的日子。
我們的車在這條河溝裏行駛了半個來小時，漸漸到達葡萄溝的深處了，人煙開始簇密起來，本來就不很寬的公路的兩邊都擺滿了葡萄攤子和熟食攤子。南來北往的遊客熙熙攘攘，攤販們則都在熱情吆喝張羅著生意。頭頂上都是密密的葡萄架，我們的車就在葡萄架下緩緩前行。我們還從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葡萄集市哩，免不了左顧右盼，壹個個興奮得都仿佛變成了小孩子。但見那琳瑯滿目的葡萄攤上，赤澄黃綠青藍紫白，成方陣系列堆放著的都是不同品種的葡萄幹，仿佛都在精神抖擻接受遊客們檢閱似的。每壹堆葡萄幹上都插著壹個名稱標簽，如“金造金”、“黃玫瑰”、“王中王”、“無核白”、“百巨王”、“男人香”、“女人香”之類，聽說吐魯番的葡萄品種有1000多種哩。攤販們也大方，壹再勸遊客們品嘗：“嘗壹嘗咱葡萄溝新鮮的葡萄幹吧，不買也不要緊的。”果真有不少遊客在品嘗，但解囊的卻不多，攤販們也不惱。見到遊客品嘗以後說上幾句“好甜好甜”的贊語，他們倒真的高興得很哩。
關於葡萄溝何以盛產葡萄的原因，葡萄溝人有壹種傳說，說是當年唐三藏到西天取經時曾路過這裏歇腳納涼，師徒壹邊飲著山泉壹邊吃著從沿途帶來的葡萄。他們不經意間撒下來的葡萄籽，不料卻在這葡萄溝落地發芽生枝，開花結果。從此這個行人罕至的峽谷便漸漸地變成了葡萄的王國。這當然是神話了。但據古籍記載，吐魯番的火焰山周圍壹帶種植葡萄確實已有千年以上的歷史。壹代又壹代葡萄溝人都是以種植葡萄為生，葡萄養育了壹代又壹代葡萄溝人，葡萄溝也因葡萄的多產優質而漸漸天下知名。在不間斷的時代更叠中，不少的葡萄溝人走出了葡萄溝，他們將種植葡萄的技術帶到了世界各地，而外地卻有不少人慕名來到葡萄溝加入進了葡萄溝人的行列。時當過午，我們隨便在壹熟食攤上就餐，剛剛在葡萄架下團團坐定，熟食攤的主人就將切好的西瓜和哈密瓜端了上來，我們邊吃著瓜邊和他嘮嗑。這是壹位維吾爾族青年，聽他介紹說他今年32歲，正是幾年前從哈密來到這葡萄溝的外鄉人。他與地方政府簽約承包了三畝荒地種葡萄，承包期為30年，租金為20萬元。除了種植葡萄他還兼營熟食，他的熟食攤就擺在他家的葡萄架下，他還雇了好幾位幫工。頗知他底細的沙依巴克區司機小陳悄悄與我耳語：“妳別小看他年輕，他現在已成了腰纏大幾十萬的巴依哩。”看來，葡萄溝的歷史傳統裏也是很註重開放和引進的呵。
葡萄溝的主要風景還不在這外圍的集鎮，其佳絕處在更深處的遊樂園，這遊樂園才真正是葡萄溝人精心打造的旅遊精品。經過幾十年來的雕琢，它現在已成了國家四A級景區。裏面面積雖不大，但移步壹景，布局有致，房舍交錯，山水相間。整個風景區的總的主題都是圍繞著葡萄在做文章。遊樂園裏有維吾爾民居、王洛賓藝術館、西遊記宮、西部酒城、葡萄采摘品嘗園和葡萄博物館等。遊客們在不長的時間裏便可以盡覽這葡萄溝的極致，接受這葡萄溝民俗的熏陶。最怡人的則是貫穿全園的葡萄長廊了，長廊內的葡萄架濃蔭蔽日，上面結滿了茂密的葡萄。看來這裏的葡萄是有意留著作為景觀給遊客們觀賞的。此時和煦的陽光從葡萄架的縫隙間透射下來，斑斑駁駁，留在地上成了碎影，照在遊客身上則都成了花衣了。在長廊的當口站著壹些年輕漂亮身著盛裝的維吾爾族姑娘，她們給遊客們表演維吾爾族歌舞，倘若哪位遊客願意與她們合影，她們也是樂意奉陪的，不過每照壹張須收費五元。這陪人合影要收費的規矩在全國許多風景名勝已不希罕，我沒想到這遙遠的人稱“桃花源”的吐魯番的葡萄溝也未能免俗。看來這市場經濟的觀念也已深深潛移默化進了葡萄溝人的頭腦裏，這對淳樸的葡萄溝人來說或許並不意味著是道德的退化，而是思想在與時俱進的壹個飛躍吧。
離開葡萄溝時，我精心選擇購買了20袋葡萄幹。盡管路程遙遠未到歸期，但我還是毅然解囊買了。我是想讓家鄉的朋友們也來嘗嘗這正宗的來自吐魯番的新鮮葡萄幹，讓大家也來與我分享分享這甜甜的來自大西北的情誼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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