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只剩下壹只眼睛,
向前看,
生命永遠是無限的!
作者:徐燁
燈滅了。黑暗中,辛瞳將手指從眼睛上彈了壹下,右眼的瞳孔瞬間射出耀眼的藍光。
這壹幕就像特效壹樣,讓看過的人都忍不住感嘆“太酷了”,也讓馨妍措手不及火了熱搜。
辛瞳的右眼其實是她自己特制的假眼。“這個想法來自國外的壹個博主。我看到他做的鈦合金義眼很帥,覺得作為壹個名義上的義眼制作人,我也可以做出不壹樣的義眼。”
她把壹個可以發光的小芯片放進眼睛裏,操作手中的磁燈控制開關,形成了手指交叉、眼睛閃亮的夢幻效果。
成為壹名名義上的眼睛制作人超出了辛童的理想——如果不是在壹次車禍後被摘除了眼睛,她可能會成為壹名專業舞蹈演員。然而,生活沒有“如果”。
她給自己取名辛瞳。“意味著新的眼睛,新的開始!”她笑著向環球人物記者解釋。
“義眼飛出後我哭了。”
2013之前,辛童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會和義眼聯系在壹起。
今年暑假,她和家人從內蒙古開車到山西看望奶奶。出發前,她滿懷期待,化上精致的妝,穿上漂亮的衣服。
下了車,半路剎車失靈,車側翻了。當她恢復知覺時,她已經躺在醫院裏了。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醫生就過來了,說她的眼球破了,得馬上摘除。
她8歲開始學習舞蹈,大學主修舞蹈。她曾多次登上大型舞蹈表演的舞臺。“那我的舞蹈生涯呢?我以後的生活該怎麽辦?”得知噩耗的那壹刻,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面,但她最終還是流著淚簽下了手術同意書。
18歲的時候,她真正明白了那句話:妳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手術後,欣妍裝了壹只假眼,但這並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安慰。她只是覺得“不舒服,不好看”。她沈浸在悲傷中,徹夜難眠,身心備受煎熬,甚至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壹想到家人的眼淚,她就覺得自己不能這麽自私。“我現在必須走出來,接受自己。單眼沒什麽大不了的。”她不斷給自己心理建設,主動調整狀態。
車禍半年後,她鼓起勇氣回到學校,試圖重新開始她的“正常”生活。
但壹切都不容易。
最難適應的就是空間和立體感不足:倒水會把杯子倒掉,下樓梯會空空如也,過馬路需要180度轉彎,打羽毛球根本抓不住球。
這也意味著辛瞳作為壹名舞蹈演員,很多需要翻筋鬥和跳躍的動作是做不出來的。敲、扭、摔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昕瞳正在跳舞。
有壹次上課,辛瞳正在練習“平轉”的動作,但是轉得太快,義眼飛了出去。她趕緊停下來,下意識地捂住了右眼。“我擔心別人看到我沒有眼球會害怕。”
找到義眼後,她沖到衛生間,洗幹凈後又戴上了。下課回到宿舍,她忍不住哭了。“為什麽上帝對我這麽不公平?為什麽要讓我失去壹只眼睛,面對這麽多麻煩?”所有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頭,但她只能自己消化。
從那以後,辛瞳就很註意義眼的狀態,但尷尬還是免不了。
有壹次,她和朋友去了壹個遊樂園,坐在過山車上的時候,她想起自己戴著假眼。她馬上用手緊緊捂住右眼,生怕義眼不小心又飛出去了,“擔心得嘴角都白了。”
還有壹次,她已經畢業,開始做舞蹈老師。下課後,她把孩子送出門,和父母告別,才發現他們總是回頭看自己。
“我當時就想,孩子就這麽舍不得我嗎?我挺開心的。然後同事看了看我,提醒我義眼歪了。壹照鏡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義眼已經到了外眼角,看起來像是斜視。我頓時滿臉通紅。”
昕瞳裝著假眼,右眼不能眨。
時間長了,昕瞳漸漸習慣了假眼的存在。她更願意記住那些暖心的瞬間,而不是尷尬的事情。
我印象最深的是,有幾個三四歲的孩子在課堂上天真地問她:“老師,妳的眼睛為什麽不能眨壹下?”她回答:“因為我受傷了。以後能不能別再問老師了?妳再問,老師會難過的。”
她沒想到,這句話居然被這群孩子記住了。後來有個新來的孩子上課,問她眼睛的問題,他們就讓新來的孩子不要問。也有“高情商”的孩子鼓勵她:“我覺得老師很漂亮,就像艾莎公主壹樣!”
這些意想不到的善意給了辛瞳力量,讓她走出了人生最黑暗的時刻。
“妳能幫我做壹雙漂亮的眼睛嗎?”
辛童在2019產生了成為義眼制作人的想法。
曾經,她壹直認為“世界上像我這樣的人可能不多”,“戴上假眼不眨眼很正常”。直到今年她加入了壹個單眼人群的群聊,才意識到自己多年的想法是錯誤的。
“壹般來說,戴上假眼後,眼睛其實是可以轉動或者眨眼的。我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傷勢嚴重,眼睛狀況不太好。”
也是因為不了解情況,欣妍戴了很多年的假眼並不適合她。這使得她的眼睛不時發炎,也導致眼表被磨出了厚厚的壹層息肉。
於是,她不得不再做壹次手術,取出眼表。“局部麻醉”、“三個小時”、“相當痛苦”是她對手術的回憶。
鑫瞳發現群聊中很多單眼的人也為不合適的假眼所困擾,覺得假眼太假,戴上後很自卑。她想:我能不能做壹個更好的假眼,讓大家都舒服自信壹點?
經過深思熟慮,她最終辭去了舞蹈老師的工作,轉而學習制作起義眼睛的技術。她的家人不支持她的決定,認為她學習舞蹈多年,做假眼不符合她的專業。
疑問的聲音並沒有勸阻辛瞳。“多學壹門手藝沒有壞處。即使最後沒有成功,也可以把舞蹈找回來。我自己也淋過雨,我要為別人撐傘。”
學習做假眼的過程並不容易。辛童不僅要充分了解亞洲人眼球結構的特點,還要培養對色彩的敏感度,學習相關的美術知識。
每壹步她都練習了上千次,以自己為實驗對象,不斷嘗試和改進,壹點壹點積累經驗。努力是有回報的。2022年,她終於在北京開了壹家定制的義眼工作室。
辛童正在為顧客制作假眼。
剛開始找辛童做假眼的時候,有人不太信任她的手藝。
“有壹個28歲的獨眼女孩,為了以最美的方式出現在婚禮上,定制了自己的假眼。之前去過很多義眼定制機構,但每次都是抱著希望去,失望而歸,覺得那些義眼太假,所以也半信半疑。”
心瞳理解女孩的心情,認真完成她的義眼。女孩壹穿上,就跳起來和辛瞳壹起激動地哭了。“她說沒想到義眼這麽逼真,心裏的大石頭終於可以放下了。我心裏也有壹種說不出的喜悅。”
在這個小工作室裏,準新娘並不是唯壹感受到驚喜的人。
6歲女孩田甜因病摘除眼球,父親帶她從貴州來京裝義眼。她見到辛瞳說的第壹句話是,“阿姨,妳能幫我做個美瞳嗎?我的眼睛現在還不夠漂亮。”戴上辛瞳做的假眼後,田甜對著鏡子拍了壹張很長的照片,然後跑過來擁抱辛瞳,高興地說:“眼睛好漂亮,我真的很喜歡。”
57歲的張大爺因不慎摔倒導致眼球萎縮,出事後壹直很難過。戴上辛童做的假眼後,他的眼睛會眨了,馬上興奮地拿起手機和親朋好友的視頻。“妳看,我眼睛根本看不出來是假的!”
做假眼要考慮很多細節,比如虹膜顏色,紅色血樣。
很多單眼朋友都覺得義眼制作人這份工作意義重大。“如果單眼人的外貌得不到改善,找工作、談對象都會受到更多的限制。好的義眼雖然不能恢復視力,但是可以更好的補救面部缺陷,很大程度上恢復自信。這壹點非常重要。”
用真心換真心。
《發光的眼睛》視頻走紅後,很多人想找辛童定制《同壹只眼睛》,被她壹壹拒絕。
“壹是這種義眼比較重,二是制作過程中對義眼片的厚度有壹定要求,不適合很多人佩戴。他們想買,但我壹直勸大家不要買。”
鑫瞳特制的假眼可以發出白光、藍光、紅光等不同顏色的光。
在假眼的問題上,辛瞳有自己的堅持。
她認為義眼最重要的是舒適。“我是壹個佩戴者,我更清楚,如果我戴了壹只讓我不舒服的假眼,我在這壹天什麽也做不好。有的人常年佩戴形狀不合適的義眼,導致下眼瞼變形,不可逆。即使是手術也不能讓眼睛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第二件重要的事情是忠誠。每個人的虹膜顏色,眼白顏色,甚至紅血絲都不壹樣。為了達到更逼真的效果,欣瞳需要比佩戴者的真眼畫壹點手繪假眼。妳做這個工作的時候要選擇時間,最好是10上午到下午5點在自然光下做。如果光線不好,她會暫停,寧願等到第二天再繼續。
壹只假眼壹般需要專註三到五天才能達到滿意的效果。
然而,義眼的完成並沒有結束。新顏也有回訪客戶的習慣。如果對方覺得義眼戴的不錯,她懸著的心就放下了;如果對方說什麽不舒服,她馬上說要做調整。
她不希望任何人重走老路,戴著不舒服的義眼強行裝,會給眼睛帶來二次傷害。用真誠換來的,慢慢的,很多客戶和她成了朋友。
辛童的小工作室,是很多人重拾信心的地方。
這也讓辛童更加感恩生活。她知道壹只假眼的市場價格是5000到1000元,有些困難家庭負擔不起。於是她發起了為10單眼人免費制作義眼的活動。“能幫壹個,就是壹個。”
活動結束後,她決定每月提供壹個免費名額給12歲以下的貧困家庭兒童或60歲以上的貧困老人,以及公安、消防等因公負傷的人員。
欣瞳聽到了很多贊美,也遇到了壹些不太好聽的評論。她不想聽人說“做假眼制作人賺錢壹定很好。真是份好工作!”壹聽到這樣的話,她的內心開始抗拒再和對方交流。
“如果我的假眼好,自然有收入。但我的初心不僅僅是賺錢,更重要的是站在單眼人群的角度,為這個群體做點實實在在的事情。”
她的夢想是找到機會去國外學習技術,將來做出更好更逼真的人工眼睛,幫助更多人重拾自信。
現在,新顏戴上了自己的義眼,跳舞,健身,拍酷炫的短視頻,用行動鼓勵著痛苦中的單眼人,也回應著18歲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哪怕只剩壹只眼睛,向前看,生命永遠是無限的!
總制片人:呂鴻
監制:張建奎
編輯:許
編輯:蘇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