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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在人間丨黑白柏林的愛與詩

撰稿:七七

當孩子還是孩子的時候,他搖晃著雙臂,步履蹣跚。他希望溪流匯成小河,小河變成激流,水澤成為大海。

當孩子還是孩子的時候,他還懵懵懂懂,在他眼裏,壹切都充滿了生氣,所有的生命,都毫無二致。

當孩子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對壹切都沒有成見,他天性率真,他總是交叉雙腿,靜靜的坐著,額前留著壹綹蓬亂的頭發,即使拍照時也毫不動容。

這是影片《柏林蒼穹下》中反復吟誦的詩歌。

壹部經典之作,壹座傷痕累累的城市,無數孤獨迷惘的靈魂。古老柏林的上空,壹個天使在悄悄經過,壹個天使在俯瞰人間;天使的語言是詩,無法被人聽見;天使的眼中只有黑白,看不到色彩,感受不到溫度;天使的生命無限,壹千年,壹萬年,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漸次走過……丹密爾遇見馬戲團裏的美麗女演員瑪瑞安,傾聽著她內心的倉皇聲音,愛情就在無聲無息中降臨了。為了她,天使放棄無限性降臨人間。而人間的溫度,讓兩個孤獨的靈魂認出了彼此,因愛相遇,因愛重逢,不再孤獨也不再流浪。

德國導演維姆·文德斯(Wim Wenders)的《柏林蒼穹下》(Der Himmel uber Berlin又名:《欲望之翼》),以天使的視角和灰白的色調,靜靜審視著這座充滿傷痛的歷史名城。

電影中的柏林永遠關聯著傷痕,但柏林其實集聚了各種美:教堂和中世紀宮殿的古典美;黑格爾、康德、馬克思等大師遺留的哲思基因和文化美,包豪斯風格塑造的建築美......這是壹座死而後生的城市,是在廢墟之上重建出的自由之城,凝聚著濃郁的歷史和深邃的思想。也許不適合小清新,但遊歷歐洲人文地理,這無疑是壹個繞不過的地標。本文將跟著天使的腳步走近柏林,體驗這個城市的厚重與深沈。

影片初始,天使丹密爾站立在壹座破敗的教堂頂上俯瞰人間,透明的翅膀忽隱忽現,孩子們在蒼穹下擡起稚嫩的頭顱向上張望。教堂的哥特式尖頂已經塌陷,旁邊是現代感十足的摩天大樓。

這座新舊對比鮮明的建築,是柏林著名的威廉皇帝紀念教堂,戰後柏林重建的象征。因其保留著二戰時被炸毀的尖頂,又被稱為“斷頂教堂”。教堂內部其實非常之美,壁畫精美絕倫。晚上亮燈之時,密布的藍色玻璃窗更是透出奇異的魅力。新舊合二為壹,正是如今柏林城的縮影。

威廉皇帝紀念教堂的壹側是著名的選帝侯大街,兩位天使坐在車內,冷靜地訴說著世界各地各個時期發生的各種故事。車窗外壹對情侶旁若無人地在街頭擁吻。年輕人背後的“Maison de France”大樓,具體位置選帝侯大街211號,至今還在營業。

這條街是柏林西區的主要商業街,因其發音(Ku'damm)又被中國人形象地稱之為“褲襠大街”。如今褲襠大街上高樓林立、繁華異常,包括Gucci、LV、Hermès等在內的各種大牌都在這條街上設有店面。

博爾赫斯說,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 。

電影中的天使們,就在這書海構成的“天堂”中徜徉許久,觀察著眾生之相。

柏林國家圖書館全稱“德國柏林國立普魯士文化遺產圖書館”,前身成立於1659年,是德國藏書量最大的綜合性圖書館。如今的柏林國家圖書館由兩部分構成,坐落於菩提樹下大街的1號大樓,主要收集了截止到1955年為止的歷史書籍。於1978年建成的波茨坦大街的2號大樓則主要擔負著借閱與大型信息圖書館的功用,卡西爾遊蕩的圖書館即波茨坦大街的2號樓,有著造型獨特的天花板。

天使卡西爾陪著年邁的說書人碎碎念著走入壹片荒涼廢墟,這是冷戰時期的波茨坦廣場,塵土飛揚,泥濘不堪。

如今的波茨坦廣場與片中迥然不同,幾乎找不到昔日的影子。廢墟上重建的新波茨坦廣場是“新柏林”最顯著的象征,高樓林立,異常繁華。其中最著名的便是有著扇貝型屋頂的索尼中心。夜晚時分,屋蓋突出於周邊老建築之上,流光溢彩。

柏林最為著名的遺跡,非柏林墻莫屬。

影片中天使走過的波茨坦廣場旁,是當時依然堅固的柏林墻。天使丹密爾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降落凡間之時,也是在柏林墻邊上。柏林墻是東德政府1961年開始修建的環繞西柏林邊境修築的全封閉的邊防系統,東西德領土自此分割開來。1987年文德斯拍攝這部電影時,柏林墻仍然巋然橫亙。

二十多年來,堅固的城墻縱使可以擋住壹部分逃亡,可是向往自由的心靈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屈服?仍有無數東德人民冒著死亡的風險逃向西德,電影《竊聽風暴》即以此為背景,講述東德人民的壓迫與抗爭。

1989年後,隨著東德政府的下臺,柏林人歡欣鼓舞地拆毀了柏林墻,壹段隔絕的歷史就此結束,殘存的城墻則成為了對那段黑暗過往的警示。

曾經的柏林墻禁錮著身體。柏林墻倒塌了,可帶來的思考還在不斷湧出。人與人之間那道無形的墻,是否還在呢?

天使降落人間,柏林的故事還在繼續。

柏林前任市長曾經說過,柏林“貧窮但性感”(Poor but sexy)。這個城市帶著破敗與繁榮,壹半過去壹半現在。真正的天堂不會在柏林,但追求自由的思想與靈魂在這個城市生生不息。

電影中說,這世界有許多曾經是天使的人,為了愛而來到世界上。我們遊走在黑白柏林間,不斷感受著,思考著,也許某個時刻,也會有位天使為我們來到這人間,吟誦壹首古老的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