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成語大全網 - 端午節詩句 - 李白《當塗趙炎少府粉圖山水歌》原文閱讀

李白《當塗趙炎少府粉圖山水歌》原文閱讀

峨眉高出西極天,羅浮直與南溟連。

名工繹思揮彩筆,驅山走海置眼前。

滿堂空翠如可掃,赤城霞氣蒼梧煙。

洞庭瀟湘意渺綿,三江七澤情洄沿。

驚濤洶湧向何處?孤舟壹去迷歸年。

征帆不動亦不旋,飄如隨風落天邊。

心搖月斷興難盡,幾時可到三山巔?

西峰崢嶸噴流泉,橫石蹙水波潺湲。

東崖合沓蔽輕霧,深林雜樹空芊綿。

此中冥昧失晝夜,隱幾寂聽無鳴蟬。

長松之下列羽客,對座不語南昌仙。

南昌仙人趙夫子,妙年歷落青雲士。

訟庭無事羅眾賓,杳然如在丹青裏。

五色粉圖安足珍?真仙可以全吾身。

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殺人。

唐代是中國的繪畫藝術得到進壹步發展的時期。這種情形,促進了以繪畫內容為題材的詩歌的大量出現,從而使得詩歌藝術中的詩情與畫意得到了進壹步的融和。李白便是這種藝術嘗試的較早實踐者。

這首詩是李白為當塗縣尉(少府)趙炎的粉圖山水所作。粉圖,即粉壁上的圖畫。全詩按意思可分為三個部分。

第壹部分從開頭到“對座不語南昌仙”,凡二十二句,集中筆力對趙炎的這幅畫進行描繪。“峨眉高出西極天,羅浮直與南溟連。”壹起二句,純用虛筆,氣勢超邁。峨眉山在我國西部的四川省,羅浮山在我國南部的廣東省,綿延數百裏,濱臨南海。這兩座名山相距萬裏之遙,顯然並非畫中實景,而是詩人的想象之詞。其用意,壹方面點出題面“山水” 二字,說明畫的基本內容,另壹方面,則是將不同的空間加以主觀的調動、組合,以突出畫的氣勢和畫家的筆力,並自然地過渡到下面兩句對畫本身的切入。繹,抽絲。名工繹思,猶言畫家構思巧妙,故能“驅山走海”,將宏偉壯闊的山川置於尺幅之中,呈現在觀賞者的眼前。同時,這二句也把首二句對山水的虛寫落到了實處,見出筆勢的天矯。

以下,詩人對畫中內容極力鋪敘,大肆渲染。寫山,則有 “滿堂空翠如可掃,赤城霞氣蒼梧煙”二句。赤城山,在浙江天臺縣北,其土赤色,狀如雲霞,道教稱為第六洞天。蒼梧山,在湖南寧遠縣南,據《初學記》卷壹引《歸藏》 雲: 有白雲出自蒼梧,飛入大梁 (今河南開封)。相傳舜葬於蒼梧之野,娥皇、女英二妃隨之不返,亦逝於此。這二句有兩層意思,其壹,借赤城雲霞、蒼梧白雲來形容畫中山的雲蒸霞蔚,蒼莽壹片,見此景色,詩人頓覺所處之地也是“滿堂空翠”,象能夠入畫壹般。其二,赤城和蒼梧二山神話色彩都很濃,有此壹筆,遂與下面對神仙的描寫呼應起來。於此可見詩人結構的匠心。寫水,則有 “洞庭瀟湘意渺綿,三江七澤情洄沿”二句。洞庭、瀟湘,均在湖南。渺綿、洄沿,既指水勢的渺茫綿遠,也指欣賞者心馳目迷的狀態。總上而言,可知畫家是在創造壹種煙水迷離的效果。

有山有水,尚呈靜態,於是,下面遂推出人的活動,使整個畫面活了起來。波濤洶湧中,壹只小小的船兒在隨風漂蕩,它要駛往何方?詩人揣測道: 船上壹定是壹位遺世遠遊,壹去不歸的客子吧。看那“征帆不動亦不旋,飄如隨風落天邊” 的情態,便可知這是只 “不系之舟”。似有目的,又似無目的,全在機緣的投合,那麽,詩人也不禁為之“心搖目斷”,情思綿綿了。這幾句,意旨若明若暗,若隱若現,其實,完全是對這只孤舟及其上面的客子的目的地進行鋪墊,之後,詩人便進壹步將意思挑明了:“幾時可到三山巔?”三山,指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原來,舟中之人乃是位求仙之士,於是,下面更轉入對仙山的描繪。

這座仙山,山勢嵯岈,山峰崢嶸,橫石蹙泉,擊水飛迸。輕輕的薄霧,將重疊的群峰、茂密的樹林,都籠罩在壹片空濛之中。這雖是大自然中的實景,但又何嘗不意味著“赤城霞氣蒼梧煙”呢? 如此山水,自然是人跡罕至,因此下面逗出對山中的靜寂的描寫。冥昧,幽暗,因山深林密,故雲“失晝夜”,在這環境中,靜靜聽去,連鳴蟬之聲也沒有,正所謂“壹鳥不鳴山更幽” 了。山中如此靜寂、清幽,莫非真的沒有生物嗎? 詩人馬上告訴我們:有。不僅有,而且還不少呢。這就是列於長松之下的仙人們。只不過他們也是靜靜的,默然心會,悠然不語,與他們的環境形成了壹個和諧的整體。漢代方士欒大曾穿羽衣,取成仙飛翔之意,後世因稱仙人為羽客。據 《漢書·楊胡朱梅雲傳》,漢成帝時,九江梅福為南昌尉,王莽專政,舍棄妻子,離家遠遁,相傳得道成仙,此即 “南昌仙” 之所出。畫是空間藝術,詩是時間藝術。在這壹大段描寫中,詩人完全將空間時間化,從壹個接受者的角度,對畫面背後的內容作了想象豐富的補充,而又逐層推進,詳略得當,充分表現出他的高超的藝術表現力。

第二部分是“南昌仙人趙夫子” 以下四句,點出畫的作者,並對他進行贊美。“南昌仙人”壹句與上句是頂真句法,這壹修辭手法的運用,不僅使得兩個部分的轉換處辭氣相貫,而且在意思上也轉接無痕。如上所雲,梅福是任南昌縣尉時離家訪道的,而趙炎當時正在當塗縣尉任上,這壹點,使得二者有了***同性,明白了這壹點,就可知用 “南昌仙人”來贊美趙炎不算突兀了。妙年,少年,歷落,磊落。青雲士,《史記·伯夷傳》: “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哉?”指立德立言高尚之人。訟庭無事,指趙炎政事清明,使得人民生活安定,而他自己亦復得以擺脫俗務之擾,可終日與諸雅士賓客相交結。對此,詩人贊之為:“杳然如在丹青裏”。這壹句承上而來,有兩層意思。第壹層是照應“南昌仙人”句,將趙炎及其諸賓比作眾羽客;第二層是符契趙炎的畫家身份,暗示: 只有具有這種高雅的生活和情操,才能繪出這樣高雅的畫。至此,就畫而言,題面已足,故下面詩意又壹轉。

第三部分,從“五色粉圖” 到篇末,凡四句,抒發詩人自己的感受。五色粉圖中所繪雖然美好,但畢竟是用筆畫出來的,哪有真正的山水那樣使人神往呢? 如果等到功成之後再身退,那麽必將為隱居地的風景所譏笑,因為,那不是壹個真正的隱士所應該具備的風範。武陵桃花,見陶潛 《桃花源記》。這裏,詩人在抒發自己的感受時,對前面兩個部分提出了雙重否定。第壹,他否定了畫,認為不是真正的美,第二,他否定了畫家的生活,認為雖然有出塵之姿,但還做著縣尉,故不是真正的隱士。這壹揚壹抑之間,雖然很有分寸,份量很輕,但詩人的主觀指向還是很明顯的,全詩也因此顯得頓挫有勢。但是,必須指出的是,李白在這裏說的並不是真心話。從他壹貫的作風看,他實際上是主張而且向往著“功成拂衣去”的,正如他在《扶風豪士歌》中所雲:“張良未逐赤松去,橋邊黃石知我心。”他是念念不忘用世之誌的。按,這首詩作於安史之亂前夕,李白長期受到壓抑,興國濟世之心不得伸展,難免有所消極,因此,末二句不妨視為他在特定處境中的壹種激憤之詞。

這首詞有兩個特點值得提出來。壹是章法嚴謹,富有層次。而又於嚴整之中時見波瀾,前後呼應,抑揚有致。二是想象豐富,筆勢勁邁,充滿浪漫色彩和情調,將情與景、心與物有機地統壹起來。可以說,這是壹篇能夠反映這位傑出的浪漫主義詩人的創作風格的偉大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