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冬間,是跌至零度的冰涼。薄情西風、嚴霜兼程,匍匐掌心的余溫揮發成霾,只聽得寒冷聲聲於耳鬢嘶鳴。我藏身厚厚羽絨制品的外套,把自己裹成壹道街景。或似壹座被風冰凝的塑像,或似壹拂即化的纖塵。
淚濕寒衣,添風愈冷。青瘦皮囊頃刻間收緊,護那僅余分毫重量的三寸疏骨。我聽見雙頜瑟瑟顫抖發出嗑嗑的碰撞,綿延至腳底生生的疼。雙臂粘連胸前相互取暖,毛絨絨保暖物質也終遜色於冰天雪地。我猜想這寒冷的空氣中佝僂了多少來來往往的背影。
在這死白的天空下,是壹片不著色彩的世界。那霧霾繚繞的前方如同置身迷幻仙境卻更似冰冷的地獄。法國梧桐黯然失色,幹枯且殘葉早已飄零殆盡。往日裏燦爛的金黃被單色系蒼白的時節淺化成淡漠的褐色,枝繁葉茂也不過只輪回成壹身斑駁的殼。
天幕偶爾也會掙紮出幾絲幾縷慵懶的光線,卻被遮天蔽日的灰霾扼殺在生命力開始的初期。時節虛空,萬物虛空,世界虛空,日子被衍生成黑白電影。破曉,成謎。
萬物總在最需要的時候掂量出價值,雪中送來的火炭、絕壁伸出的援手、光亮的夜燈、蜷縮處壹個體諒的擁抱。而此時是有多仰望那曾於遙遠時空盛放的金色之光,哪怕只有三寸日光,也足以使身影安放。
從未如此渴望陽光,渴望被和煦的天地溫柔臨幸。那時候雲淡風輕,天高日暮,光影於樹蔭浮現,輪廓清晰可見。那時候驕陽似火、流金鑠石、熱情飽滿,我仿佛遇見自己的影子棱角分明活現於眼前。那時候生命是靈動的',似萬花筒幻化出各種形狀,而現在壹切如盡頭般死寂。如今鏡頭即使大光圈高ISO也留不住風光旖旎幻影重疊的畫面,那渾然天成的光影之美卻遲遲不肯重現。
時間依舊染指華年,天地混沌卻不似初開,尋不著壹絲流動的光線。有多少人守著現代化智能暖風機的房間倉惶老去;有多少人爬山涉水,異國他鄉只為追隨那溫熱的壹縷陽光。
時光遇冷,卻無人溫暖掌心;歲月抖擻,卻無人穩住雙臂。霜華浮沈,唯冷暖自知。或許記憶可以沖淡青絲白發,卻難以融解心頭凝結成塊的冰涼。風過,碾碎芳華,夾縫裏留痕。風過,天寂寂更添心冷。
尋那壹束溫暖如的陽光,將碩果累累之美靜靜揣下,看層林染盡,金黃遍地。
念那壹束溫暖如夏的陽光,將燦爛奪目之美熱情揣下,看湖面閃爍陸離浮動的光點。
戀那壹束溫暖如春的陽光,將和煦婉轉之美從容揣下,看萬物復生,百花香馥。
唯有陽光可以不計前嫌,壹如既往溫存世間。所以,我寧願虔誠以待,樂意苦苦追尋。從空洞的屋子走到寒流中去,走出琉璃繁城即使冰封成繭也願壹心向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