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蒔拜手書”的理解就有點麻煩。有人理解為:“穆蒔拜”為落款者的姓名,“手書”是親手題寫的意思。這種說法不夠正確。“蒔”是壹種植物,即“蒔蘿”,或者作動詞解釋,義為“移植”、“栽種”,取名為“蒔拜”顯然不好理解;“手書”如同“草書”壹樣,顯得較為隨便,不合常規與禮節,如改為“謹書”則還勉強可以。我認為,“穆蒔拜手書”應解釋為:“穆蒔”是落款者的姓名,“拜手”是壹種表示恭敬和祝賀的禮節,這裏表示恭敬和祝賀,“書”是寫的意思。其理由如下: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出版的《紅樓夢鑒賞辭典》“穆蒔”條目的解釋是:“東安郡王,賈府世交,榮國府正室堂屋對聯書寫者”,這裏十分明確,“穆蒔”是人名。《辭海》(縮印本,1638頁)對“拜手”壹詞的解釋是:“拜手,古代男子跪拜禮的壹種。既跪,兩手拱合,俯頭至與心平,而不至地,古稱‘拜手’,也叫‘空首’”。又,《漢語大詞典》(12卷本,第6本,427頁):“‘拜手’,也稱‘拜首’。古代男子跪拜禮的壹種。跪後兩手相拱,俯頭至手。”顯而易見,“拜手”作為壹種禮節講較為合適,在這幅對聯中的落款中可解釋為“恭敬和祝賀”。
我們搞清楚了落款的意思,再來劃分其語音停頓就容易了,可以把他劃分為:“同鄉/世教弟/勛襲東安郡王/穆蒔/拜手/書”。
穆蒔稱賈府某公為世教兄,自稱世教弟,並不是他們兩家先有房師、座師與考生之誼的那種“世兄”“世弟”關系,而是他對富貴之極的皇親國戚賈氏的壹種擡舉、恭維、攀附。
曹家三代四人所任江寧織造,官階不高,權力很大,是皇帝的近臣。不僅給王朝上繳巨利(江寧織造專門負責皇族和國家政府官府的所有服飾),還有直接向皇帝匯報該地區官民情況的權力。這是清朝按察使也不能比的,按察使上奏折子須經督撫轉遞(見中國青年出版社1976年4月版《〈紅樓夢〉與清代封建社會》)。賈府也是世代望族,賈寶玉的同胞姐姐賈元春是皇妃,賈寶玉的父親就是皇帝的老丈,賈寶玉就是國舅。在需要“盤根錯節”以鞏固自己利益地位的封建社會,世襲勛爵的穆蒔巴結這樣的皇親國戚,也在情理之中。
穆蒔手書的這幅對聯“乃烏木聯牌”,“字跡”“鑲著鏨銀”,規格之高、價值之重足以赫然。對聯落款的這個稱謂順序也是有講究的。先稱同鄉,把地理關系拉近;次稱“世教弟”,把交情的關系講深;再稱“勛襲東安郡王”這個顯赫的爵銜,表明這位同鄉老弟的顯貴,雖然爵位是世襲的,但之所以能世襲,還是因為有世襲的條件、資格,且所襲之位如此高貴,也說明這個繼承者的家世顯耀。所以賈府對這幅對聯十分看重,掛在最顯眼的正廳大堂中央、印有“萬機宸翰之寶”圖章的“赤金九龍青地大匾”的下方。
這樣的壹朝顯貴尚且如此尊崇賈府,也就從另壹個角度看出,賈府是怎樣的顯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