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山為金華學派中堅,在學術思想上,雖宗主程朱壹派,卻不守窠臼,其《論孟集註考證》,發朱熹之未發,多處顯與朱說抵牾,體現出其博學多識而不主故常的學風。清代全祖望稱之為“明體達用之儒”。仁山選編《濂洛風雅》,承襲了理學家的陋見,如四庫館臣所雲“欲挽千古詩人歸此壹轍,所謂王之學華,皆在形骸之外,去之愈遠”。基於此思想認識,仁山本人的詩文創作自然也成就不高。只有王士禎《居易錄》極稱其《廣箕子操》頗工,引吳師道語雲“辭旨悲慨,音節高古,真奇作也”。但即或是此作,四庫館臣亦尖銳地批評“其詩乃仿佛《擊壤集》,不及朱子遠甚”。但仁山文集中不乏考證名物、制度之作,如《百裏千乘說》、《深衣小傳》、《中國山水總說》、《次農說》,四庫館臣認為仁山於經史之學研究頗深,其言有物,具有根柢,不失為儒者之言。
仁山詩文集雖生前已有結集,但未刊刻。明代正德間已散佚,董遵予以重編,明代萬歷年間始有刊本。清代雍正三年、九年兩次刊刻仁山文集,但卷數不同,篇數多寡亦不同,從而導致仁山文集流傳上的若幹問題。本文介紹仁山詩文集的流傳刊刻情況,力圖解決仁山文集的相關問題。
壹、董編本
仁山之著述,據其弟子柳貫雲:“所註書有《尚書表註》、《大學疏義、指義》、《論孟集註考證》、《通鑒前編》,合若幹卷,傳學者。雜詩文又若幹卷,藏於家,而曰《昨非存稿》者,弱冠以後、四十以前之作也;曰《仁山新稿》者,辛未至乙亥之作也;曰《仁山亂稿》者,丙子以後之作;曰《仁山噫稿》者,壬辰以後之作。其自題曰,自丙子之難而生前之望觖,自壬辰哭子之戚而身後之望孤,曰亂曰噫,所以誌也。”可見,仁山生前,其詩文集業由仁山本人編訂為《昨非存稿》、《仁山新稿》、《仁山亂稿》、《仁山噫稿》四集,藏於其家。柳氏又雲:“所註書僅僅脫稿而未及有所正,故悉以授許謙。謙尤能遵稟遺誌,益加讎校,今皆刻板以傳。”柳氏此處所雲“所註書僅僅脫稿而未及有所正”者,並非指其詩文集而言。觀其“所註”而非“所著”即可知曉。據《仁山遣筆》交代,仁山生前念念不忘者,實為其《通鑒前編》壹書,雲其:“用心二十余年,平生精力盡於此,吾所得之學亦見於此矣。吾為是書,固欲以開後學,殆不可不傳,然未可泛傳。吾且歿,宜命許某編次,錄成定本。此子他日或能為吾傳此書乎?”可見,仁山臨終之際將生平最重要的著作《通鑒前編》托付於衣缽傳人許謙,這說明《通鑒前編》的重要性遠在仁文集之上。許氏有《書仁山先生集後》,通篇全論《通鑒前編》,而編者疏忽,誤題仁山文集序而收之。而仁山去世之後,其詩文集自然藏於其家。後吳師道訪仁山遺著,從其鄉人何謹仁處得仁山詩文集,雲“其子孫不能有”,又可見家藏之詩文稿已散佚。但吳氏所得仁山詩文集,既不提是否為仁山原編,又不雲卷數。明代弘治年間,東湖董遵於吳師道裔孫家借觀吳氏遺書,偶見仁山手筆冊者壹編,亟求錄之,發現已非仁山原稿。於是,董氏在吳氏所藏仁山手筆冊基礎上,“拾遺得若幹篇,又得仁山行狀挽章等篇,附錄於後,粗已成編”,總曰“仁山文集”。先後請上虞潘府孔修、章品廷式二人為序跋。後董氏調官廣東感恩縣,問取而校之,編為五卷,其前四卷為仁山作品,第五卷則附錄有關仁山的他人文字。此為仁山詩文之第壹次結集。董遵《金文安公仁山書院記》末雲:“書院既成,趙公且將梓《仁山文集》以傳於世,皆可書也。”但刊刻與否無明文。雍正三年(1725)金弘勛雲:仁山文集“壹刻於正德朝,再刻於萬歷中”,認為董遵輯本《仁山文集〉當為正德間刊刻,不知何據。同治間胡鳳丹《仁山文集序》“是編依明弘治間董道卿大令所編,文三卷,詩壹卷,附錄壹卷”,不提董氏刊刻與否,甚為審慎。
二、萬歷本
現存仁山詩文集的最早刻本,當屬明萬歷年間金應□刻本。此本《中國古籍善本目錄》有著錄,目前僅存壹部,藏北京大學圖書館,壹函四冊。是本名《仁山文集》,半頁八行,行十八字,四周雙邊,無魚尾。是刻***三卷,據卷首標目,此本絕非殘帙,實為完本。版心、卷端均題“仁山文集”,卷首首列“蘭溪仁山金履祥著”,次列“裏後學東湖董遵編校”,最後列“裔孫:祠生金廷賓、庠生金廷對、金和、金廷采、金廷試、金復初、金日望、金日色、金應□、金應朱、金應召刊”。是刻首為同邑後學趙崇善序,作於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次為南山潘府序,作於正德三年(1508年)。再次為徐用檢序,作於萬歷二十六年。按潘府序為董遵本原序,故知萬歷刻本實來源於董遵所編本。據徐用檢《仁山先生文集序》交代作序緣由,雲:“茲歸自留都,嫡裔孫文學金應□、祠生金有為復持是集,以索愚序。”其中所言金應□與卷首所列刊刻人金應□應為壹人無疑。徐氏又雲:“《昨非存稿》、《仁山新稿》、《仁山亂稿》、《仁山噫稿》皆出自正傳吳子家,而道卿董子補入多篇,匯以成集者。愚亦錄而珍藏之。”足可見當時仁山文集尚以寫本流傳。據前所交代,董氏所編本實為五卷,前四卷為仁山作品,末壹卷為有關仁山及其詩文集的各種資料。但今萬歷刻本僅為三卷,或又經刊刻者改編增刪而成,未可知。
三、春暉堂本
清雍正三年(1725年),金弘勛重刻仁山文集。因其版藏婁東春暉堂,故又稱春暉堂本。此本***四卷。卷首依次為金弘勛序、徐用檢序、趙崇善序、宋濂題《仁山先生像》、《仁山自贊》、《元史·仁山金先生傳》,卷末有附錄兩篇,壹為《金氏譜引》,壹為《文安公纂略》。首頁三行分題“桐溪金元功編輯”、“金仁山先生文集”、“春暉堂藏版”。半頁九行,行十九字,四周雙欄,白口,單魚尾。版心題“仁山文集”,而卷端題“仁山金先生文集”。據金氏序文交代“初得正德間寫本,旋又得萬歷間刻本,合校之。”但對比萬歷刻本與春暉堂本,就可發現兩本出入很大。萬歷本為三卷,春暉堂本則為四卷。萬歷本卷為仁山詩,按詩體排列,首四言古詩三首、五言古風九首、五言律六首、五言絕壹首、七言並長短句古風三首、七言律三十首、七言絕三十二首,總計八十四首;春暉堂本除卷壹為詩外,卷二也有部分詩,其詩體順序是四言詩三首、五言古九首、七言古三首、五言律六首、七言律三十首、五言絕句壹首、七言絕句三十二首。兩本所收詩分類相同,數量相同,只有詩體順序不同。萬歷本卷二所收,與春暉堂本卷二、卷三所收文體相類,而作品亦大致相同。不過,春暉堂本較萬歷本多三篇文章,即《中國山水總說》、《通鑒前編序》、《通鑒前編後序》。萬歷本卷三所收與春暉堂本卷四相同。問題是,尚不知萬歷本與正德寫本究竟孰為春暉堂本的底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