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李氏的本意,治療外風都有從血治這壹思路,通過補血、養血活血促使氣血流通,各種致病因子及病理產物尤其是風邪隨血的運行而解除,如他列於“風痹”———行痹條下的防風湯、如意通聖散、桂心散、十生丹、壹粒金丹等都使用了當歸、有的還加了何首烏即是此意。
早在李氏之前,已有治外風先治血的用法,他們用行氣活血,溫經活血、涼血活血的方法治療外風。出於《和劑局方》的活絡丹,《醫方考》壹書中對其分析道:“風邪註於肢節,久久則血脈凝聚不行,故用乳香、沒藥以消瘀血。”乳沒溫行活血、通絡逐瘀,使氣血暢通,則風與夾雜之寒濕不復留滯也”;金·李杲《醫學發明》之大秦艽湯治外風入中經絡的真中風,以地黃、當歸、芍藥養血活血,川芎入血分,行氣活血,這壹點已在李中梓對真中風的認識裏見到;稍早於李氏的明代醫家陳實功撰《外科正宗》,創消風散,治風毒之邪侵襲人體與濕熱相搏,內不得疏泄、外不能透達,郁於肌膚腠理之間的風疹、濕疹,因風與熱毒相合,用生地、火麻仁、當歸涼血活血,亦深含治風先治血之意。由此可見,李氏這句話中的風屬“外風”是顯而易見的,治血不僅補血養血活血,而且前賢的行氣活血、溫經活血、涼血活血的治血之法意可囊括其中,從而使這句話的內涵更充實。
更進壹步講,“治風先治血”中的風也含“內風”之意,這裏所治之血實指瘀血或陰液而言。
眾所周知,在中醫古籍中不乏瘀血導致內風病證的記載, 現代臨床在治療各種內風病證時亦常常使用活血化瘀藥物,且有很多治療效果滿意的臨床報道。瘀血生風可以由多種原因所致。凡氣虛、氣滯、陰虛、血寒、血熱、出血、七情過激、跌打損傷等所導致的瘀血,在加重到阻塞經絡、影響筋脈功能時,均可產生內風。因此,瘀血生風的根本病機在於瘀血阻塞經絡,筋脈失養,攣急剛勁。由於“老年多瘀”、“病久多瘀”、“久病入絡”,故瘀血生風多見於老年患者以及多種慢性病的過程中。現代醫學研究證明,高血壓病、腦動脈硬化癥、腦萎縮、頸椎病、震顫性麻痹等與風氣內動有關的疾病,多見於老年人,其患者血液多處於高度“粘、凝、聚”狀態,這與中醫瘀血致病的理論也是壹致的。特別在急性腦血管病變中,腦缺血或腦出血後引起的腦組織損害、腦功能缺損,以及腦水腫、腦缺血缺氧等急性腦循環障礙,均與血瘀有關。中風病從血而治,要使血脈運行,經絡通暢,才不為風中。血脈運行失常,表現各異,或氣血並上,或血實瘀阻,或血與氣滯、血與痰搏、血隨風動,血隨陽亢,或陰血虧損、經絡失養等,均致風中經絡或風中臟腑。
此外,此處之血也包含陰液的意思。內風之生有四因:肝陽化風、熱極生風、陰虛動風、血虛生風,四者之中都有陰血、津液虛乏的病理基礎,故而治內風必滋陰血、增陰液是成立的,臨床醫家的實踐又證明了滋陰增液達到了熄風的目的,如金·劉完素《黃帝素問元明論方》之地黃飲子,治類中陰虛陽實之音痱證等,以熟地、山萸肉、石斛、麥冬滋養陰液;清·俞根初《通俗傷寒論》羚角鉤藤湯治熱極生風以芍藥、甘草、生地酸甘化陰,增液舒筋;清·吳塘《溫病條辨》之大小定風珠治溫熱久羈、灼傷真陰、虛風內動,用血肉有情之阿膠、雞子黃、龜版、牡蠣育陰以潛陽,芍藥、甘草、五味子酸甘化陰、酸收斂陰,熟地、麥冬、麻仁滋養肺腎之陰以熄風,後人以阿膠雞子黃湯治血虛生風宗此;清·張錫純創鎮肝熄風湯、建瓴湯治肝陽化風,龜版、玄參、麥冬、白芍、牛膝滋陰制陽,肝風自熄。後世“天麻鉤藤飲”似之;考諸現代名中醫焦樹德《從病例談辨證論治》治中醫弄舌風(西醫小舞蹈病)案:對肝郁化熱生風,肝熱上燎心火所致者,估用歸尾、白芍養血柔肝而收效等,以上傳世名方驗案充分證明了治內風先治陰液,陰血津液得養,內風自熄觀點的正確性。所以,廣義地講“治風先治血”中的風應含“內風”之意,這可謂是後人的發展,治血即治陰液,有滋陰、育陰、養陰、斂陰諸法,陰血壹行,內風自平。
總之,口訣所指之“風”應包括“外風”與“內風”,所治之血即指陰液或瘀血,治風之法,祛風、散風為直接療法,而間接療法包括:祛外風取補血養血活血、行氣活血、溫經活血、涼血活血等,使血行風滅;治內風可用滋、養、育、斂陰血、津液等壹法獨進或多法並施,以收液增風平之功。由此不難看出,隨著歷史的發展,各代醫家的臨床實踐不斷豐富、充實著“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的內涵,而其也具有更強的概括力,具有更大的指導意義,說明了“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是經得起臨床檢驗的,具有強大生命力的治法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