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膚敏 劉玨 胡舜陟 沈晦 劉壹止(弟寧止) 胡交修 綦崇禮
衛膚敏,字商彥,華亭人。以上舍生登宣和元年進士第,授文林郎、南京宗子博士,尋改教授。六年,召對,改宣教郎、秘書省校書郎,命假給事中賀金主生辰。膚敏奏曰:"彼生辰後天寧節五日,金人未聞入賀,而反先之以失國體,萬壹金使不來,為朝廷羞。請至燕山候之,彼若不來,則以幣置境上而已。"帝可其奏。既至燕,金賀使果不至,遂置幣而返。七年,復假給事中以行,及慶源府,逢許亢宗還,語金國事,曰:"彼且大入,其勢不可往。"膚敏至燕,報愈急,眾懼不敢進,膚敏叱曰:"吾將君命以行,其可止乎?"即至金國,知其兵已舉,殊不為屈。及將還,金人所答國書,欲以押字代璽,膚敏力爭曰:"押字豈所以交鄰國。"論難往復,卒易以璽。及受書,欲令雙跪,膚敏曰:"雙跪乃北朝禮,安可令南朝人行之哉!"爭辨逾時,卒單跪以受。金人積不說,中道羈留且半年。
至涿州新城,與斡離不遇,遣人約相見,拒之不可,遂語之曰:"必欲相見,其禮當如何?"曰:"有例。"膚敏笑曰:"例謂趨伏羅拜,此禮焉可用?北朝止壹君耳,皇子郎君雖貴,人臣也,壹介之使雖賤,亦人臣也。兩國之臣相見,而用君臣之禮,是北朝壹國有二君也。"金人氣折,始曰:"唯所欲。"膚敏長揖而入。既坐,金人出誓書示之,膚敏卻不視,曰:"遠使久不聞朝廷事,此書真偽不可知。"因論用兵事,又以語折之,幾復為所留。
靖康初,始還,進三官,遷吏部員外郎。會高麗遣使來賀,命假太常少卿往接之。朝論欲改稱宣問使,膚敏曰:"國家厚遇高麗久矣,今邊事方作,不可遽削其禮,失遠人心,願姑仍舊。"乃復稱接伴使。既至明州,會京師多難,乃便宜稱詔厚賜使者,遣還。
建炎元年,復命,自劾矯制之罪,高宗嘉賞。遷衛尉少卿。建議"兩河諸郡宜降蠟書,許以世襲,使各堅守。陜西、山東、淮南諸路,並令增陴浚隍,徙民入城為清野計。命大臣留守汴京,車駕早幸江寧。"帝頗納之。
遷起居舍人,言:"前日金人憑陵,都邑失守,朝臣欲存趙氏者不過壹二人而已,其他皆屈節受辱,不以為恥,甚者為敵人斂金帛,索妃嬪,無所不至,求其能詐楚如紀信者無有也。及金人偽立叛臣,僣竊位號,在廷之臣逃避不從及約寇退歸位趙氏者,不過壹二人而已。其他皆委質求榮,不以為愧,甚者為叛臣稱功德,說符命,主推戴之議,草勸進之文,無所不為,求其擊朱泚如段秀實者無有也。今陛下踐祚之初,茍無典刑,何以立國?凡前日屈節敵人,委質偽命者,宜差第其罪,大則族,次則誅,又其次竄殛,下則斥之遠方,終身不齒,豈可猶畀祠祿,使塵班列哉?"又言:"今二帝北遷,寰宇痛心,願陛下愈自貶損,不忘服雪,卑宮室,菲飲食,惡衣服,減嬪禦,斥聲樂,以至歲時上壽,春秋錫宴,壹切罷之,雖饗郊廟亦不用樂。必俟兩宮還闕,然後復常,庶幾精誠昭格天地,感動人心。"拜右諫議大夫兼侍讀,言:"行在頗興土木之役,非所以示四方,乞罷築承慶院、升旸宮。"又奏:"凡黜陟自中出者,皆由三省乃得奉行,或戾祖宗成憲者,皆許執奏。"時內侍李誌道以赦恩復保慶軍承宣使,添差入內都知,膚敏極論罷之。初,欽宗內侍昭慶軍承宣使容機,圍城中時乞致仕,高宗即位,命起之。膚敏言:"自古帝王未有求閹寺於閑退而用者。"遂寢。後父邢煥除徽猷閣待制,太後兄子孟忠厚顯謨閣直學士。膚敏言:"非祖宗法。"煥尋換武職,忠厚自若。
俄遷膚敏中書舍人,膚敏懇奏曰:"昔司馬光論張方平不當參知政事,自禦史中丞遷翰林學士。光言:'以臣為是,則方平當罷;以臣為非,則臣當貶。今兩無所問而遷臣,臣所未諭。'臣雖不肖,願附於司馬光。"又言:"事母後莫若孝,待戚屬莫若恩,勸臣下莫若賞,今陛下順太母以非法非所謂孝,處忠厚以非分非所謂恩,不用臣言而遷其官非所謂賞,壹舉而三失矣。"帝命宰相諭膚敏曰:"朝廷以次遷官,非因論事也。"膚敏猶不拜,居家逾月,及忠厚改承宣使,詔後族勿除從官,膚敏始拜命。又言:"中書根本之地,舍人所掌,不特演綸而已。"凡命令不合公議者,率封還之。
會膚敏知貢舉,有進士何烈對省試策,謬稱"臣",諫官李處遁乞正考官鹵莽之罪,以集英殿修撰提舉洞霄宮。或謂膚敏在後省論事,為黃潛善、汪伯彥所惡,故因事斥之。
三年春,召赴行在。時帝次平江。膚敏入見,言及時事泣下,帝亦泣曰:"卿今宜知無不言,有請不以時對。"膚敏謝曰:"臣頃嘗三為陛下言,揚州非駐蹕之地,乞早幸江寧。今錢塘亦非帝王之都,宜須事定亟還金陵。"因陳所以守長江之策,帝善其言。翌日,再對,歸得疾,然猶力疾扈蹕至臨安。俄除刑部侍郎,未拜,謁告歸華亭就醫,許之,遷禮部侍郎。
初,膚敏久疾臥舟中,不能朝,時苗、劉之變,帝未反正,宰相朱勝非言於隆祐太後,以"膚敏稱疾坐觀成敗,無人臣節"。及卒,始明其非偽雲。年四十九,特贈大中大夫。子仲英、仲傑、仲循。
劉玨,字希範,湖州長興人。登崇寧五年進士第。初遊太學,以書遺中書舍人鄒浩曰:"公始為博士論取士之失,免所居官,在諫省斥宮掖之非,遠遷嶺表,豈逆計禍福,邀後日報哉,固欲蹈古人行也。今庶政豈盡修明,百官豈盡忠實,從臣繼去,豈盡非才,言官屢逐,豈盡有罪!信任逾曩昔而拱默不言,天下之士竊有疑焉,願有以慰塞群望。"浩得書愧謝之。宣和四年,擢監察禦史,坐言事知舒州,留為尚書主客員外郎。
靖康初,議皇帝朝謁上皇儀,欲以家人禮見於內庭,玨請皇帝設大小次,俟上皇禦坐,宰臣導皇帝升自東階,拜於殿上,則有君之尊,有父之敬。又謂:"君於大臣或賜劍履上殿,或許子孫扶掖。皇帝朝謁,宜令環衛士卒侍立於殿西,宰執、三衙、侍從等官扶侍於殿上。如請帝坐,即宰執等退立西隅。"遷太常少卿。討論皇帝受冊寶故事,玨言:"唐太宗、明皇皆親受父命,未嘗再行冊禮,肅宗即位於靈武,故明皇遣韋見素就冊之,宣政授傳國璽,群臣上尊號,至德宗踵行之,後世以為非。"議遂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