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古詩全文
其壹
何處可為別,長安青綺門。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
臨當上馬時,我獨與君言。風吹芳蘭折,日沒鳥雀喧。
舉手指飛鴻,此情難具論。同歸無早晚,潁水有清源。
其二
君思潁水綠,忽復歸嵩岑。歸時莫洗耳,為我洗其心。
洗心得真情,洗耳徒買名。謝公終壹起,相與濟蒼生。
《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古詩賞析
唐玄宗天寶二年(743)秋,李白在京師長安任翰林供奉,但已不被玄宗重用,又屢遭讒言。這種痛苦的生活在其《翰林讀書言懷呈集賢諸學士》中曾提到:“ 青蠅易相點,白雪難同調。本是疏散人,屢貽褊促誚 ”。在這樣的處境下,詩人產生了遠離官場、遁跡江湖以待明時的想法,這時他的好朋友裴圖南正好歸隱嵩山,李白便寫下了《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借送別抒發自已的抑郁情思。裴圖南,排行十八,生平不詳。
第壹首詩***十二句,前六句寫臨別情形。長安東邊的青綺門是送別的地方,繁華的街頭胡姬壓酒,金樽餞飲。分別的主客之間別情萬千,但始終是無言盡杯。只是到了上馬欲行之時,才終於將離別在即的朋友拉到壹邊,把肺腑衷腸壹吐為快。詩歌的後六句承“ 我獨與君言 ”,抒寫臨別贈言。風吹、日沒,這自然的景象正是國運的象征;芳蘭夭折,猶如正直之士的遭遇;鳥雀喧騰,壹似那奸佞小人的甚囂塵上。這種黑暗的社會面貌難以訴說,擡眼指看那冥冥飛鴻,此中似有壹種啟示。潁水的源頭清澈無染,我欲歸隱嵩山的行動,與妳只有時間早晚的差別。詩人在這裏用了比興的手法表達對現實的不滿與歸隱的誌向。“ 風吹 ”二句,由眼前之景聯想到朝政的黑暗。“ 舉手指飛鴻 ”用晉郭瑀故事暗喻隱逸之誌。《晉書·郭瑀傳》載:郭瑀隱於臨松薤谷,前涼國主張天錫遣使孟公明持節備禮征之。瑀指翔鴻示公明曰:“ 此鳥安可籠哉! ”遂深逃絕跡。“ 潁水有清源 ”句,既是指裴圖南歸隱之地,也暗合許由遁隱潁水的故事,為第二首詩張本。
王夫之《唐詩評選》對第壹首詩評述雲:“ 只寫送別事,托體高,著筆平。 ”這壹評價指出此詩在藝術上以送別為引發,以質樸自然的平常之筆創造出壹個渾融完整、難以句摘的境界,而又表達了超越送別的詩意,這詩意便是:借送別抨擊了黑暗朝政的賢愚不分和對裴十八歸隱的激賞,以及自我亦將遁身世外的高蹈心誌。
然而詩人在長安東門“ 燈火闌珊 ”之處與裴十八的獨語並非只是避地歸隱思想的簡單表白,第二首詩歌是由“ 潁水有清源 ”作進壹步生發,更深壹層地向知己傾訴衷腸。李白在這首詩裏用了兩個隱士的典故表達誌向:壹是上古的許由,據《高士傳》載:“ 堯又召(許由)為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於潁水濱。時其友巢父牽犢欲飲之,見其洗耳,問其故。對曰:‘堯欲召我為九州長,惡聞其聲,是故洗耳。’ ”二是東晉的謝安,《晉書》載其早年隱居浙江上虞東山,屢召不應。後苻秦攻晉,謝安出為征討大都督,破敵於淝水,功拜太保。
第二首詩***八句,壹、二句仍應送別題旨,論敘裴十八歸隱嵩山之事。“ 君思潁水綠 ”之“ 綠 ”字,不僅實指,還喻指清靜無爭的隱逸境界;“ 忽復歸嵩岑 ”之“ 忽復 ”二字,又將裴十八風流灑脫、糞土功名的神情逼真地體現出來。中間四句,以許由洗耳之典翻入壹層,勉勵友人不必如當世沽名釣譽之輩徒學洗耳而假隱山林,而須從內心深處洗盡功名之累,做真正的隱士。但“ 洗心 ”的隱士又是怎樣的模式呢?末二句作出回答:要象那棲居東山的謝安壹般由隱入仕,做出濟世安邦的大業。詩人在這裏表達了其隱逸背後積極用世的主張,這壹點沈德潛《唐詩別裁集》的品評頗中肯綮:“ 言真能洗心,則出處皆宜,不專以忘世為高也。借洗耳引洗心,無貶巢父意。 ”而這首詩在藝術上著痛快的特點,《唐宋詩醇》也給予明晰的表達:“ 沈刻之意,以快語出之,可令聞者驚竦。 ”
兩首詩作互為關聯,相輔相成。如果說第壹首詩是借裴十八歸隱而表達自己對現實不滿的情緒,則第二首詩表達了不得已歸隱之後又希冀復出的入世精神。既不滿現實而韜光隱晦,又追求光明而積極用世,構成了詩人李白浪漫主義的精神基礎,《送裴十八圖南歸嵩山二首》是其作品中最典型、最全面表達了這種人生誌向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