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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遊小傳:
陸遊(1125年11月13日-1210年1月26日) 南宋詩人,字務觀,號放翁,浙江紹興人,漢族。12歲即能詩文,壹生著作豐富,有《劍南詩稿》、《渭南文集》等數十個文集存世,存詩9300多首,是我國現有存詩最多的詩人。陸遊具有多方面文學才能,尤以詩的成就為最。自言“六十年間萬首詩”,今尚存九千三百余首。其中許多詩篇抒寫了抗金殺敵的豪情和對敵人、賣國賊的仇恨,風格雄奇奔放,沈郁悲壯,洋溢著強烈的愛國主義激情,在思想上、藝術上取得了卓越成就,在生前即有“小李白”之稱,不僅成為南宋壹代詩壇領袖,而且在中國文學史上享有崇高地位,是我國偉大的愛國詩人。 詞作量不如詩篇巨大,但和詩同樣貫穿了氣吞殘虜的愛國主義精神。陸遊的著作有《放翁詞》壹卷,《渭南詞》二卷。他的名句“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壹村”、“小樓壹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等壹直被人民廣為傳誦。
他始終堅持抗金,在仕途上不斷受到當權派的排斥打擊。中年入蜀抗金,長期的軍事生活豐富了他的文學內容,作品吐露出萬丈光芒,成為傑出詩人。“氣吞殘虜”。生當北宋滅亡之際,少年時即深受家庭中愛國思想的熏陶。紹興中應禮部試,為秦檜所黜。高宗即位,賜進士出身。
紹興二十八年(1158年)入閩任寧德縣主簿.據《寧德縣誌》卷三《宦績》中記載:“陸遊,字務觀,即放翁也┅┅紹興二十八年任邑薄,有善政,百姓愛戴”。在寧德的南漈山上建有陸遊塑像.曾任鎮江隆興通判.乾道六年(1170)入蜀,任夔州通判。乾道八年,入四川宣撫使王炎幕府,投身軍旅生活。後官至寶章閣待制。 陸遊在政治上,主張堅決抗戰,充實軍備,要求"賦稅之事宜先富室,征稅事宜覆大商",壹直受到投降集團的壓制。晚年退居家鄉,但收復中原的信念始終不渝。壹生創作詩歌很多,今存九千多首,內容極為豐富。抒發政治抱負,反映人民疾苦,批判當時統治集團的屈辱投降,風格雄渾豪放,表現出渴望恢復國家統壹的強烈愛國熱情。《關山月》、《書憤》、《農家嘆》、《示兒》等篇均為後世所傳誦。抒寫日常生活,也多清新之作。亦工詞,楊慎謂其纖麗處似秦觀,雄慨處似蘇軾。但有些詩詞流露出消極情緒。他初婚唐氏,《釵頭鳳》等,都真摯動人。有《劍南詩稿》、《渭南文集》、《南唐書》、《老學庵筆記》等。在母親壓迫下離異,其痛苦之情傾吐在部分詩詞中,如《沈園》。
他的詩歌藝術創作,繼承了屈原,陶淵明,杜甫,蘇軾等人的優良傳統,是我國文化史上壹位具有深遠影響的卓越詩人 。他的主要著作有《渭南文集》,《劍南詩稿》,《放翁詞》,《南唐書》,《老學庵筆記》。
陸遊書名為詩名所掩,陸遊亦工書翰,精行草和楷書。他自稱"草書學張顛(張旭),行書學楊風(凝式)。"他的書法簡劄,信手拈來,飄逸瀟灑,秀潤挺拔,晚年筆力遒健奔放。朱熹稱其筆劄精妙,遒嚴飄逸,意致高遠。遺留書作不多,書論有《論學二王書》。傳世之作有《苦寒帖》、《懷成都詩帖》等。
他的作品主要有兩方面:壹方面是悲憤激昂,要為國家報仇雪恥,恢復喪失的疆土,解放淪陷的人民;壹方面是閑適細膩,咀嚼出日常生活的深永的滋味,熨貼出當前景物的曲折的情狀。他的學生稱贊他說:“論詩何止高南渡,草檄相看了北征”;壹個宋代遺老表揚他說:“前輩評宋渡南後詩,以陸務觀擬杜,意在寤寐不忘中原,與拜鵑心事實同”。這兩個跟他時代接近的人註重他作品的第壹方面。然而,除了在明代中葉他很受冷淡以外,陸遊全靠那第二方面去打動後世好幾百年的讀者,像清初楊大鶴的選本,方文、汪琬、王蘋、徐釚、馮廷櫆、王霖等的摹仿,像“紅樓夢”第四十八回裏香菱的摘句,像舊社會裹無數客堂、書房和花園中掛的陸遊詩聯都是例證。就此造成了陸遊是個“老清客”的印象。當然也有批評家反對這種壹偏之見,說“忠憤”的詩才是陸遊集裏的骨幹和主腦,那些流連光景的“和粹”的詩只算次要。可是,這個偏向要到清朝末年才矯正過來;談者痛心國勢的衰弱,憤恨帝國主義的壓迫,對陸遊第壹方面的作品有了極親切的體會,作了極熱烈的贊揚,例如:“詩界千年靡靡風,兵魂銷盡國魂空;集中什九從軍樂,亙古男兒壹放翁!”“辜負胸中十萬兵,百無聊賴以詩嗚;誰憐愛國千行淚,說到胡塵意不平!”這幾句話仿佛是前面所引兩個宋人的意見的口聲,而且恰像山谷裹的回聲壹樣,比原來的聲音洪大震蕩得多了。
“掃胡塵”、“靖國艱”的詩歌在北宋初年就出現過,像路振的“伐棘篇”。靖康之變以後,宋人的愛國作品增加了數目,前面也選了壹些。不過,陳與義、呂本中、汪藻、楊萬裏等人在這方面跟陸遊顯然不同。他們只表達了對國事的憂憤或希望,並沒有投身在災難裏、把生命和力量都交給國家去支配的壯誌和弘願;只束手無策地嘆息或者伸手求助地呼籲,並沒有說自己也要來動手,要“從戎”,要“上馬擊賊”,能夠“慷慨欲忘身”或者“敢愛不貲身”,願意“擁馬橫戈”。“手梟逆賊清舊京”。這就是陸遊的特點,他不但寫愛國、憂國的情緒,並且聲明救國、衛國的膽量和決心。譬如劉子翚的詩裏說:“中興將士材無雙……胡兒胡兒莫窺江!”“低頭拔胡箭,卻向胡軍射……男兒取封侯,赴敵如饑渴”,語氣已經算比較雄壯了,然而講的是別人,是那些“將士”和“男兒”——正像李白、王維等等的“從軍行”講的是別人,盡管劉子翚對他的詩中人有更真切的現實感,抱更迫切的希望。試看陸遊的壹個例:“鴨綠桑乾盡漢天,傳烽自合過祁連;功名在子何殊我,惟恨無人快著鞭!”盡管他把自己擱後,口吻已經很含蓄溫和,然而明明在這壹場英雄事業裏準備有自己的份兒的。這是“詩經”“秦風”裏“無衣”的意境,是李牧“聞慶州趙縱使君中箭身死長句”的意境,也是和陸遊年輩相接的嶽飛在“滿江紅”詞裏表現的意境;在北宋像蘇舜欽和郭祥正時詩裏,在南北宋之交像韓駒的詩裏,也偶然流露過這種“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誰知我亦輕生者”的氣魄和心情,可是從沒有人像陸遊那樣把它發揮得淋漓酣暢。這也正是杜甫缺少的境界,所以說陸遊“與拜鵑心事實同”還不算很確切,還沒有認識他別開生面的地方。愛國情緒飽和在陸遊的整個生命裏,洋溢在他的全部作品裏;他看到壹幅畫馬,碰見幾朵鮮花。聽了壹聲雁唳,喝幾杯酒,寫幾行草書,都會惹起報國仇、雪國恥的心事,血液沸騰起來,而且這股熱潮沖出了他的白天清醒生活的邊界,還泛濫到他的夢境裏去。這也是在傍人的詩集裏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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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萬裏小傳:
楊萬裏(1127-1206年),字廷秀,號誠齋。吉州吉水(今江西省吉水縣)人。南宋傑出的詩人,漢族人。紹興二十四年中進士。授贛州司戶,後調任永州零陵縣丞,得見謫居在永州的張浚,多受其勉勵與教誨。孝宗即位後,張浚入相,即薦萬裏為臨安府教授。未及赴任,即遭父喪,服滿後改知奉新縣。乾道六年(1170年)任國子博士,開始作京官,不久遷太常丞,轉將作少監。淳熙元年(1174年)出知漳州,旋改知常州。六年,提舉廣東常平茶鹽,曾鎮壓沈師起義軍,升為廣東提點刑獄。不久,遭母喪去任,召還為吏部員外郎,升郎中。十二年 (1185年)五月,以地震應詔上書,極論時政十事,勸諫孝宗姑置不急之務,精專備敵之策,堅決反對壹些人提出的放棄兩淮、退保長江的誤國建議,主張選用人才,積極備戰。次年,任樞密院檢詳官兼太子侍讀。十四年(1187年),遷秘書少監。高宗崩,萬裏因力爭張浚當配享廟祀事,指斥洪邁“指鹿為馬”,惹惱了孝宗,出知筠州(今江西高安)。光宗即位,召為秘書監。紹熙元年(1190年),為接伴金國賀正旦使兼實錄院檢討官。終因孝宗對他不滿,出為江東轉運副使。朝廷欲在江南諸郡行鐵錢,楊萬裏以為不便民,拒不奉詔,忤宰相意,改知贛州。萬裏見自己的抱負無法施展,遂不赴任,乞祠官(無實際官職,只領祠祿,等於退休)而歸,從此不再出仕,朝命幾次召他赴京,均辭而不往。 開禧二年(1206年),因痛恨韓侂胄弄權誤國,憂憤而死,官終寶謨閣文士,謚“文節”。
楊萬裏主張抗擊金人,收復失地。以正直敢言,累遭貶抑,晚年閑居鄉裏長達15年之久。詩與尤袤、範成大、陸遊齊名,並稱南宋四大家。今存詩作4200余首,不少抒發愛國情思之作。其《初入淮河四絕句》、《舟過揚子橋遠望》、《過揚子江》、《雨作抵暮復晴》等詩,撫今追昔,即景抒懷,思想性和藝術性都相當高。也寫過壹些反映勞動人民生活的詩,如《竹枝歌》七首寫纖夫雨夜行船,《圩丁詞十解》寫築堤圩丁,以及《插秧歌》、《憫農》、《憫旱》、《農家嘆》、《秋雨嘆》等都從不同角度表現出對農民艱難生活的同情。楊萬裏初學江西詩派,重在字句韻律上著意,50歲以後詩風轉變,由師法前人到師法自然,形成獨具特色的誠齋體。誠齋體講究所謂“活法”,即善於捕捉稍縱即逝的情趣,用幽默詼諧、平易淺近的語言表達出來。如《檄風伯》:“風伯勸爾壹杯酒,何須惡劇驚詩叟!”就充分體現了誠齋體的特色。所著《誠齋詩話》不專論詩,也有壹些文論。所作賦,以《浯溪賦》、《海賦》為有名。所作詞今存僅15首,風格清新,富於情趣,頗類其詩。又精於《易》學,有《誠齋易傳》,以史證《易》,為經學家非議。所著《誠齋集》133卷(包括10種詩集及各體文章),有《四部叢刊》本;《楊文節公詩集》42卷,有乾隆間刻本;《誠齋易傳》20卷,有曝書亭影宋本;《誠齋詩話》1卷,有《歷代詩話續編》本。
楊萬裏壹生力主抗戰,反對屈膝投降,他在給皇帝的許多“書”、“策”、“劄子”中都壹再痛陳國家利病,力詆投降之誤,愛國之情,溢於言表。他為官清正廉潔,盡力不擾百姓,當時的詩人徐璣稱贊他“清得門如水,貧惟帶有金”(《投楊誠齋》)。江東轉運副使任滿之後,應有余錢萬緡,但他均棄於官庫,壹錢不取而歸。他立朝剛正,遇事敢言,指摘時弊,無所顧忌,因此始終不得大用。實際上他為官也不斤斤營求升遷,在作京官時就隨時準備丟官罷職,因此預先準備好了由杭州回家的路費,鎖置箱中,藏於臥室,又戒家人不許買壹物,怕去職回鄉時行李累贅。後來賦閑家居的十五年中,還是韓侂胄柄政之時,韓新建南園,請他作壹篇“記”,許以高官相酬,萬裏堅辭不作,表示“官可棄,‘記’不可作。”以止數事,可以想見其為人。詩人葛天民誇他“脊梁如鐵心如石”(見《南宋群賢小集.葛無懷小集》),並非謚美之辭。
楊萬裏壹生熱愛農村,體恤農民,也寫了不少反映農民生活的詩篇。如《憫農》、《農家嘆》、《秋雨嘆》、《憫旱》、《過白沙竹技歌》等寫出農民生活的艱難和疾苦,《歌四時詞》、《播秧歌》等 寫出農民艱辛和歡樂,《望雨》、《至後人城道中雜興》等寫出對風調雨順,安居樂業的喜悅和盼望,都具有比較高的思想性和藝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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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棄疾小傳:
辛棄疾(1140-1207)享年67歲,南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號稼軒,漢族,歷城(今山東濟南)人。我國歷史上偉大的豪放派詞人和愛國者。 與蘇軾齊名,並號稱“蘇辛”,史上與李清照並稱“濟南二安”。有人這樣贊美過他:稼軒者,人中之傑,詞中之龍。劉辰翁《辛稼軒詞序》說:“自辛稼軒前,用壹語如此者,必且掩口。及稼軒,橫豎爛熳,乃如禪宗棒喝,頭頭皆是;又如悲笳萬鼓,平生不平事並巵酒,但覺賓主酣暢,談不暇顧。詞至此亦足矣。”
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出生前13年,山東壹帶即已為金兵侵占,二十壹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紹興三十壹年(1161)率兩千民眾參加北方抗金義軍,次年奉表歸南宋壹生堅決主張抗擊金兵,收復失地。曾進奏《美芹十論》,分析敵我形勢,提出強兵復國的具體規劃;又上宰相《九議》,進壹步闡發《十論》的思想;都未得到采納和施行。在各地任上他認真革除積弊,積極整軍備戰,又累遭投降派掣肘,甚至受到革職處分,曾在江西上饒壹帶長期閑居。光復故國的大誌雄才得不到施展,壹腔忠憤發而為詞,其獨特的詞作風格被稱為“稼軒體”。造就了南宋詞壇壹代大家。其詞熱情洋溢,慷慨悲壯。筆力雄厚,藝術風格多樣,而以豪放為主。有《稼軒長短句》。今人輯有《辛稼軒詩文鈔存》。
平生以氣節自負,以功業自許,壹生力主抗戰,所上《美芹十論》與《九議》,條陳戰守之策,顯示其卓越軍事才能與愛國熱忱,又與宋誌士陳亮及理學家朱熹保持深厚友誼,與之砥勵氣節,切磋學問。抗金復國是其作品之主旋律,其中不乏英雄失路的悲嘆與壯士閑置的憤懣,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還以生動細膩的筆觸描繪江南農村四時的田園風光、世情民俗。其詞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風格沈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在蘇軾的基礎上,大大開拓了詞的思想意境,提高了詞的文學地位。後人遂以“蘇辛”並稱。其詩文亦有足稱道者,特別是其文“筆勢浩蕩,智略輻湊,有權書衡論之風”。
辛棄疾,是開壹代詞風的偉大詞人,也是壹位能征善戰、熟稔軍事的民族英雄。他的詞作“大聲鏜鞳,小聲鏗鍧,橫絕六合,掃空萬古,自有蒼生所未見”,已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瑰寶;而他作為南宋朝廷大臣而寫的壹篇文章《議練民兵守淮疏》,則表達了作者強烈的愛國主義感情,對戰爭形勢的精辟入裏的深刻分析和鮮明而又具體的對策。這篇應用散文感情熾熱,構思縝密,層層深入,有理有據,語言也精確、簡潔。文章僅用了六百余字,從提出問題、分析問題到解決問題,不枝不蔓,壹氣貫通,有情況、有分析、有措施、有預測、字字落到實處,質樸無華,明曉暢達。壹位豪邁曠達的詞人,根據不同的文體的需要,能夠寫出如此嚴謹、樸實的應用文,可見壹位大手筆,在寫作中是不能囿於壹個狹窄天地中的,應該熟練地掌握幾套筆墨,既有自己喜愛的體式,也能按不同要求寫出不同體裁、不同風格的別類文章,就如同功夫高深的武術家,雖擅長壹種兵刃,但對其他武器也能舞動壹樣。辛棄疾就是用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文體,從不同方面來表達了他慷慨激昂的愛國感情,反映出憂國憂民“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的壯誌豪情和以身報國的高尚理想。(節選自《應用寫作》1998年第1期,《詞壇巨擘 公文高手——讀辛棄疾<議練民兵守淮疏>》)
強烈的愛國主義思想和戰鬥精神是辛詞的基本思想內容,這首先表現在他的詞中,他不斷重復對北方的懷念。另外,在《賀新郎》、《摸魚兒》等詞中,他用“剩水殘山”、“斜陽正在斷腸處”等詞句諷刺茍安殘喘的南宋小朝廷,表達他對偏安壹角不思北上的不滿。胸懷壯誌無處可用,表現在詞裏就是難以掩飾的不平之情。他擅長的懷古之作中《水龍吟》,面對如畫江山和英雄人物,在豪情壯誌被激發的同時,他也大發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慨。理想與現實的激烈沖突,為他的詞構成悲壯的基調。辛詞在蘇軾詞的基礎上進壹步擴大了題材範圍,他幾乎達到了無事、無意不可入詞的地步。
他出生時北方久已淪陷於金人之手。他的祖父辛贊雖在金國任職,卻壹直希望有機會“投釁而起,以紓君父所不***戴天之憤”,並常常帶著辛棄疾“登高望遠,指畫山河”(《美芹十論》),同時,辛棄疾也不斷親眼目睹漢人在金人統治下所受的屈辱與痛苦,這壹切使他在青少年時代就立下了恢復中原、報國雪恥的誌向。而另壹方面,正由於辛棄疾是在金人統治下的北方長大的,他也較少受到使人壹味循規蹈矩的傳統文化教育,在他身上,有壹種燕趙奇士的俠義之氣。
紹興三十壹年(1161),金主完顏亮大舉南侵,在其後方的漢族人民由於不堪金人嚴苛的壓榨,奮起反抗。二十壹歲的辛棄疾也聚集了二千人,參加由耿京領導的壹支聲勢浩大的起義軍,並擔任掌書記。當金人內部矛盾爆發,完顏亮在前線為部下所殺,金軍向北撤退時,辛棄疾於紹興三十二年(1162)奉命南下與南宋朝廷聯絡。在他完成使命歸來的途中,聽到耿京被叛徒張安國所殺、義軍潰散的消息,便率領五十多人襲擊敵營,把叛徒擒拿帶回建康,交給南宋朝廷處決。辛棄疾驚人的勇敢和果斷,使他名重壹時,“壯聲英概,懦士為之興起,聖天子壹見三嘆息”(洪邁《稼軒記》)。宋高宗便任命他為江陰簽判,從此開始了他在南宋的仕宦生涯,這時他才二十三歲。
辛棄疾初來南方,對朝廷的怯懦和畏縮並不了解,加上宋高宗趙構曾贊許過他的英勇行為,不久後即位的宋孝宗也壹度表現出想要恢復失地、報仇雪恥的銳氣,所以在他南宋任職的前壹時期中,曾熱情洋溢地寫了不少有關抗金北伐的建議,像著名的《美芹十論》、《九議》等。盡管這些建議書在當時深受人們稱贊,廣為傳誦,但已經不願意再打仗的朝廷卻反映冷淡,只是對辛棄疾在建議書中所表現出的實際才幹很感興趣,於是先後把他派到江西、湖北、湖南等地擔任轉運使、安撫使壹類重要的地方官職,去治理荒政、整頓治安。這顯然與辛棄疾的理想大相徑庭,雖然他幹得很出色,但由於深感歲月流馳、人生短暫而壯誌難酬,內心卻越來越感到壓抑和痛苦。
然而現實對辛棄疾是嚴酷的。他雖有出色的才幹,他的豪邁倔強的性格和執著北伐的熱情,卻使他難以在畏縮而又圓滑、嫉賢妒能的官場上立足。他也意識到自己“剛拙自信,年來不為眾人所容”(《論盜賊劄子》),所以早已做好了歸隱的準備,並在江西上饒的帶湖畔修建了園榭,以便離職後定居。果然,淳熙八年(1181)冬,辛棄疾四十二歲時,因受到彈劾而被免職,歸居上饒。此後二十年間,他除了有兩年壹度出任福建提點刑獄和安撫使外,大部分時間都在鄉閑居。
辛棄疾壹向很羨慕嘯傲山林的隱逸高人,閑居鄉野同他的人生觀並非沒有契合之處;而且,由於過去的地位,他的生活也盡可以過得頗為奢華。但是,作為壹個熱血男兒、壹個風雲人物,在正是大有作為的壯年被迫離開政治舞臺,這又使他難以忍受,“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水龍吟 登建康賞心亭》),所以,他常常壹面盡情賞玩著山水田園風光和其中的恬靜之趣,壹面心靈深處又不停地湧起波瀾,時而為壹生的理想所激動,時而因現實的無情而憤怒和灰心,時而又強自寬慰,作曠達之想,在這種感情起伏中度過了後半生。“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破陣子》),“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鷓鴣天》),在這些詞句中,埋藏了他深深的感慨。寧宗嘉泰三年(1203),主張北伐的韓侂胄起用主戰派人士,已六十四歲的辛棄疾被任為紹興知府兼浙東安撫使,年邁的詞人精神為之壹振。第二年,他晉見宋寧宗,激昂慷慨地說了壹番金國“必亂必亡”(《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並親自到前線鎮江任職。
但他又壹次受到了沈重打擊,在壹些諫官的攻擊下被迫離職,於開禧元年(1205)重回故宅閑居。雖然後兩年都曾被召任職,無奈年老多病,身體衰弱,終於在開禧三年秋天溘然長逝。
雖然,自中原失陷以來,表現對於民族恥辱的悲憤,抒發報國熱情,已經成為文學的中心主題,辛棄疾的詞在其中仍然有壹種卓爾不群的光彩。這不僅因為辛棄疾生長於被異族蹂躪的北方,恢復故土的願望比壹般士大夫更為強烈,而且因為他在主動承擔民族使命的同時,也在積極地尋求個人生命的輝煌,在他的詞中表現出不可抑制的英雄主義精神。
在抒發報國之誌時,辛棄疾的詞常常顯示出軍人的勇毅和豪邁自信的情調,像“要挽銀河仙浪,西北洗胡沙”(《水調歌頭》),“馬革裹屍當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說”(《滿江紅》),“道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賀新郎》)等,無不豪情飛揚,氣沖鬥牛。對那些與自己壹樣勇於報國的誌士,他由衷地加以贊美,與之同聲相應,彼此勉勵,如《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的慷慨熱情,全然不同於壹般俗濫的祝壽詞:
渡江天馬南來,幾人真是經綸手?長安父老,新亭風景,可憐依舊。夷甫諸人,神州沈陸,幾曾回首?算平戎萬裏,功名本是,真儒事,公知否?況有文章山鬥,對桐陰滿庭清晝。當年墮地,而今試看,風雲奔走。
綠野風煙,平泉草木,東山歌酒。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
而對於庸俗圓滑、面對民族危亡無所作為的官僚,辛棄疾有壹種出於本能的厭惡,在《千年調》中他勾勒了這類人物的醜態:“卮酒向人時,和氣先傾倒。最要然然可可,萬事稱好。”
然而正是這樣的人充斥官場,把持權位,引導著壹條茍且偷安的道路。他憤慨地寫道:“千古李將軍,奪得胡兒馬。李蔡為人在下中,卻是封侯者。”(《蔔算子》)
當辛棄疾帶領不多的人馬沖過戰場烽火來到南方時,懷著滿腔熱血,渴望壹展宏圖,卻不料從此陷落在碌碌無為的境地,這使他感到難以忍受的苦悶和悲憤。在他南歸的第十二年重遊當年南歸的首站建康時,他寫下了著名的《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
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幹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揾英雄淚。
這是對山河破碎的悲哀,對壯誌成空的悲哀;歲月無情地流去,因這種悲哀更顯得怵目驚心。然而即使詞人在寫他的孤獨和悲哀,寫他的痛苦和眼淚,我們仍然看到他以英雄自許、絕不甘沈沒的心靈。
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壹的愛國熱情,傾訴壯誌難酬的悲憤,對南宋上層統治集團的屈辱投降進行揭露和批判;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藝術風格多樣,而以豪放為主。熱情洋溢,慷慨悲壯,筆力雄厚,與蘇軾並稱為“蘇辛”。《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等均有名。但部分作品也流露出抱負不能實現而產生的消極情緒。有《稼軒長短句》。今人輯有《辛稼軒詩文鈔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