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以各朝代歷史為背景,描繪出壹個個光怪陸離,令人咋舌稱奇的故事。凡天地萬物,皆有靈性,入於筆端,皆能幻為人形,取人心,凝人性,委蛇變幻若人之存於天地之間。
其中有凡人:書生、官員、烈女,俠士,能人異士:僧侶、道士、陰陽先生,靈物精怪:狐仙、野鬼、器物之靈,他們有血有肉,性情各異。
他們入世卻脫俗,隨心隨性、任情任意,他們難以用善惡好壞來判斷,但冥冥之中,卻有兩種力量統領著他們的行為,壹種是“情”,即某種超越生死界限的執念;壹種是“理”,即萬物都不可違背的處世之道。
故事所涉妖鬼廣泛:壹只蠟燭可以成妖,壹塊桃符可以成妖,壹條桑蠶可以成妖,壹團雲朵亦可以成妖,人可以是鳳凰投胎轉世而生,人可以禦龍飛天遨遊,人可以死而帶怨化鬼而行。
書中的靈怪故事壹切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最喜歡的是《瀾兒》這個故事,汶江湖邊的女鬼瀾兒為了投胎轉世,設計害死書生程生,卻不想對書生產生了愛意,書生知道女鬼不過是為了找個能代輪回的替死鬼,回陽之後仍慨然下水赴死。二人在經歷了生死輪回後相生相守,恩愛好似壹對鴛鴦蝴蝶。
開篇的《燭紅》也是個極為典雅淒美動人的故事,“我的壹生只可落壹次淚,如是為妳,情願心甘。”學富五車的段生雖筆走遊龍,文思泉湧,奈何時運不濟,名落孫山。壹支紅燭善解人意,相伴相隨、相守相依,卻敵不過趨炎附勢的段生父母與老辣成性的巡撫合謀拆散,壹段姻緣終歸是燭淚壹地人無蹤。自此聊城之內的紅燭壹經點燃,片刻即化。
還有《千相》中那團雲朵在所愛之人需要之時,便現身相幫,在兩全難求時,便銀光壹閃,復歸天際。與燭紅相比,同為妖,性情卻各異。壹種固執,壹種灑脫;壹種為愛而生,為愛而死,壹種為愛而去,為愛而放。
最欣賞作者對於每個小故事結尾的處理,看透而不說透,有些情也是蒼白的語言無法表述的,留白給讀者自己的想象,意猶未盡卻又恰到好處,勝過了千言萬語。這種的情節處理方式使故事更加飄逸靈動、耐人尋味。
這本書作者寫作文風很奇特,文字復古,文筆細膩,白描勾勒,寥寥數語,意到情來,帶給人純粹的美感,細細翻閱,越發折服。
在中國各個歷史朝代中都有數不盡怪力亂神,古書古籍中也常有關於鬼怪妖狐之事的記載,我想在這幹百年前的世界中也許真的存在過種種令我們匪夷所思事物,盡管那神秘的妖魔鬼怪世界我們壹無所知。
誌怪小說雖然說的是妖狐鬼怪之事,卻又何嘗不是在說人世間的百態呢?現實生活中的事情,在誌怪小說那裏,轉化為平常無奇的凡人,他們不止有自己的個性,更是壹種代表,“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故事固然光怪陸離、令人咋舌稱奇,卻往往可以在現實中找到原型。甚至,誌怪小說中的描述還沒有現實中的人和事那麽復雜、古怪,反而很多時候更為單純壹些,無論其“情”還是其“理”,都稱得上是言之有物、發人深省。
誌怪小說在中國很早就產生,其產生的基礎,正如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所談到的:“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之說盛行,漢末又大暢巫風,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漸見流傳……故自晉迄隋,特多鬼神誌怪之書……蓋當時以為幽明雖殊途,而人鬼乃皆實有,故其敘述異事,與記載人間常事,自視固無誠妄之別矣。”
誌怪小說最早始於魏晉時代,那時小說主要以記述神仙鬼怪、殊方異物、佛法靈異為內容為主,其代表作就是幹寶的《搜神記》,其中壹些優秀的故事如《李寄》、《韓憑夫婦》、《吳王小女》、《幹將莫邪》、《董永》等對後代文學有較大影響。
《搜神記》之後便是唐代段成式所著的《酉陽雜俎》中誌怪小說部分最有價值,魯迅亦認為這部書能與唐代的傳奇小說“並驅爭先”。
而《酉陽雜俎》之後,有明代瞿佑之的《剪燈新話》、清代半古半白的《聊齋誌異》、《閱微草堂筆記》、《拍案驚奇》、《子不語》、《三遂平妖傳》、《右臺仙館筆記》。其中要數蒲松齡的《聊齋誌異》最為精彩,《聊齋誌異》中諸篇,或者揭露封建統治的黑暗,或者抨擊科舉制度的腐朽,或者反抗封建禮教的束縛,具有豐富深刻的思想內容。
《聊齋誌異》之後感覺國內的誌怪小說忽然之間就斷檔了,壹如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所說的那樣,“鬼狐漸稀,而煙花粉黛之事盛矣”。
自《搜神記》始,《右臺仙館筆記》終,此後百年來,誌怪這個種類基本在中國文學中絕跡。
其實中國小說之源頭出於誌怪,為士大夫們閑暇的茶余雜談,這是中國小說來源的獨特之處,沒有很強的針對性與功利性,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誌怪的言談也漸具功利了,誌怪小說中因果循環的故事其實就是在起著道德教化的作用。比如蒲松齡的《聊齋誌異》就是以寫鬼寫妖來諷貪刺虐,當然其藝術價值自不必說,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也有勸人向善的思想。
其實中國應該有壹些盡量沒有歇斯底裏,盡量不要去大肆的揮灑感情,盡量的不需要去寄托著什麽的小說,文學應該在藝術上有所回歸,重現東方神秘文化這壹種遺失已久的藝術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