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秦:字季子,東周洛陽人,少年時和張儀同學於齊。他策劃聯合六國抗秦,後被破壞,齊、魏***同伐趙,趙王責備蘇秦,蘇秦要求趙王派他去聯合燕國。後又為燕國作間諜到齊國,騙取齊王的信任,最後在齊國被殺。秦惠王:秦國的國君,名駟。 “連橫”──秦處於西,六國在東,且六國土地南北相連。若六國聯合結盟抗秦,則稱“合縱”;若秦國從西向東收服諸國,則稱為連橫。張儀曾經遊說六國,讓六國***同事奉秦國,即稱“連橫”。蘇秦初始遊說“連橫”,想得到秦的重用,不料遭遇秦王冷遇,因而懷恨在心,以致有了後來的“約從散橫,以抑強秦”。此處的“連橫”,是有具體所指,而下面的“約縱連橫”,屬泛指。
(2) 巴、蜀:今四川省地區。巴,以重慶為中心的川東地帶;蜀,以成都為中心的川西地帶。漢中:今陜西省南部地區。
(3)貉:獸名,皮可制裘。代馬:今山西省北部代縣等地所產的馬。
(4) 限:古籍中通“險”,險隘。
(5) 請奏其效:請:請允許(我)……。奏:恭述、奏明。效:效驗,驗證。但文中此句又可作另番理解,即“其”為語氣助詞,“效”,代指為秦王效力的見解或策略。
(6)“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誅罰” ── 以往通常註稱:文章,法令也,指國家法令;誅罰,殺罰也,指刑罰實施。鄙人以為,如此註釋該句甚為不妥。“毛羽不豐滿者,不可以高飛文章不成者,不可以誅罰;道德不厚者,不可以使民;政教不順者,不可以煩大臣。”依整句觀,此語乃針對個人之行為訓誡,而非吏政之議,何以突兀詮譯出“國家法令”“刑罰”之說故應為:文章者,即文章;誅罰者,即誅伐。此句“誅”,討也;此句“罰”,音fà,伐同也。
(7) “政教不順者,不可以煩大臣”--“政教”,這裏指國政方面的教化或主張,“不順”,不合時宜,行不通,有阻力。
(8) 儼然:矜莊貌,鄭重其事地。庭教之:庭上指教。
(9) 願以異日:希望改日再領教。
(10)神農:傳說中的炎帝名號。補遂:部落名。
(11) “黃帝伐涿鹿而禽蚩尤” ── 黃帝:傳說中的古帝名,號軒轅氏,建國於有熊。涿(zhuō)鹿:山名,在今河北省涿鹿縣西南。蚩尤:九黎部落之酋長,與黃帝作戰,為黃帝所誅。
(12) “堯伐驩兜” ── 堯:傳說中的古帝名,姓姬,名放勛,國號唐。傳位於舜。驩(huān)兜:堯臣,因作亂被放逐。
(13) “舜伐三苗” ── 舜:傳說中的古帝名,姓姚,名重華,國號虞。傳位於禹。三苗:即古代的苗族,在今湖南省溪洞壹帶。
(14) “禹伐***工” ── 禹:古帝名。本舜臣,治水有功,受舜禪,即帝位,國號夏。***工:古之水官名,極橫暴,為禹所放逐。
(15) “湯伐有夏” ── 湯:商朝開國的王,本為夏朝諸侯。夏王桀無道,湯起兵攻桀,建立商朝。有夏:指夏王桀。古時於朝代上加“有”,有夏即夏朝。
(16) “文王伐崇” ── 文王,即周文王:姓姬名昌,殷紂時為西方諸侯首領,又稱西伯。崇:國名,崇侯虎,助紂為惡,為文王所誅。
(17) “武王伐紂” ── 武王,即周武王:文王之子,名發,滅紂後,即天子位,國號周。紂:即殷紂王,暴虐之君。
(18) “齊桓任戰而伯天下”── 齊桓:齊桓公,齊國國君,名小白。他聯合諸侯,抵抗外族侵擾,為諸侯盟主。任戰:即肯戰。伯:同“霸”。霸天下,即為諸侯盟主。
(19) “古者使車轂擊馳”── 古者使:古人使者;使,於此非作使動詞。車輛來往奔馳,車轂互相撞擊,形容車輛之多,奔馳之急。轂(gǔ),車輪中心突出部分。
(20) “言語相結”── 商談結盟。
(21) “天下為壹,約從連橫”── 倒置句。約:約定; 從:此為古“縱”的通假字。 連:結交。南北曰縱,東西曰橫;此處“約縱連橫”屬於泛指,古意為邦交、結盟於四方諸國之事。“約縱連橫”另壹層意思為:既邀約自己勢力範圍內的力量(或稱為同盟),亦聯接爭取自己勢力範圍之外的力量。
(22) “文士並飭”── 飭(chì)巧辨也。指各國使臣或文人說客均用巧飾的語言遊說於諸侯之前。
(23) “科條既備,民多偽態”── 科條:規章制度;偽態:虛偽態度,即非真心來履行。
(24) “書策稠濁,百姓不足”── 書策:法令;“稠濁”:繁亂。“百姓不足”:百姓(卻)很貧困。
(25)“上下相愁,民無所聊”── 君臣上下相互仇怨,百姓無以聊生。
(26) “辯言偉服”──辨言:言辭巧辯;偉服:服裝壯觀。
(27) “繁稱文辭”── 繁稱:稱謂繁瑣;文辭:美飾言辭。
(28) “舌弊耳聾”── 弊,指疲困、勞累。“今三分天下,益州疲弊。(諸葛亮《出師表》)”。喻指說得舌頭疲累,聽得耳朵發聾。
(29) “行義約信,天下不親”── 即便(妳)行事仁義、誠信守約,天下也無人(與妳)親近。
(30) “夫徒處而致利”── 徒處:指置身空守,與下句“坐”,均謂不勞坐守。
(31) “五帝、三王、五伯”── 五帝:壹般指太昊、神農、黃帝、少昊、顓頊。三王:三代的王,指夏禹、商湯和周代的文王、武王。五伯:指齊桓公、晉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莊王。
(32) “淩萬乘……”句 ── 淩:淩駕、統帥; 詘(qū),屈服、使屈服; 制:整治; 臣:使臣服;元元:指百姓;子元元:即納天下百姓為子孫。《後漢·班固傳》:元元本本。又百姓曰元元。《史記·文帝本紀》:以全天下元元之民。
(33) “黑貂之裘弊”── 裘:皮衣。 弊:壞,壞損。
(34)“羸縢履蹻”── 羸(léi):通“縲”,纏繞。滕(téng):綁腿布;此“滕”應為“藤”的假借字。履:穿。蹻(qiāo):草鞋。此句大概意思為:紮系藤蔓,足穿草鞋。
(35) 橐(tuó):袋子。
(36) “乃夜發書陳篋數十”── 發:翻找。陳:放置、陳列。篋(qiè):書箱、書簍。“得太公陰符之謀”── 太公:姓姜,名尚,周文王臣,佐武王伐紂。陰符:後人托名太公所著的兵法書。
(37) “於是乃摩燕烏集闕”── 摩:接近、臨近、逼近,此處意為“登上”。 燕烏集闕:宮闕名。燕鳥烏鵲匯集宮闕檐下,取名至雅,可惜已無從查考。 闕,有本解釋為“塞”名,不敢恭維。
(38) 趙王:趙肅侯,名語。 華屋:華麗殿堂。 抵掌而談:抵掌,兩人手掌相抵;喻交心而談。
(39) 革車:用皮革包裹裝飾的車子; 純:古代量名,《淮南子·地形訓》裏閑九純,純丈五尺。鎰(yì),古代重量單位,合二十四兩為壹鎰。百鎰,古本亦有作百溢。
(40)“約從散橫”── 約:邀約、聯合。 從:古代“縱”的通假字,此指同盟陣營。 散:離散、拆散。 橫:此指非同盟陣營勢力。(參見註釋(1)“連橫”)
(41) “關不通”──函谷關內和關外的交通隔絕,指秦兵不能出函谷關。
(42) “皆欲決蘇秦之策”--“皆欲決……”,都想以……為決定。策:謀略、主張。
(43) “式於政,不式於勇;式於廊廟之內,不式於四境之外”── 式:同“試”,用、取用、致力於。
(44) “當秦之隆,黃金萬鎰為用”整句── 當:匹敵、堪比、與抗衡。 隆:興盛、興旺。用:用度、費用、開銷。 轉轂連騎:滾滾軍車戰騎。 炫熿:光耀,炫耀。 從風而服:聞風聽服。大重:大受重視;大:大受、廣受、深受;重:尊崇、重視。
(45) “且”“夫”均為文言文句首助語詞;“夫”前加“且”,加重語氣,有“且說那……”之意。特:只是、僅此、不過。 窮巷掘門:居於貧窮巷子裏,鑿墻洞為門。《齊策》亦有“掘穴窮巷”句。桑戶椦樞:桑戶,引喻為貧窮的莊稼農戶。 椦:古同“棬”,音quān,曲木做的飲器,如:杯棬,柳棬。 椦樞(或棬樞):木杯代用的門戶樞座;指門的樞座磨壞了,便臨時用木杯來代用,喻寒酸至極。
(46) “伏軾撙銜”之句 ── 伏扶於車軾之上。伏:伏身;軾:古代車廂前扶手橫木。撙(zǔn):勒,操控,控制,節制。銜:馬嚼子,會意為供操制的韁繩。 廷:通“庭”,殿庭。 說:說服,辨說。杜左右之口:讓左右其余人等難以表述自己的言論;杜,禁阻,堵塞。 伉:古與抗同;對等、抗衡。
(47) “父母聞之”字句 ──清宮除道:清理房舍,灑掃街路。 張樂設飲:擺列樂隊,設置酒宴。
郊迎:郊外迎接。 蛇行匍伏:蛇樣曲回匍匐前行;謝:謝罪、懺悔過失或罪過。
(48)“前倨而後卑”── 先前傲慢而後來謙卑。倨:傲慢。 卑:謙卑。
(49) “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 以:因為。 季子:年齡最小之子、少子。這裏是蘇秦的字。 位尊而多金:地位顯赫而多有錢財。
(50) “蓋可忽乎哉”── 蓋:古繁體為“蓋”,“蓋”古又作“盍(hé)”,與“何”同義。《禮·檀弓》:“子蓋言子之誌於公乎。”《莊子·養生主》:“技蓋至此乎?” 忽乎哉:忽,忽視,輕視;乎哉:語氣助詞,相當於今日的“啊,哦”。“蓋可忽乎哉”意為:怎麽可忽視啊!由此句觀,蘇秦亦金錢勢利壹小人耳! 蘇秦壹開始用連橫的方法遊說秦惠王說:“大王的國家,西面有巴蜀,漢中等地的物產,北方有胡人地區與代郡馬邑等地的物產,南邊有巫山,黔中作為屏障,東方有崤山、函谷關這樣堅固的要塞。土地肥沃,人民眾多而富足;戰車萬輛,精兵百萬;沃野千裏,積蓄充足,地勢險要,能攻易守。這正是人們所說的天然的府庫,確實是天下的強國。憑著大王您的賢能,軍民的眾多,戰備的充足,戰士的訓練有素,完全有把握吞並諸侯,統壹天下,成為治理天下的帝王。希望大王能稍加留意,允許臣陳述秦國地利兵強的功效。”
秦惠王說:“寡人曾聽說:羽毛不夠豐滿的鳥兒不可以高飛,禮樂法度不完備的國家不可以獎懲邢罰,道德修養不淳厚的君主不可役使百姓,政策教化不順通的君主不可以號令大臣。如今先生鄭重地不遠千裏來到我秦國親臨指教,我希望改日再談!”
蘇秦說:“我本來就猜想大王可能不用我的策略。從前神農攻打補遂,黃帝討伐涿鹿並擒獲蚩尤,虞堯攻打三苗,夏禹王攻打***工,商湯王滅夏桀,周文王攻打崇侯,周武王滅商紂王,齊桓公用戰爭而雄霸天下。由這些事例來看,哪有不經過戰爭就行的呢?古代使者往來頻繁而急切,宣稱互相締結盟約,謀求天下統壹;合縱連橫興起,兵革不息;文士巧言善飾,諸侯混亂迷惑;事端紛起,無法梳理;法令條規都很完備,但百姓虛偽奸惡;文書政令雜亂繁瑣,百姓生活貧苦不足;君臣上下都愁眉不展,百姓無所依賴;有漂亮的言辭,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戰事卻不能停息;講求文辭末節,天下就無法太平。因此說客的舌頭說焦了,聽的人耳朵都聽聾了,卻不見什麽成效;實行道義講究信用,天下人卻不親善。於是廢除文治而使用武力,召集並且禮遇敢死之士,制作好各種甲鎧,磨光各種刀槍,然後到戰場上去爭勝負。如果無所事事卻想獲取利益,安居不動卻要使國土擴大,即使是五代五帝,三王,五霸,明主賢君,也常想坐著不動而獲得這些,但形勢卻不允許,所以只有繼續用戰爭達到目的。距離遠的就用軍隊互相攻伐,距離近的就短兵相殺,只有如此才能建立偉大功業。所以,軍隊如果能得勝於外,那麽國內民眾的仁義就會高漲,君王的威權就會增強,在下的百姓就會服從統治。現在假如要想吞並天下,淩駕於大國,使敵國屈服,控制海內,治理百姓,號令諸侯,實在是非用武力不可。可是如今繼嗣當政的君主,卻忽視了這至上的道理,都不懂得教化人民,政治混亂,迷惑於花言巧語,熱衷於辯論,沈溺於辯辭中。以此說來,大王本來就不會實行我的策略。”
蘇秦遊說秦王的奏章雖然壹連上了十多次,但他的建議始終沒被秦王采納。他的黑貂皮襖已破了,百斤金幣也用完了,沒有了生活之資,不得已只有離開秦國回到洛陽。他腿上打著裹腳,腳上穿著草鞋,背著壹些書籍,挑著自己的行囊,形容枯槁,神情憔悴,臉色又黃又黑,面有慚愧之色。他回到家裏以後,妻子不下織布機,嫂子也不給他做飯,甚至父母也不跟他說話。因此他深深嘆息說:“妻子不把我當丈夫,嫂子不把我當小叔,父母不把我當兒子,這都是我蘇秦的罪過。”當晚,蘇秦就從幾十個書箱裏面找出壹部姜太公著的《陰符》來。他伏案發奮鉆研,選擇重點加以熟讀,並反復揣摩演練。讀到疲倦而要打瞌睡時,就用錐子刺自己的大腿,鮮血壹直流到自己的腳上。他自言道:“哪有遊說人主卻不能讓他們掏出金玉錦繡,得到卿相這樣的尊位呢?”過了壹年,終於揣摩透了,說道:“這次我真的可以遊說當世的君主了。”
於是蘇秦來到趙國的燕烏集闋宮門,在高大華麗的宮殿裏遊說趙王,說話投機以致拍起掌來。趙王非常高興,立刻封蘇秦為武安君,並授以相印。又給兵車百輛,錦緞千匹,白玉百雙,金幣二十萬兩。跟隨其後,到各國去約定合縱,拆散連橫,以此抑制強大的秦國.因此,當蘇秦在趙國做宰相時,函谷關的交通都被斷絕了。在當世,天下如此之大,百姓如此之多,諸侯如此威風,謀臣有如此權術,都要取決於蘇秦的策略。沒耗費壹鬥軍糧,沒耗用壹件兵器,沒用壹名士兵出戰,沒折斷壹根弓弦,沒損失壹支羽箭,就使天下諸侯和睦相處,甚至比親兄弟還要親近。由此可見,只要有賢明人士當權主政,天下就會順服;只要有壹人得以重用,天下就會順從。所以說:“要用政治手段解決問題,而不必用武力征服,要在朝廷上運籌帷幄,而不必到邊疆上去廝殺作戰。”當蘇秦得勢當紅的時候,黃金二十萬兩供他使用,車輪飛馳,馬匹成群,威風十足,炫煌於道,崤山以東的各諸侯國,莫不望風而臣服。趙國的地位也大大提高。其實那蘇秦,當初不過是壹個住在陋巷,挖墻做門,坎桑做窗,用彎曲的樹條做門框的那類窮人罷了,但他卻常常坐上豪華的馬車,騎著高頭大馬,橫行天下,在各諸侯朝廷上遊說君王,使各諸侯王的親信不敢開口,天下沒有誰敢與他對抗的。
蘇秦將要去遊說楚威王,路過洛陽。他的父母聽說了,就趕緊整理房間,清掃道路,張社樂隊,備辦酒席,到距城三十裏遠的地方去迎接。妻子對他敬畏得不敢正視,側著耳朵聽他說話;而嫂子跪在地上不敢站起,像蛇壹樣在地上爬,對蘇秦壹再叩首請罪。蘇秦問:“嫂子為什麽以前那樣傲慢而現在又這樣卑下呢?”他嫂子答:“因為妳現在地位尊顯,錢財富裕。”蘇秦長嘆壹聲說道:“哎!壹個人如果窮困落魄,連父母都不把他當兒子,然而壹旦富貴顯赫之後,親戚朋友都感到畏懼。由此可見,人生在世,權勢,名位,和富貴,怎麽能忽視不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