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往寒來春夏秋,
夕陽西下水東流。
事遇機關須進步,
人當得意便回頭。
這是《水滸傳·第三回》的壹首開場詩。
暑往寒來,春夏秋冬。
太陽東升西落,逝水日夜東流。
憑心而論,這首開場詩的前兩句,有些稀松平常,但卻很能給人壹種“時光荏苒,歲月急促”的感覺。這也就為說出人生中最危急的兩個時候,打下了壹個好鋪墊。
什麽樣的兩個時候,人生最危急呢?
壹個就是“事遇機關”,壹個就是“人當得意”。
機關,就是關鍵時刻。壹個遇字,說明事來的有點突然。這種情況下,大多不會是好事,十有八九是禍事。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事遇機關須進步”這句詩,說的就是九紋龍史進。
說起九紋龍史進,家住華陰縣史家村,從小不務農業,整天就愛弄槍使棒。
單就請師父教武功這壹檔子事,用史太公原話說是:
不知使了多少錢財……
由此可見,史進他們家在當地,還是有些根基的。就算不是大富大貴,也是個富庶的人家。
史家村前面,有壹座少華山。
山上最近出了夥土匪,為首的叫神機軍師朱武,手下還有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兩個頭目,專幹打家劫舍的事。
這壹天,史進正在莊上。陳達突然跑來借道。
史進當然不同意了。
就這樣,兩人打了起來。
結果這壹打不要緊,史進不但活捉了陳達,不壹會兒朱武和楊春還送上門來。不過這兩人不是來打架的,而是求史進把自己也捉了,然後和陳達壹起扭送官府。
史進壹聽就懵了,問什麽原因。
朱武說我們三人發過誓,要同生***死。現在陳達被妳捉了,眼看是活不成了,所以我們兩人也來了。
史進也是條好漢,怎麽受得了這個。於是,不但沒捉這兩人,還把那壹個也給放了;不但放了,從此兩下裏還互有來往。
這事擱宋朝,可是大罪。
對付山上的土匪,官府沒辦法;可土匪下山來,跑到壹戶平頭老百姓家,那可就不壹樣了。
於是八月十五這壹天,史進與朱武三人正在後花園喝酒賞月。華陰縣尉帶著三四百官兵,壹下子就把莊子給圍了,讓史進交人。
壹下遇上這種事,怎麽辦?
死賴著不承認?明顯是賴不掉;真把朱武三人綁了交出去?又怕被天下英雄恥笑;和官府對著幹?可祖輩積下的諾大家業,壹下就都沒了。
要不說史進是條漢子呢!在這關鍵時刻,他居然都沒怎麽猶豫,收拾了些細軟,壹把火就把莊子給燒了,然後領著朱武三人和壹眾莊客,迎著官兵就殺了出去。
這就是詩中說的“事遇機關須進步”。也就是說遇到突如其來的禍事,必須要當機立斷,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取舍,不要妄想有兩全其美的法子,根本沒有讓妳轉圜回旋的余地。
“事遇機關須進步”說的是史進,“人當得意便回頭”說的又是誰呢?
這個人就是花和尚魯智深。
那時候他還叫魯達,在渭州小種經略相公手下當提轄官。在宋朝的時候,這可是六品或七品的官職,擱現在也是個正團級的幹部。
所以這時候的魯達,正是人生得意的時候。
可是他呢,卻不知道收斂。
這壹點,單從他在《水滸傳》裏首次出場時,走路的那股架勢就能看出來:
只見壹個大漢大踏步竟入來,走進茶坊裏……
是不是壹副橫沖直撞的樣子?
接下來,他和九紋龍史進、打虎將李忠去酒館喝酒,然後就碰上了金氏父女這檔子事。
本來自己有這個能力,伸手管壹管,這沒什麽錯。
其實壹直到第二天,他去店裏放走金氏父女,然後堵在店門口兩個時辰,也沒什麽不對。
此時的金氏父女,估計早已出城走遠了。
這時候的他,就應該站起身來,拍拍屁股走人,就像沒發生過這事壹樣。當然,他倒是也起身了,然後也走了出去,不過卻是找鄭屠晦氣去了。
接下來,就是鄭屠被三拳打死,魯達也落得個背負人命,出逃在外的結果。
所以,作者施耐庵才會在詩中說“人當得意便回頭”。也就是說,人越是在得意的時候,越要小心謹慎,為人處事越要有分寸、知進退,決不能恣意妄為。
不然,壹個不小心,得意就變成失意落魄了。
只不過可惜的是,我們大多數蕓蕓眾生,都是在得意的時候,忘了分寸;在突遭變故的時候,忘了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