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窗小記》的原文:
食中山之酒,壹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無壹日不醉,無壹人不醉,趨名者醉於朝,趨利者醉於野,豪者醉於聲色車馬,而天下竟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壹服清涼散,人人解酲,集醒第壹。倚才高而玩世,背後須防射影之蟲;飾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膽之鏡。怪小人之顛倒豪傑,不知慣顛倒方為小人;惜吾輩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見吾輩。
花繁柳密處,撥得開,才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根。淡泊之守,須從秾艷場中試來;鎮定之操,還向紛紜境上勘過。市恩不如報德之為厚,要譽不如逃名之為適,矯情不如直節之為真。使人有面前之譽,不若使人無背後之毀;使人有乍交之歡,不若使人無久處之厭。攻人之惡毋太嚴,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莫過高,當原其可從。
不近人情,舉世皆畏途;不察物情,壹生俱夢境。遇嘿嘿不語之士,切莫輸心;見悻悻自好之徒,應須防口。結纓整冠之態,勿以施之焦頭爛額之時;繩趨尺步之規,勿以用之救死扶傷之日。議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當忘利害之慮。儉,美德也,過則為慳吝,為鄙嗇,反傷雅道;讓,懿行也,過則為足恭,為曲謹,多出機心。
事窮勢蹙之人,當原其初心;功成行滿之士,要觀其末路。好醜心太明,則物不契;賢愚心太明,則人不親。須是內精明,而外渾厚,使好醜兩得其平,賢愚***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好辯以招尤,不若讱默以怡性;廣交以延譽,不若索居以自全;厚費以多營,不若省事以守儉;逞能以受妒,不若韜精以示拙。
費千金而結納賢豪,孰若傾半瓢之粟以濟饑餓;構千楹而招徠賓客,孰若葺數椽之茅以庇孤寒。恩不論多寡,當厄的壺漿,得死力之酬;怨不在淺深,傷心的杯羹,召亡國之禍。
《幽窗小記》翻譯:
飲了中山人狄希釀造的酒,可以壹醉千日。今日世人迷於俗情世務,終日追逐聲色名利,可說沒有壹日不在醉鄉。好名的人醉於庭官位,好利的人醉於民間財富,豪富的人則醉於妙聲、美色、高車、名馬。如何才能獲得壹劑清涼的藥,使人人服下獲得清醒呢?淡泊清靜的操守,必須在聲色富貴的場合中才試得出來。
鎮靜安定的誌節,要在紛紛擾擾的鬧境中考驗過,才是真工夫。給予他人恩惠,不如報答他人的恩德來得厚道。邀取好的名聲,不如逃避名聲來得自適。故意違背常情以自鳴清高,不如坦直的做人來得真實。要他人當面贊譽自己,倒不如要他人不要在背後毀謗自己。令對方對自己產生初交的歡喜,倒不如相交久了而不會令對方產生厭惡感。命運使我的福分淡薄,我便增加的品德來面對它。
分別賢愚的心太過清楚,則無法與人相親近。內心應該明白人事的善處與缺失,處事卻要仁厚相待,使美醜兩方都能得到平等,賢愚都能受到益處,這才是上天生育我們的德意和心量。情愛最難保持長久,所以情感豐富的人終會變得淺薄無情。
天性本有壹定的常理,所以率性而為的人終不會失去他的天性。真正的廉潔是揚棄廉潔的名聲,凡是以廉潔自我標榜的人,無非是為了壹個“貪”字。最大的巧妙是不使用任何方法,凡是運用種種技術的人不免是笨拙的。好談山居生活之樂的人,未必真能由山林原野中得到樂趣。好在口頭作厭惡名利之論的人,未必真的將名利完全忘卻。
擴展資料
作者介紹:
《幽窗小記》作者陳繼儒,又名《醉古堂劍掃》。陳繼儒(1558-1639),字仲醇,號眉公,又號麋公,松江華亭人。諸生,隱居昆山之陽,後築室東佘山,杜門著述。工詩能文,書法蘇米,兼能繪事,名重壹時。屢奉詔征用,皆以疾辭。今存著,除《幽窗小記》外,尚有《見聞錄》、《六合同春》、《陳眉公詩余》、《虎薈》、《眉公雜著》等。
寫作背景:
《幽窗小記》是壹部促人警世,言短旨遠的人生哲言小集,集中的內容涉及了修身,養性,經商,從政,處世等,作者以哲人式的冷峻,對當時糜爛庸俗的世風做出了辛辣且不失客觀的抨擊,流露著”好為清態而反濁者,好為富態而反貧者,好為文態而反俗者,好為高態而反卑者,好為淡態而反濃者,好為古態而反今者,不如混沌為佳”的壹種無所拘束,高遠超脫的”難得糊塗”的自由人生境界。裏面最著名的壹句是“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雲卷雲舒。”這是在陳眉公輯錄《幽窗小記》中記錄的明人洪應明的對聯。洪應明是《菜根譚》的作者,因此,《菜根譚》中錄入了這句話。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