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也想到了她對王普生的心願:如果她有四根弦,就為他彈奏《春江花月夜》和《梅花三弄》。她說:“我也會唱蘇州評彈。”她害怕王普生閉上眼睛死去,他所有的願望都化為烏有,於是她從教堂的圍墻裏翻了出來。豆蔻從小就被關在妓院裏,但她其實是個被囚禁的奴隸,所以她上街時對此壹無所知。尤其是亂七八糟的南京,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到處都是被燒毀的廢墟。馬車倒在路邊,店鋪空無壹人。豆蔻立刻後悔了。她轉身往回走,卻發現自己忘記了回教堂的路。
冬天的早晨姍姍來遲,清晨五點鐘依然漆黑如午夜,陰霾重重。豆蔻走了壹段路,越走越亂。如果她沒有看到壹個肚子被剖開的裸女,也許她還有壹線希望避免後來的搶劫。當她聽到三個日本兵來了,她跑到壹條小街上。三個日本兵馬上就追上來了。豆蔻手腳麻利,很快就鉆進巷子裏,甩掉了追蹤器。就在她過胡的時候,她突然被壹堆柔軟的東西絆倒了。壹摸原來是壹堆五臟六腑露在腹部之外。豆蔻的尖叫像壹個幽靈。她跺著腳,抖著冰涼黏糊糊的手,在同壹個地方尖叫了半分鐘,然後邊跑邊尖叫,聲音裏滿是空洞。
豆蔻就這樣打完了。三個已經放棄她的日本兵包圍了她。她的叫聲驚醒了不遠處紮營的壹個騎兵排,立刻傳來了賣花女的尖叫聲。
十五歲的豆蔻被綁在椅子上,只有壹個念頭:快死吧,快死吧,死後變成最壞的鬼會回來掐死殺死把她當便壺的禽獸。這些動物會說話,胸前有毛,就跑到她的國家肆意虐待。她只希望立刻死去,化為壹縷青煙,壹波三折,漸漸化為十滴血的藍色尖牙和指甲,刀槍不入,行動如風。藍臉獠牙的復仇女鬼獰笑著,讓這些人形野獸心灰意冷。
小豆蔻得救後,經常咧著嘴笑,“呱呱呱呱”,讓臨時醫院裏的病人毛骨悚然。
1994年,我在壹個紀念南京大屠殺遇難者的圖片展上,看到了豆蔻的另壹張醜照。這是從日本軍營的檔案中繳獲的。照片中的女孩被綁在壹把舊木椅上,雙腿被撕裂,正對著鏡頭。女孩的臉很模糊,可能是因為不斷掙紮,導致相機無法對焦。我想那是豆蔻。日本兵對這個如花似玉的女孩進行暴力攻擊後,把這個被釘在恥辱十字架上的女屍拍進了鏡頭。
處理過的豆蔻精神有時紊亂,有時正常。她記得王普生有幾個精神狀態。尤其是她瘋了的時候,壹直喊著王普生的名字。在王普生被截肢前,這位名叫Trimmer的美國醫生告訴了王普生這個情況。手術室是臨時安排的,是阿多納多的臥室。由於安全區傷員太多,麻藥嚴重不足,王普生截肢只能用少量麻藥。手術後半段,劇烈疼痛復發。王普生咬了壹條毛巾,感覺到肉豆蔻的疼痛延伸到他身上。豆蔻的下體被撕裂,肋骨被刺傷。這些痛苦延伸到每壹把鋸,每壹把刀和每壹根針。王普生松開了牙齒,發出了壹聲長嘯。
月經淑娟和女同學從英格曼神父那裏得知了豆蔻的可怕經歷。壹開始她們發現氣氛變得詭異,窯姐們都很安靜。他們問阿多納多,小戰士王普是不是生了什麽東西。他們知道王普生的傷勢。阿多納多只說:“小豆蔻出事了。”“怎麽了?”" "
他們不停地問問題,阿多納多又露出了他那張粗糙的臉:“妳為什麽要問?讀妳的書!”然後他們聽到英格曼神父說:“孩子們應該知道這件事。”
這時英格曼神父站在他們教室的門口。
接下來,女孩們聽英格曼神父用他平淡單調的聲音講述豆蔻的故事。他們都很蠢。只有當危險的事情發生在身邊熟悉的人身上,才能表現出它的真實感受,它的真實和險惡程度。壹些女孩想起了小豆蔻剛來的那兩天的沖突,當時她們給她端了壹碗湯。想想豆蔻的苦澀。十五歲的時候,已經被賣過幾次貓狗了。如果她有壹點活路,她能卑微嗎?誰說婊子無情?她是如此迷戀王普生。他們想到小豆蔻那雙生了凍瘡的紅手為受傷的士兵清洗和擦幹繃帶,想到小豆蔻爬上壹棵核桃樹,放回壹只從屋檐上掉下來的野貓崽,想到小豆蔻坐在廚房門口為陳南飛剝水和蠶豆。他們心疼,以為什麽窯姐都能代替豆蔻,可為什麽是十五年的豆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