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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器者說] 公器

梁啟超在他的《歐遊心蹤錄》中說:“學術者,天下公器也。”或許,作為體現個人權力話語的學術特質決定了它是壹個時代文明進程中的參與者,而這種參與者就是壹個具有公***意義的文明的懷疑者和建構者。換句話說,它扮演了壹個公器者的文化角色。對於壹個當代雕塑藝術家來說,壹個具有時代特征的、具有人文情結的個人化的藝術表達,同樣可以成為壹個公器者的文化角色。但是,作為壹個雕塑家要擔當起壹個公器者的文化角色,讓自己成為具有公***意義的文明的懷疑者和建構者,必須具有器與道的兩種文化的整合能力。

 器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古籍中的《爾雅》,已經把器視為具有衣食住行意義物質形態。以至於《易經,系辭》中強調的“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的理念,試圖把器的文化角色定位在非生命的可視、可觸、可用的物質概念上。而道則相反,其文化角色被定位在了具有生命的理性意義的不可視、不可觸的抽象概念上。與道相比,器的文化角色的歷史地位不高。孔子的壹句“君子不器”,道出了器的文化角色的尷尬。曾經生活在西北地區的雕塑家王誌剛早在1980年,利用了非生命物質媒介的大漠沙礫,做了壹組《沙器》的作品,旨探討道和器的關系。顯然,非生命物質媒介的沙礫,作為可塑的物質形態從屬於器的範疇,但是從作品中呈現出的半抽象的生命體征和具有西北沙漠地區民宅特征可以看出,作者把大漠沙礫流動中的聚散特征,賦予了作品以生命意義的形而上的思考,恰恰體現出了作品中道的文化指向。當作者把大漠沙礫的非物質媒介賦予壹種生命形態的肌理,實際上是扮演了壹個“道”“器”融合的文化角色。這種道器融合的理念,展示了壹個地域性的大漠文化中的生命的特質:既脆弱也頑強。

 在中國的歷史上,道器融合的雕刻藝術生產的理念,壹直貫穿著整個封建社會,基本上是為帝王服務的私器者的文化角色。中國封建社會私器者文化角色,實際上也是壹種文明悖論的承擔者。周代的青銅器,把壹個等級森嚴的封建禮器的藝術生產,視為維護封建政治制度的儀式化的過程。秦代的兵馬俑,把壹個帝王的萬乘之國的野心,變成守衛自己亡靈壹個個威武雄壯的偶人。漢代的雕刻的藝術想象中的異獸,把儒家的讖言變成了壹種守護帝王陵墓的辟邪物。唐代石刻藝術中的石獅塑造的飽滿與雄渾,把壹個異域文化變成壹個大唐帝國皇權至上制造的輝煌盛世的歷史,視為自我彰顯與守望的文化符號。作為壹種文明悖論的承擔者的周秦漢唐的雕刻藝術,在成為中國古典雕刻的美學集大成者的同時,也成為了壹個為死人(帝王)服務的私器者。與私器者使命不同的是公器者文化角色。

 最早出現公器概念是在莊子的文章裏。莊子說:“名,公器也。”此時,器的概念已經由它的物質意義開始向精神意義過度。公器概念的出現,凸顯了公***意義的特征。針對封建社會私器者為帝王專用的特征,壹個公器者的出現,就是讓自己成為壹個具有公***意義的文明的懷疑者和建構者。處在諸侯混戰的春秋時代的老子,在他的《道德經》中提出了“反者道之動”的理念,意思為事物的運動朝著它相反的方向發展。這個具有著強烈地思辨哲學意味的“反動”的理念,成為了老子的《道德經》的精髓,同時也讓老子成為中國古典社會的壹個文明的懷疑者和建構者。老子有壹個著名論點“絕聖棄知”,就是針對他所處的封建統治壹種反動。壹個具有公***意義的文明的懷疑者和建構者,恰恰是面對並且服務於壹個時代文明進程中的公器者的文化角色所具備的精神特質。對於壹個處在工業信息化時代的中國雕塑家來說,要讓自己成為壹個公器者的文化角色,就是要把壹個文明進程中的社會政治文化遭遇的尷尬,變成自己的壹種藝術的反動與發現。

 從某種意義上講,藝術的反動是藝術發現的開始,而藝術發現的確立也是藝術反動的結果。壹個雕塑家的藝術的反動與發現,體現出在與傳統的藝術經驗的背離中,將文化資源植入當代社會的語境中,在器與道的文化整合之後,建構個性化藝術語言。雕塑家王誌剛在他創作的《吾獅如是》系列作品中,利用大唐石獅的文化資源與精神資源,把中國封建社會的壹種私器者的功能,轉化為壹個當代社會公器者的文化再造的資源,讓自己成為壹個藝術的反動與發現者。如果說把藝術的反動與發現視為壹個公器者,那麽,當代雕塑家的藝術使命,就是將當代文明切開壹個口子,看到壹個社會文明進程中精神被消解的根源。王誌剛的作品《吾獅如是06》,來自唐乾陵的石材的蹲獅造像的資源借用,但是卻被置換為具有工業文明特征的不銹鋼材質的蹲獅造像。並且是壹個正在融化的不銹鋼材質的蹲獅造像。金屬材質的不銹鋼既是工業文明的產物,同時也是代表著工業文明中壹種人際關系所呈現的生命狀態:硬、冷。雕塑家王誌剛說,“被拋光之後的不銹鋼造型像眼淚”。在雕塑家王誌剛身上,有壹種濃重的人文情結的大悲劇意識。這種大悲劇意識轉化為壹個正在融化的不銹鋼材質的蹲獅造像是別有意味的。用王誌剛的話說:“這種‘融化’也可以說是東西文化的融合,可能是有意識的,也可能是無可奈何的,融會貫通或許是中國傳統文化再創輝煌的前提,但是價值觀的地域性和普世性已經是我們無法逾越的思考題。”在全球經濟壹體化中,不同文化的遭遇的結果,是壹次又壹次的文化的消解與整合的過程。特別是今天的中國當代社會,在強勢的外來文化的介入下,還能保留自己文化價值觀的自信麽?自己是否成為了文化的弱勢而被消解?所以,價值觀的地域性和普世性兩種文化的博弈,不僅是當今世界的文明沖突的根源,而且也是文明建構的基礎。

 文明的沖突與文明的建構始終是王誌剛創作的母題,這種母題通過材料的轉換或者對峙,傳遞出了當代社會壹個公器者的文化質疑與再造的信息。王誌剛的作品《吾獅01》和《吾獅02》,在同壹空間置放了不銹鋼材質的蹲獅造像的同時,還有沙礫材質的蹲獅造像。王誌剛的作品中的沙礫材質的蹲獅造像,延續了早期的“沙器”作品的特質,賦予蹲獅造像以沙礫生命聚合的精神內涵。與此同時,沙礫材質相對的柔和與溫暖和不銹鋼材質的蹲獅造像的冷與硬,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如果說,沙礫材質的蹲獅造像代表著中國的傳統文化價值觀,而不銹鋼材質的蹲獅造像代表著當代社會的價值觀,相同的資源借用的物象與不同的材質表現,不僅制造了材料物理特性的沖突,而且制造了材料政治特性沖突,然而,更是兩種文化價值觀的沖突。但是,在王誌剛的作品中,讓兩種文化的代碼都具有壹種濃重的人文情結的大悲劇意識。因為,無論是沙礫材質的蹲獅造像,還是不銹鋼材質的蹲獅造像,都在“融化”。作品《吾獅——守望》,在自然環境中的融化的沙礫材質的蹲獅造像,只剩下壹個頭了。或者說傳統文化的價值觀正在逐漸地遠離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