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據說,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清晰地知曉自己人之為人使命的人。《奠基者》中記錄的亞當斯密差不多就是這樣的人。在立憲會議上,他清晰地知道那壹群老頭兒會成為改變歷史的人,於是他囑托自己的妻子和助手,要他們將自己每天經歷的、存留的,哪怕是個小紙片都妥妥當當的用檔案夾保存好,他深信——這些終將成為歷史上最有價值的東西。
孔子會不會有這樣的自戀和自信呢?如果他在兩千多年前意識到他將是人類歷史上私學的開創者,將成為文化、文明廣泛傳遞的“天之木鐸”。如果這些還是老人家可能會意識到的結果的話,壹定還有些什麽是他做夢也意識不到的。那便是他在官學之外開創的私學,在若幹年後,居然發展除了終生為學和終身學習的概念,前者是把學發展成為壹種職業,以學為生,靠學謀生;後者是將學推及到整個的人生,生命不息,學習不止,活到老,學到老。前者成為人類超越生存局限後開出的壹朵頗有奢侈感的奇葩,後者成為人類不斷發展演進的成果性標識。
壹、終生為學
終生為學這件事,在孔子當年的思想實驗裏是行不通的。
老人家講“無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在孔子所處的春秋,讀書做學問這種事,是壹件很奢侈的事兒。那時候的書,都是手抄本,全憑手抄在竹簡上。壹般人,是沒有機會讀書的。在孔子的思想實驗中,他先假象自己不吃、不睡。只有這樣,才能將損耗降到最低。吃和睡大概是人活著最基本的生存成本了,之所以在這個基本成本基礎上再搞降耗,老人家也是意識到讀書做學問是難有明顯的收益貢獻的。
在這個思想實驗中,孔子他老人家用了“思”這個概念。連讀書活動中“書”的成本也排除了,結果是——無益。
按照錢穆先生的理解,道非壹人之道,學非壹人之學。所以,必須在人群中,才有學有道。後來,有“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的說法。應該就是這種意思。終日不食、終夜不寢,所思所得如果不能放置在人群中檢驗應用,是全然沒有價值的。
孔子自己克服這種“所思”無用局限的方式是“述而不作,好古,敏而求知”,老人家壓根就放棄了無用之思,而是直接與古人、古籍對話,向古人、古籍要解決當下問題的答案。
後來,沿著孔子這個沒有走通的方向,伴隨生產力的發展,人類社會逐漸發展出了終身“學者”這樣的概念。他們憑借終日思、終日學為生,憑借終日思、終日學贏得生存、生活資源與成本。
二、終身學習
與前面提到的“終生為學”的人類奇葩不同,“終身學習”是壹個更為廣泛和普遍的概念。
之所以人類要“終身學習”,是人類以自己的方式選擇的應對環境的整體策略。
先前,莊子講“人之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沿著這個思路推演下去,從個體生民的角度講,用有涯的人生與無涯的求知相匹敵,似乎沒有壹個窮盡的時候,好像也是徒勞無益的。
相比較而言,孔子要厚重的多,他老人家只講“巧言亂德”。的確,莊子所言看起來無可辯駁,可問題是莊子本人似乎並沒有以有涯對抗無涯的徒勞而放棄努力求知,不然,他也不會成為壹個淵博的人。所謂“巧言亂德”指的就是那些在聽者聽起來頗有道理,作為言者本身卻不能、不願紮實去實踐的話。
終身學習這件事,沒有什麽道理好講,那只是人之為人當為的事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