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孫子兵法》的作者是誰,長期以來壹直是個疑惑不解的問題。《史記·孫子吳起列傳》說,春秋戰國時期有兩個“孫子”——孫武和孫臏,孫武是春秋後期吳國的將軍,孫臏是戰國中期齊國的軍師,他們各有兵法傳世。《漢書·藝文誌》“兵權謀家”中,也著錄有 《吳孫子兵法》和《齊孫子》兩種。唐顏師古註前書的作者是“孫武”,後書的作者是“孫臏“。然而、孫臏的兵法書自東漢末年以後就失傳了。這樣,兩個“孫子”只有壹部《孫子兵法》。於是,自宋代以來,就引起了許多人的懷疑和猜測。有人根據《孫子兵法》闡述的許多是戰國時代的情況,就認為此書源出於孫武,而完成於孫臏;有人則幹脆主張,它是孫臏所作。
由於“孫子”有兩個,而《孫子兵法》只有壹部,不少人更懷疑起孫武其人的有無。宋人葉適根據《左傳》中毫不提及孫武,而《史記·孫子傳》敘孫武用兵“試以婦人”,其事“奇險不足信”,因而指出:“故凡謂穰苴、孫武者,皆辯土妄相標指,非事實”。(《習學記言》)清人全祖望完全贊同上述觀點,認為:“吳原未嘗有此人,而其事其書皆縱橫家所偽為”。(《鮑埼亭集·孫武子論》)現代學者齊思和撰《孫子兵法著作時代考》也主張:“孫武實未必有其人,十三篇乃戰國之書”。(《燕京學報》第26期)還有人認為,孫武就是孫臏。如日本學者齋藤拙堂作《孫子辨》壹文論道:“孫武與孫臏,畢竟同是壹人,武其名,而臏是其綽號”。(見江俠庵編譯《先秦經籍考》中冊)現代學者錢穆也指出:孫子在吳、齊兩國都呆過,太史公莫能辨,遂“誤分以為二人”(《先秦諸子系年考辨》)。可見學術界在這個問題上說法之紛紜離奇。
1972年在山東臨沂銀雀山的西漢墓葬中,同時發現了書寫《孫子兵法》和《孫臏兵法》的大批竹簡。這個發現不僅使失傳了1700多年的孫臏著作得以重見天日,而且證實了《史記·孫子傳》和《漢書·藝文誌》關於兩個“孫子”有兩部兵法的記載是確實的。但是,有些學者認為,它還不能證明《孫子兵法》就是春秋末年的孫武所撰,因為這部兵法闡述的大多是戰國時代的情況:
(壹)《孫子兵法》的許多用語都是戰國時代流行而春秋時所未見的。如《勢篇》說“鬥眾如鬥寡,形名是也”;《九地篇》說“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眾不得聚”。這裏的“形名”和“霸王”,都是戰國時常用的詞語。
(二)《孫子》言用兵數動輒就是十萬。如《作戰篇》曰:“帶甲十萬”;《用間篇》又雲:“興師十萬”。而春秋大國用兵不過數百乘,約二三萬人。到戰國中期,才有帶甲十萬至數十萬者。
(三)春秋時的大戰壹般都在數日內解決,即使圍城亦不過數月,而《孫子兵法》所談戰爭往往曠日持久。如《作戰篇》說:“久暴師則國用不足”;《用間篇》又說:“相守數年,以爭壹日之勝。”這分明是戰國時代的狀況。
(四)《孫子兵法》所談的戰術多為運動戰,主張深入敵後,長距離的調遣。如它說:“凡為客之道,深則專”;“並敵壹向,千裏殺將”(《九地篇》);“後人發,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計者也”(《軍爭篇》)。這些都是戰國時代的打法。
(五)《孫子》特別好用“五”數,如《勢篇》曰:“五聲之變,不可勝聽也”;“五色之變,不可勝現也”;“五味之變,不可勝嘗也”。《虛實篇》又雲:“五行無常勝”。這些都應是在戰國時代“五行”學說流行後的說法。
(六)《孫子》的體裁類似於《墨子》的《尚賢》、《兼愛》等篇。它每篇定名都總括全篇的大意,篇前都冠以“某子曰”。這種體裁,大致晚於《論語》、《孟子》而早於《荀子》、《韓非子》,約出現於戰國中後期。
(七)春秋時的戰爭壹般都由國君親自統率軍隊出征,或者由中軍元帥統禦上下軍。而《孫子》言兵,由“將”獨當壹面。如它說:“將受命於君”(《九變篇》);“將能而君不禦者勝”(《謀攻篇》)。戰國時才有如此格局。
(八)春秋時作戰之軍隊,壹般都自帶糧食,所謂“裹糧坐甲”(《左傳·文公十二年》),糧食吃盡而返歸,未有指敵以為食者。而《孫子》卻壹再強調:“因糧於敵”,“智將務食於敵”(《作戰篇》)。這又是戰國時之策略。
(九)春秋時對卿大夫稱“主”,而稱國君為“主”乃是三家分晉以後的事。《孫子》每每稱國君為“主”,此又為出於戰國之證。此外,《用間篇》說的“謁者”、“門者”、“舍人”,也都是戰國三時之用語。
(十)銀雀山漢墓竹簡《孫子兵法·用間》篇,有“燕之興也,蘇秦在齊”壹語。蘇秦活動的時代當戰國中後期,在孫武之後約200年。這更足以說明《孫子》成書之晚。因為此句與孫武之時代不合過於明顯,後被人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