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歷十才子”,根據《新唐書·盧綸傳》包括:盧綸、吉中孚、韓翔、錢起、司空曙、苗發、崔峒、耿諱、夏侯審、李端。他們的詩歌很少反映社會的動亂和人民疾苦,大多數是唱和、應制之作。歌頌升平,吟詠山水,稱道隱逸是他們詩歌的基本主題。他們在藝術方面都有壹定修養,擅長五言律詩,但大都缺乏鮮明的藝術特色,有形式主義的傾向。《四庫全書總目錢仲文集提要》說:“大歷以還,詩格初變。開、寶渾厚之氣,漸遠漸漓。風調相高,稍趨浮響,升降之關,十子實為之職誌。”這個批評是恰當的。其中僅錢起、盧綸的壹些小詩藝術上尚有壹定成就。 錢起(722—780?),在十才子中年輩較老,曾和王維、裴迪等人唱和。詩風也略似王維,以“體格清新,理致清淡”(《中興間氣集》)為特色。如“牛羊下山小,煙火隔雲深”(《題玉山村叟屋壁》),“孤村凝片煙,去水生遠白”(《登勝果寺南樓雨中望嚴協律》)等詩句就是例證。他的《省試湘靈鼓瑟》頗為前人稱道。末兩句“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不僅點明環境氣氛,而且能引起對曲終人杳的惆悵。 盧綸(748—800?),在十才子中,詩風較為雄壯。《和張仆射塞下曲》兩首最有名: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兩首詩都是歌頌將士英勇的,第壹首暗用李廣故事,寫出邊塞射獵生活的片斷。第二首寫輕騎雪夜追擊敵人,更充滿戰爭生活的氣息。他還有壹首《逢病軍人》: 行多有病住無糧,萬裏還鄉未到鄉。蓬鬢哀吟古城下,不堪秋氣入金瘡。 也是邊塞絕句中具有現實主義精神的作品。 李益(748—827),字君虞,隴西姑臧(今甘肅武威)人。曾北遊河朔,為幽州劉濟從事,居邊塞十余年。太和初官至禮部尚書。 李益比十才子時代略晚。他的邊塞詩多寫於建中、貞元時期。他的《從軍詩序》說:“吾自兵間,故為文多軍旅之思。或軍中酒酣,塞上兵寢,投劍秉筆,散懷於斯文,率皆出乎慷慨意氣。”因為他的詩以七絕見長,後人往往把他和王昌齡相提並論。但是,他從軍所到的幽州河朔,中唐時代已成為藩鎮割據的地方。這裏的邊塞士卒們,迫於連年不斷的內外戰爭,衛國立功的英雄氣概已黯然消失。李益詩:“今日邊庭戰,緣賞不緣名。”(《夜發軍中》)清楚地說明這種軍心士氣的變化。在這種情況下,士卒們對戰爭厭倦不滿是很自然的:“寢興倦弓甲,勤役傷風露。來遠賞不行,鋒交勛乃茂。未知朔方道,何年罷兵賦。”(《五城道中》)李益的邊塞詩,主要抒寫戰士們久戍思歸的怨望心情,並不是偶然的。例如: 回樂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處吹蘆管,壹夜征人盡望鄉。 ——《夜上受降城聞笛》 天山雪後海風寒,橫笛偏吹行路難。磧裏征人三十萬,壹時回首月中看。 ——《從軍北征》 胡風凍合辟鵜泉,牧馬千群逐暖川。寒外征行無盡日,年年移帳雪中天。 ——《暖川》 這些詩裏已經沒有盛唐邊塞詩那種樂觀豪放的情調,即使和王昌齡《從軍行》中描寫“邊愁”的詩相比,也有淒涼感傷和雄渾悲壯的差別。這個差別雖然不只是詩人風格不同的問題。但他這些絕句在藝術上成就很高。形象的完整豐富,韻味的含蓄深長,音韻的和諧宛轉,語言的精煉自然,都接近王昌齡。據史傳說,他的絕句壹類的詩,“每作壹篇,為教坊以賂求取,唱為供奉歌詞”。而“回樂烽前”壹篇,更是“天下以為歌詞”的名作。 李益在其他詩體上,也偶有佳作。如《從軍次六胡北飲馬磨劍石為視殤辭》,雜用屈原、李白的浪漫主義手法寫出為陣亡將士招魂的長歌。他的七律如《鹽州過胡兒飲馬泉》,也是比較好的邊塞作品。此外,他的五律《喜見外弟又言別》,雖非邊塞詩,也頗為人所傳誦: 十年離亂後,長大壹相逢。問姓驚初見,稱名憶舊容。別來滄海事,語罷暮天鐘。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幾重。 這首詩語簡情深,非經歷離亂生活的人寫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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