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壹生有過上天最美的饋贈,幸福歡快的年少時光,相知相愛的人生伴侶,享譽詩壇的妙詞警句。許是才高人妒,她的才情連老天都嫉妒萬分,給了她壹個完美無缺的前半場,卻設置了壹場孤苦淒涼的後半局,這也許才是生活真實的模樣。
有多少人在生活的重壓下,壹蹶不振;又有多少人頂風冒雨,奮然前行。而我們的李清照頂住了壓力,承住了苦痛,活出了真實而純粹的自己。敬她愛她不僅是因為她是文壇上為數不多的女詞人,更因為她是生活中的強者,思想界的巾幗。她傲然挺立的風骨千年不衰。
她的詞采燭照前年,光焰不熄。壹首《如夢令》溪亭日暮,沈醉歡愉,鷗鷺競渡;天真活潑,歡聲笑語溢於詩外。“昨夜風疏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為春花而惱,為春去而憂,傷春惜春,小兒女的嬌憨之態躍然紙上。“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臉上心尖相思頻住,無時無刻無處不在;“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壹種相思,兩處閑愁,莫道閑愁不苦,形銷骨立瘦比黃花。沒有瑰詞麗語,淺白如話,卻意趣深濃。她把心緒詠成了詩,她把情感繪出了形。“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此情何堪!“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壹個愁字了得?”此愁何重!或隱喻,或直抒,字字珠璣,壹字千金。
她的風骨流芳百世,不讓須眉。她壹名弱女子卻敢愛敢恨,敢作敢當,千百年來碾壓多少堂堂男兒,頗有“林下之風”。北宋時期,那場變革引發了轟轟烈烈的黨爭,將李格非和趙挺之這壹對兒女親家劃入了兩個陣營中,也將李清照帶入了壹個尷尬的境地。李格非被歸入“元祐黨人”即將下獄定罪,而趙挺之卻因才華出眾擁護蔡京官運亨通。她挺身而出,為父請命,仗義執言,卻被趙挺之拒絕。李清照憤而寫下“炙手可熱心可寒”七字,從此與趙挺之關系甚淡。李清照不忍見父親身陷囹圄,又無法求情保全父親,百般煎熬之下,她辭別丈夫,離開汴京,獨身回到故鄉居住。她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解讀人情,處理生活。
當金兵侵犯,倉皇出逃時,面對國土淪喪,李清照揮筆寫下“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不知倉惶出逃的宋徽宗,趙明誠面對此詩該作何想?她的誌向、豪氣絕非壹般女子可比,甚至令男兒汗顏。她的才情心誌,非常人可得。患難見真情,也許此時她對自己摯愛的丈夫心懷不滿,感到失望吧。然而苦難並沒有就此放過她,卻僅僅是壹個開始而已。此後不久,趙明誠在回京述職之時染上瘧疾,不治身亡。國破家亡,身體心靈遭受雙重打擊的李清照遵照趙明誠的遺言,獨自承擔起守護兩人多年來搜集的金石藏品的任務。即使在和平年代獨力守護也屬不易,何況是戰亂年代,更何況是壹介女流。
“懷璧其罪”珍寶總是遭人覬覦,戰火焚毀、金兵搶掠、運輸損壞、鄰人偷竊……幾十年的珍藏所剩無幾,令她無比痛心。她身心俱疲時,有壹個人闖入了她的世界,對她百般關愛,外表儒雅溫柔世故的張汝舟打動了李清照,點燃她孤寂淒冷心靈中的希望之火,她嫁給了張汝舟。希望張汝舟能伴她余生,豈料他也是為珍藏而來。當張汝舟明白李清照已所剩無幾且不讓他沾染分毫時,他原形畢露,對李清照惡語相向甚至拳腳相加。宋律嚴苛,女子既嫁不得擅自離開夫家,李清照壹張狀紙將張汝舟告上公堂,將張汝舟卑劣的行為公諸於世。此舉卻只為了換得自由,甚至為此她不惜忍受牢獄之災。她成為中國歷史上第壹個成功離婚的女子。她熱愛生活,雖然生活虐她千百遍,她依然初衷不變。她潔身自好,嫉惡如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堅挺獨立,任風雨如晦,站立成壹株清雅黃花。
“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壹流”,她依花而立沈穩端莊,手執妙筆寫盡心中無限事。她是花中魁首,女中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