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壹個新得少女、十六歲,這不正是當年與蘇軾結婚之前的王弗嗎?“如娥雙眉長帶綠”,正是形容少女苦悶眉結難舒的實際境況,正是“半年眉綠未曾開”的最佳註解,蘇軾與王弗恰恰是在半年之後成婚的。十九歲的“大齡青年”蘇軾所娶的夫人王弗若不是十六歲,以上壹切考證都將變得枉然。 回過頭來再看《感舊》詞中的“明月好風閑處、是人猜”壹句,向來給這首詞作註的人都避而不談,說到這兒它的意思便不言而喻:時常在“明月夜”、“清風”裏結伴成行的青年男女,眼下仍要引起人們“閑”話和“猜”測,何況蘇軾與王弗生活在九百年多前呢? 這首詞不僅不會是蘇軾寫給王閏之的,也不會是他寫給愛妾朝雲的,不過它可能與朝雲沾些邊兒,就是“樽前壹曲為誰哉?留取曲終壹拍、待君來”,可能是在朝雲唱曲兒時,蘇軾希望曲子最後那壹拍不要到來,以便他能昏昏睡去,以待那位十六歲的愁眉少女能夠入夢。是啊,從詩中的“春雨”、“溫風”不難看出,這正是初春時節,說不定又是正月二十。 “半年眉綠未曾開”,意味著少女愁眉半年沒有舒展。這種情形只能用來解釋蘇軾與王弗相愛後,半年時間才過了父母這壹關。眾所周知,在此之前,蘇軾的姐姐八娘稟承父母之命,嫁給了她並不愛的表哥程之才,結果備受公婆和丈夫的虐待,最後慘死在月子之中。八娘用生命的代價給弟弟的自主婚姻開了路,蘇洵在痛失愛女之後,決不忍心再去逼迫愛子與他所不愛的人成婚了。於是才有了我們上面看到的“辭親信”,於是才有王弗十六歲那年嫁到蘇家的事實。我們說正月二十日是蘇軾與王弗的定情之日,那麽半年之後他們歡天喜地地準備辦婚事,從此蘇軾再也不思念逃遁山林了,他要守著心愛的人,開始讀書,開始為自己、也為心愛的人謀出路(安心科舉)、拜門子(隨父訪問張方平)、奔前程(進京趕考),這正是蘇軾婚後的歷歷足跡。 再憶《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見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是啊,十年了,自己的愛妻還是那個“小軒窗,正梳妝”的窈窕少女,而自己呢,卻已老去,不再是那個少年得誌的才人。相見無言,惟有淚千行……那個躲在屏風後邊偷聽自己說話,並教自己擇友的女孩走了,留下的卻只有回憶啊。
宋仁宗至和元年(1054年)春,19歲的蘇東坡與芳齡16歲的王弗喜結良緣。王弗溫柔體貼,知書識禮,與蘇東坡的坦率豪爽、倜儻不羈的性格恰恰互補。因此,婚後夫妻倆親密無間,十分恩愛。當時,蘇東坡正處於“三更燈火五更雞”的潛心攻讀時期,每當他讀書時,王弗總在壹旁靜靜地陪伴著。開始時,蘇東坡還以為她耐不住寂寞,才來陪他讀書寫作。直到有壹回,蘇東坡背誦《漢書》時,偶有遺忘,她居然能從旁提醒。待蘇東坡再問她其他書籍的內容時,她也能說個大概。這令蘇東坡又驚又喜,為自己擁有壹位知書識禮而又溫婉賢淑的妻子而高興萬分。 在王弗的伴讀下,蘇東坡終於在宋仁宗嘉佑二年(1057年)經過筆試、殿試,進士及第,當時年僅22歲。宋仁宗嘉佑六年(1061年)春,年僅26歲的蘇東坡出任大理評事(掌管刑獄的京官)、風翔府簽判(輔佐州府掌管文書的官)。溫婉賢淑、體貼入微、善解人意的王弗自然隨行。蘇東坡為人坦率豪爽,與人交往,無所不談,毫無防備之心。而王弗則心細如發,比蘇東坡多具壹個心眼。每逢蘇東坡外出時,她都要反復叮嚀他多加小心。蘇東坡回來後,還要仔細詢問他待人接物的情形,並且經常用家翁告誡的話提醒他。 特別值得壹提的是,每當客人造訪,她也總要躲在屏風後聆聽,事後再加以品評。壹天,壹個來訪的客人離開後,王弗對蘇東坡說:“妳何必費那麽多功夫跟這種人長談呢!”蘇東坡不解其因,她回答說:“此人說話,總是模棱兩可,壹味迎合討好,多半有私心;同這樣的人做朋友,有損無益。”令蘇東坡吃驚的是,妻子的判斷往往準確無誤。所以,他非常佩服妻子的眼力和見識。為此,蘇東坡很樂意聽取王弗的勸告。夫妻倆日益恩愛,如膠似漆。 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二月,蘇東坡在京城任職,滿以為可以與愛妻長相廝守,誰知年僅27歲的王弗卻不幸突然病逝。這令蘇東坡痛不欲生,與王弗恩愛情往事成為其內心深處最刻骨銘心的悲思,常常於無奈中追憶。熙寧八年(1075年)的壹天,任密州太守的蘇東坡忽然夢見了亡妻,看到她坐在窗前,對著鏡子梳妝打扮。蘇東坡想對她盡情地傾訴自己10年來的思念和憂傷,可是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唯有淚流滿面。當蘇東坡醒來,回味夢中情形時,竟感慨萬分,悲從中來,久久不能再入眠。於是幹脆披衣下床,情意綿綿地寫下《江城子》這首膾炙人口的悼亡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首詞寫得情真意切,寄托了蘇東坡悲痛萬分之情和對愛妻的無盡哀思,成為千古傳誦的名篇。而且在文學上,它不僅突破了婉約派以綺羅香澤的筆墨抒寫愛情的詞格。蘇東坡政治上的失意和對亡妻的深切懷念,成了這首悼亡詞哀婉淒涼的基調。 蘇東坡對愛妻的病逝極其悲痛,即使時光流逝也難以消除。他寫下《江城子》這首詞時,王弗已去世整整10年。10年來,他因同變法派的分歧而被迫離開朝廷,南北奔波,飽經風霜。然而,他與王弗的愛情生活依然是他心頭永久而無奈的追憶。資料來自三玄先生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