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成語大全網 - 古籍修復 - 《德清縣續誌》校讀記

《德清縣續誌》校讀記

《德清縣續誌》,10卷,周紹濂主修,張凱、孔繼洙編次,舉人邵保初、吳曾貫及秀才徐養原、邵保和、蔡蘂榜、戴高、蔡廷華、蔡夢炎纂輯,許宗彥覆審[1]。

周紹濂,字敬巖,直隸大興(今北京大興區)人,乾隆四十四年己亥(1779)恩科中舉(《光緒順天府誌·人物誌·選舉四》遺漏其名)。嘉慶元年(1796),由安吉縣調任德清縣令。嘉慶十年,因病離職。十二年病愈復任。事跡詳《德清縣續誌》卷五《職官誌·縣令》及《德清縣新誌》卷七《治行誌》。

《德清縣續誌》在周紹濂任德清縣令期間編纂,嘉慶十三年(1808)修成。此誌為侯元棐《康熙德清縣誌》之續書,體例基本上承襲侯誌,其所不同者,分類略有改變或增損,如侯誌之《食貨誌》分戶口、農桑、物產、稅糧、貢辦、征榷、鹽鹺、俸給八類,續誌認為農桑、物產今昔無別,無需重復;鹽法國家專司,不必於縣誌專列;貢辦、征榷、俸給乃屬錢糧,沒必要單列,可歸入錢糧類下,以故《食貨誌》只列戶口、錢糧二類。又如侯誌之《人物誌》分類過煩,其標目亦未盡洽,故除釋老、列女,其余諸傳,不再分類。改變較大者惟《藝文誌》,周氏認為,侯誌之《藝文誌》,僅載書名,過於簡略,今則全標以卷帙,並註明出處,或略作解題。其於辨章學術,考鏡源流,價值遠勝於侯誌。但續誌將侯誌“宮室考”之名改為“建置誌”,不僅無此必要,反而淆亂名義。“建置”壹詞不僅指建造房屋,亦可指設置行政區劃,如《同治湖州府誌》即以湖州府之沿革為《建置表》。因周氏認為“公署、廨舍、寺廟皆不得稱宮,宮室之名不當”,須知宮猶室也,室猶宮也,“宮室”為房屋之通稱。

此誌卷四《法制誌》之“鄉約類”,記載了三篇告示,《嚴禁敢山鑿石碑》、《禁阻葬碑》及《撫憲阮禁棚民示》。《嚴禁敢山鑿石碑》與《撫憲阮禁棚民示》皆是關於水土保護的政策,可為地方 *** 環境保護之借鑒。卷八《人物誌》“人物類”的《蔡啟僔傳》,言蔡奕琛在前明福王時,因錢謙益之薦而為東閣大學士,而這在《康熙德清縣誌》的《蔡奕琛傳》中未言。因康熙朝時,對前明遺臣尚多禁忌。而經過乾隆壹朝對明季忠臣的褒揚,至嘉慶朝時已無禁忌,故此誌得追述侯誌不詳之處,以補侯誌《蔡奕琛傳》之不足。

《德清縣續誌》有嘉慶十三年刻本(後簡稱“嘉慶本”),藏於浙江圖書館,但此本已有破損,有後人於背面襯紙並於正面補描者。民國元年(1912)德清縣續修縣誌事務所又有石印本(後簡稱“石印本”),其所據底本即嘉慶本。嘉慶本已由國家圖書館出版社於2011年在《浙江圖書館藏稀見方誌叢刊》第29冊影印出版,本文所據者即此影印本。通過與石印本對校的情況來看,石印本在印刷前,是經過校勘的,但由於寫稿時不夠嚴謹,又產生了很多新的錯誤。如230頁第4行“迄今嘉慶三年”,石印本“今”誤作“令”。240頁第7行“知縣馮壯、教諭孟士模二主”,石印本“二”誤作“三”。本文所校主要是嘉慶本有誤而石印本改正者,嘉慶本不誤石印本有誤者亦適當出校,但只校那些不易察覺其誤而需要適當考辨者,簡單的形誤字不再出校。每條後括號內之頁碼行數是嘉慶本此段文字所在之位置。

1、邑人蔡君蘂榜、徐君養原等為之搜訪,編成稿本(218頁第3行)。徐養原,字新田,天柱子,副榜。(352頁第6行)

養原,石印本均作“養源”。

孫星衍《詁經精舍題名碑記》有德清人徐養灝、徐養原[1],錢儀吉《徐新田墓誌銘》雲:“德清徐氏……新田,君字也,諱養原,又字飴庵。……嘉慶六年充浙江副貢。”[2]張履《徐飴庵先生傳》:“飴庵徐先生,諱養原,字新田,先世自余姚遷德清。……儀征阮公元撫浙,築舍西湖上,選高材生數十人詁經其中,先生與其弟養灝與焉。”[3]可證作“源”者為誤字。

《左傳·僖公二十八年》:“原田每每,舍其舊而新是謀。”杜預註:“高平曰原。喻晉軍美盛,若原田之草每每然,可以謀立新功,不足念舊惠。”《爾雅·釋地》:“田壹歲曰菑,二歲曰新田,三歲曰畬。”故其名為原,而字曰新田。

2、按敖《誌》原載三十二主,侯《誌》增載十主,錢《誌》稿又增載明方應時,國朝蔡啟樽……蔡啟賢十六主。乾隆四十壹年,奉部文行查,惟報蔡啟樽、徐倬、胡會恩三主。(240頁第9行-241頁第1行)

蔡啟樽,石印本皆作“蔡啟僔”。

案:嘉慶本誤。蔡啟僔是康熙九年庚戌科狀元[4]。又卷八《人物誌》有《蔡啟僔傳》(391頁第8行),仍作“僔”。

3、查祠內尚有胡胄、蔡奕琛、胡麒生三主,不知何時增入。(241頁第2行)

胡胄,石印本作“胡公胄”。

據明代進士題名錄,浙江湖州府德清縣人氏胡公胄是萬歷癸醜科三甲同進士[5],應即此人。卷二《建置誌·寺觀》“高士庵”下有“合於胡公胄《高士庵記》所雲‘山當鶉火之方,宜韜光斂焰’之意”句(251頁)。嘉慶本誤脫“公”字。

4、建於明萬歷間,壁有碑記,額曰“旃林勝跡”,為署縣周忠毅公宗建題。(252頁第2行)

旃林,石印本作“梅林”。

佛教重旃檀木,此木可用來雕刻佛像,也常用來制作檀香,故以“旃林”喻寺廟。《鶴林玉露·丙編》卷三“ *** ”條:“嘗聞南嶽昔有住山僧,每夜必秉燭造旃林,眾生打坐者數百人,或拈竹篦痛箠之,或袖中出餅果置其前,蓋有以窺其中之靜不靜,而為是懲勸也。”[6]王逢《錢塘春感六首》之壹:“蒼山樓闕旃林裏,赤羽旌麾野廟中。”[7]

5、乾隆四十年,錢塘汪隆文重修。(252頁第5行)

錢塘,《德清縣續誌》中凡“錢塘”字石印本均作“錢唐”。

案:唐、塘古今字。《說文》無“塘”字。《漢書·地理誌上》會稽郡下轄有“錢唐”縣[8],但《清史稿·地理誌十二》浙江省杭州府下轄“錢塘”縣[9],此書為嘉慶時所作,地名應寫作“錢塘”,石印本作“錢唐”者,從古地名而改。

6、吳潛、遊文、劉光祖三賢祠二祭,在祭祀余銀內支給文廟香燭銀壹兩六錢,土牛春酒銀二兩。(268頁第9行)

土牛,石印本作“上牛”。

《禮記·月令》:“季冬之月……命有司大難,旁磔,出土牛,以送寒氣。”後世因以立春日造土牛以勸農耕,象征春耕的開始。陸遊《戊辰立春日》:“臥聽城門出土牛,羅旛應笑雪蒙頭。但須晨起壹卮酒,聊洗人間千種愁。”[10]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打春”條雲:“《禮部則例》載:立春前壹日,順天府尹率僚屬朝服迎春於東直門外,隸役舁芒神土牛,導以鼓樂,至府署前,陳於彩棚。立春日,大興、宛平縣令設案於午門外正中,奉恭進皇帝、皇太後、皇後芒神土牛,配以春山。府縣生員舁進,禮部官前導,尚書、侍郎、府尹及丞後隨,由午門中門入,至乾清門、慈寧門恭進,內監各接奏,禮畢皆退。府尹乃出土牛環擊,以示勸農之意。”[11]石印本“土”作“上”者,應是形誤。

7、古者名山、大川、廣谷無禁,恣民之所使之,故送死無憾。(298頁第6行)

恣民之所使之,石印本作“恣民之所便近”。

案:此為李賡蕓《掩埋記》文。“古者”前雜引《北周書》、《潛溪集》及《周禮》之文。考《戰國策·趙策四》:“太後曰:‘諾。恣君之所使之。’”[12]即“恣民之所使之”句之所出。“古者名山、大川、廣谷無禁”出《禮記·王制》“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廣谷大川異制”以及《孟子·梁惠王下》“關市譏而不征,澤梁無禁”句,下“故送死無憾”出《孟子·梁惠王》“養生喪死無憾,王道之始也”句。是此諸句皆暗引典籍之文。石印本作“恣民之所便近”,應是抄寫者不解其意而臆改。

8、查克薩,廂黃旗漢軍,二十年署任。(304頁第7行)

廂,石印本作“鑲”。

“廂”為“鑲”之音誤字,卷七《治行誌·令佐》有“查克薩,漢軍鑲黃旗人”條(383頁 ),不誤。

9、三十年辛未戴有祺榜。(325頁第2行)

戴有祺,石印本作“戴有淇”。

案:康熙三十年辛未科,壹甲第壹名為江南省金山衛人戴有祺[13],是石印本作“淇”者為誤字。

10、蔡詒構,有傳。(332頁第4行)

蔡詒構,石印本作“蔡貽構”。

案:卷六《選舉誌·舉人》康熙四十七年戊子科有蔡日爃,謂“詒構子,字秀東”。(335頁)卷八《人物誌·人物》:“蔡詒來、詒谷、詒構,並官治子。……詒構,字瑤席,父歿時年十三,舉家避兵,詒構獨守屍不去,賊義之,得免,康熙時為內閣中書。”(412頁)又《人物誌·列女》有蔡詒構妾沈氏(466頁)。是石印本誤“詒”為“貽”。

11、程鳳彩,字雍陶,羅次縣知縣。程鳳洲,字雍陶,羅次縣知縣。(344頁第3-4行)

兩處“字雍陶羅次縣知縣”,石印本皆無。

案:石印本無者,當是無法判定“字雍陶羅次縣知縣”屬於程鳳彩抑或程鳳洲,故壹並刪去。查卷六《選舉誌·封贈》有程雯,小註雲:“以子鳳洲封文林郎,羅次知縣”(372頁),則“字雍陶羅次縣知縣”者乃程鳳洲,“程鳳彩”下小註當刪。

12、王溰,字蘭洲。丁酉拔貢,奉新縣丞。(359頁第1行)

王溰,石印本作“王澧”。

案:《楚辭·湘夫人》有“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句[14],名澧,故字蘭洲,當以作“澧”為是,“溰”為誤字。

13、國初,浙江治經學者,靳縣萬期大、蕭山毛奇齡、嘉興徐善、秀水朱彜尊。(397頁第9行-398頁第1行)

靳縣萬期大,石印本作“靳縣萬斯大”。

邵廷采《明遺民所知傳》:“鄞縣萬斯大,字充宗。……斯大承父誌,不事科舉之學,精《五經》。”[15]阮元《儒林傳稿》卷二《萬斯大傳》:“萬斯大,字充宗,鄞縣人。”[16]是“靳”為“鄞”之誤,“期”為“斯”之訛。

14、孫十人,彥穎、彥輔、彥升知名。(398頁第2行)

十人,石印本作“十八”。

杭世駿《胡東樵先生墓誌銘》作“孫十人”[17],是石印本誤“人”為“八”。

15、因延廣文沈君時偕邑紳階五徐先生以升、孝廉徐紹楨,明經周郕、談加詞,文學嵇綖諸君子。(518頁第3-4行)

談加詞,石印本作“談加謹”。

案:查卷六《選舉誌》“舉人”康熙四十七年戊子科有“談加謹”,小註雲:“副榜,湯溪教諭。”(336頁)是嘉慶本作“詞”為誤字。

16、《晉書》:“溫嶠執愉手而流涕曰:‘天下喪亂,忠孝道發。能持古人之節,歲寒不雕者,唯君壹人耳。’”(527頁第8-9行)

發,石印本作“廢”。

案:《晉書·孔愉傳》作“廢”[18],嘉慶本誤。

17、最愛晚風沈落照,壹聲款乃破煙來。(539頁第6行)款乃船歸天欲曉,壹群鵝鴨亂溪聲。(548頁第6行)

款乃,石印本同。

案:黃生《義府》卷下“欸乃”條雲:“欸乃,舟人節歌聲。本有聲而無字,詩家因取字音相近者書之。如元結、柳宗元作欸乃,劉言史則作曖乃,劉蛻則作靄乃,是也。”[19]柳宗元《漁翁》:“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壹聲山水綠。”[20]“壹聲款乃破煙來”句即仿柳詩而作,是“款乃”當作“欸乃”,“款”乃“欸”之誤字。關於“欸乃”壹詞的考釋,可參黃時鑒《欸乃》(《文史》第22輯,中華書局,1984年,176頁)。

18、族弟敬亭弢言亦庚戌進士,福建連江令。(602頁第2行)

敬亭,石印本同。

案:卷六《選舉誌·武科》乾隆二十壹年丙子科有武舉人蔡典昭,小註雲:“錫爵子,字敬亭,貴州籍。建昌衛千總。”(364頁)非此“敬亭”也。據卷八《人物誌·戚弢言傳》,弢言字魏亭,雍正八年庚戌進士,任福建連江縣知縣(420頁)。此處“敬亭”應是“魏亭”之誤。

[1] 孫星衍:《詁經精舍題名碑記》,見《孫淵如先生全集·平津館文稿》卷下,收入《清代詩文集匯集》第436冊,上海世紀出版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242頁。

[2] 錢儀吉:《徐新田墓誌銘》,見繆荃孫纂錄《續碑傳集》卷72,收入《清代傳記叢刊》第119冊,臺北:明文書局,1985年,第174頁。

[3] 張履《徐飴庵先生傳》,見繆荃孫纂錄《續碑傳集》卷72,收入《清代傳記叢刊》第119冊,臺北:明文書局,1985年,第176-177頁。

[4] 《明清歷科進士題名碑錄》第3冊,臺北:華文書局,1969年,第1573頁。

[5] 《明清歷科進士題名碑錄》第2冊,第1164頁。

[6] 羅大經:《鶴林玉露》丙編卷三,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290頁。

[7] 張景星、姚培謙、王永琪合編:《元詩別裁集》卷六,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83頁。

[8] 《漢書》卷二八上《地理誌上》,北京:中華書局,1962年,第1591頁。

[9] 《清史稿》卷六五《地理誌十二》,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2128頁。

[10] 錢仲聯:《劍南詩稿校註》第7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4094頁。

[11] 富察敦崇:《燕京歲時記》,《帝京歲時紀勝 燕京歲時記 人海記 京都風俗誌》,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47頁。

[12] 劉向集錄:《戰國策》卷二壹《趙策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770頁。

[13] 《明清歷科進士題名碑錄》第3冊,第1651頁。

[14] 朱熹《楚辭集註》卷二,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3年影印宋端平本,第35B頁。

[15] 邵廷采《思復堂文集》卷三《明遺民所知傳》,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222頁。

[16] 《叢書人物傳記資料類編·學林卷》第7冊,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6年,第111頁。

[17] 杭世駿:《道古堂文集》卷四○,《清代詩文集匯集》第282冊,第397頁。

[18] 《晉書》卷七八《孔愉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052頁。

[19] 黃生、黃承吉:《字詁義府合按》之《義府》卷下,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214頁 。

[20] 柳宗元:《柳河東集》卷四三《古今詩》,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740頁。

[21] 柳宗元:《柳河東集》卷四三《古今詩》,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第74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