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霧中,妳再也沒有回頭,只給我留下了壹個背影。
北方人過臘月二十四,稱為小年。小年的第二天,我和女兒送妳趕火車。早晨霧大,抓壹把攥出水。走在霧中,像沈入水底。霧中的人有沈浮感,漸漸會感到窒息。
來到車站。站臺上人如潮水,聲音沸騰。他們扶老攜幼,提鑼背鼓,多是年貨。趕車人壹臉的焦慮,滿眼的渴望,歸心似箭。明知在濃霧中望不了多遠,他們仍是不停地向車來的方向張望。唯恐擠不上車,坐不上座位。“車來了。”有人在人群中喊了壹聲。隱約可聽到車輪的鏗鏘聲。人群壹陣騷動。趕火車的人忙把放在地上的東西背上,拎好。有的攙緊孩子扶著老人,往站臺邊湧。車站服務員吹響哨子,喝叫人站在警戒線外。列車在粗重的喘息聲中停下。人群向車門擠去。我和女兒在站臺上目送妳夾在人群中擠上車。在人流中消失在車箱門內。壹聲高亢的汽笛聲過後,火車在霧中消失。車輪的咣 聲顯得鈍,沒了往日的聲音脆。不壹會兒,列車就被濃霧吞沒。這時我還呆呆地站在那裏。女兒提醒我:“我大伯早就走了,爸,我們回去吧!”這時我才收回目光。在車站上送別的人已經走光。我們才慢慢地走了回去。
自工作以來,我是第壹次沒回家鄉過春節。上班的第壹天,辦公室的小張急急向我奔來說:“妳哥去世了。”
“什麽?”
小張看僵著的我,聲音低沈地說:“妳哥去世了。”
……
我僵住,腦袋壹片空白。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是什麽時間離開的單位,直到今天我也回憶不起。後來當我壹走進那個車站,我的面前就會出現妳被大霧淹沒的背影。
我能走到今天,是妳的呵護。妳的墳和父母的墳近在咫尺。看墓地時,風水先生告訴我:“黃河大堤上,頭枕大堤,足踏黃河。父母在北,他在南,這叫懷中抱子。父母也會為他擋住凜冽的北風。他會睡得安穩。”風水先生說得入情入理,我同意了。後來每次我去上墳,我為父母和妳在大地上留下最後兩簇立體的黃土,總是像兩塊高高的無字碑矗立在我的面前,頂天立地。我都會不由自主地跪在碑前潸然淚下,泣不成聲。在我的記憶裏除跪天地和跪父母外,在這個世界上,我還跪妳——哥!人常說長兄如父。在我的心靈中,除了父母外,妳是在黑暗中為我點亮蠟燭的人,使我能走過人生的壹片片沼澤和陷阱。啊!這片生我長我的土地啊,還給我遼闊的心性和堅韌的意誌。歲月如白駒過隙,轉眼已近歲月的黃昏。在黃昏中獨處時,我越發思念那片土地,還有妳和父母留下的矗立在黃河岸邊的兩塊碑。
現在河枯了。當年河和妳們壹樣,在生命旺盛的時日裏,黃河浩浩蕩蕩,跌宕起伏,壹瀉千裏,直奔大海,尋找更加博大的生命世界。今天,它終於只在大地上留下壹條蒼茫的河谷,就如高聳入雲的昆侖,悲愴地立在天地之間,永駐在我的心裏。我經常和妳在這條河裏戲水。現在想起來我們都太渺小,像壹枚葉在河水裏沈浮。像壹朵小小的浪花,在河裏綻放,壹瞬即逝。記得壹次我在河邊遊泳,河教訓了我。我差點被黃河的水攜走奔向大海。現在我想如果被黃河送進大海,融入遼闊和浩瀚,我也就沒有後來人生的苦惱。我被浪卷著,玩弄著,水黃黃的,沈下去,浮上來,再沈下去,進入了黑暗的世界……我被憋得喘不出氣來。河水湧入了我的口中,壹口、兩口……不喝也得喝。我被水灌得失去了知覺。卑微的生命被河水玩於股掌之中。這時壹只手抓住我,把我拎出水面。後來我聽說妳伏在地上,妳叫同去的小朋友把我架起放在妳的腰上。妳在地上不停地爬動,輕輕地顛,水從我肚中壹口壹口地吐出……黃河又把命還給我。妳的兩個膝蓋卻磨掉了壹層皮。我並不仇恨河,我愛那條河的放蕩不羈,浩浩兮壹瀉千裏。我忘記不了父母,也忘記不了妳和那條河。是那條河和妳給我童年的美好和苦難的記憶。
麥收剛過,我們在剛割過的麥茬地撿麥穗。妳比我大很多。妳和鄰家的兩個兄弟打賭:“雙方的弟弟都赤著腳,在剛割過的麥茬地裏賽跑。贏家得到對方壹把麥穗。”剛割的麥地,不但麥茬堅硬,土疙瘩也堅硬如石。現在的孩子是不可能理解的啊!我們當時沒有鞋穿,赤腳慣了。現在想起來,這次比賽不僅是荒唐,而且感到妳的決定有些不盡人情。但當時接受了這個任務。能為哥賭上壹把我很高興。記得我就像壹匹賽前的小馬壹樣興奮。我跑了而且贏了。並跑出我當年的記憶。在我的靈魂深處,也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我為了贏壹把微不足道的麥穗,腳底下被紮出了幾處血痕。現在我每每想起都很感慨。
妳上過私塾。不久解放,又上小學。在村子裏算得上文化人。妳比我矮而瘦,體輕力薄,在村子裏當會計。壹天下午,妳從大隊回來,看到壹群男子漢圍著壹個牛玨,吸著煙在壹起打賭。他們多數是村子裏面有名的壯漢。主家說:“誰要能不用挖土把這個牛玨拔起,我拿出壹元錢作為獎勵。”壹元錢在當時已經是壹個不小的賭資。其中有兩三個男人丟掉口中的煙,上前試了幾下。牛玨紋絲不動,都搖搖頭。妳看後對大家說:“我能把它拔起來。”那群男子漢看看妳哄堂大笑。其中有壹個戲弄說:“到汪塘邊照照影子,回來再說吧。”妳鎮定地說:“妳們不要笑,我有條件。”大家止住笑問:“什麽條件?”“我需要壹根扁擔,壹條繩。”大家不解。主家對妳說:“滿足妳的條件,妳如果拔不起來,妳給我壹元錢。”妳痛快地從身上掏出壹元錢放到地上說:“妳們不服氣的也參加,把賭資放在這兒,我輸了妳們拿走,妳們輸了我拿走,不準耍賴。”其中有兩三個不服氣的按規矩也掏出壹元。主家從家裏拿來繩子和扁擔。妳不慌不忙地搬來壹塊石頭,放在牛玨壹尺多遠的地方,把繩子打了個死結綁住牛玨。妳把扁擔插到繩扣裏試了試。長短正好。妳壓住扁擔的另壹頭。我聽到妳連哼兩聲,猛勁兒往下壓。牛玨松動了。第三聲就把牛玨拔出了地面。大家齊聲說:“好樣的!”妳不慌不忙地說:“這叫杠桿原理——懂嗎?”那群壯漢壹個字都不識,哪裏懂得什麽杠桿原理。妳將地上的賭資收起,抽出壹元錢遞給我說:“到小店裏買上兩包煙,剩下的錢妳去買糖。”不壹會兒我跑回來把煙遞給妳。妳叫主家分給大家吸。剩下的糖裝在我的口袋裏。從此妳的形象在我心裏高大起來,可以說達到崇拜的地步。再後來,妳到鄉裏工作,被鄉 *** 保送到南京會計學院培訓。不久上調到縣農工部工作。
當時教育資源稀缺。重點學校考初高中時就要刷下壹半還多。在考大學時,我想考的是全國壹類大學。在報誌願時,妳給我買了壹件白色短袖小褂。我高興極了。記得當時壹般情況下舍不得穿,等到上學時才穿上。這件衣服我不知穿了多長時間,母親補了又補,壹直小到不能穿了才丟。壹生我不知穿了多少件上衣,只有這件衣服給我留下記憶。它就像壹面旗在我的記憶中飄揚,弄得我現在的衣服領口袖口都穿破了還舍不得丟。家裏人會偷著幫我丟掉。高考時,是在文革前,我填誌願時改了又改。壹天晚上,妳叫我出去走走。妳語重心長對我說:“父母已失去勞動能力,我的工資只有四十多元,壹家子就靠哥。哥給妳選壹個有助學金的學校,妳看可好?” 那時妳已是三個孩子的父親。我看看妳,沒吭聲。我說服不了自己,更張不開口回絕妳,我們慢慢地走了好遠的路。最後妳嘆了口氣說:“由妳吧。”我壹夜沒睡好覺。第二天我到學校去改了誌願。我學的是我不願意做的采礦專業。這是命。上學後,妳每月寄給我十斤糧食,五元錢。在那饑餓的年代,這全不能以自然數來衡量。
記得每年春節,全家都在等妳回來。妳回來會帶給全家驚喜。因為妳總是帶來年貨,壹條大魚或壹個豬頭,還有父母喜歡喝的洋河大曲酒,壹家其樂融融。家有千口,主事壹人。家裏什麽事,我問父母時,父母總是說:“問妳哥去。”父母去世後,我還是帶著家人,回家圍著妳過春節。最後壹年沒回去,在春節前妳卻扛著壹箱洋河酒來看我。妳來那天我帶全家上午到嶽父家,當時通訊沒現在這麽方便,我壹直到下午四點才回,看到妳坐在我宿舍樓下的花壇邊,壹臉的疲倦,我的心壹下收緊了。
父母老了,自我有了自己的家後,妳經常來看我。來看我的日子,生活全由我照顧。鋪床疊被、洗腳洗臉水,牙膏、牙刷,壹應俱全,都由我來準備。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妳得了失眠癥。我帶妳到山上去,交給壹個看山的老人。我給妳借壹支獵槍,雖從未打到什麽野味,這對妳也是壹種慰藉。
誰知最後那次送走妳,妳的背影被大霧淹沒。妳只給我以上美好的但又使我常常思念妳的記憶。在那個世界裏,哥,妳真能如風水先生所說的父母會為妳擋住凜冽的北風,妳在父母的懷抱裏睡得安好嗎?
撈 月
月從小城的屋宇間裊裊升起。月素素的,嫩嫩亮。月下的小城如著名畫家吳道子的水墨畫,又像飄浮在山林之外的禪聖宗地。在月光下,隱約聽到漁夫在烏篷船中吟唱“青草湖中月正圓,巴陵漁父棹歌連。釣車子,橛頭船,樂在風波不用仙”。歌聲穿過月光,並帶著漁夫的幾分醉意,斷斷續續地傳來。
月淡淡的,純清清的。離小城不遠,有壹條老河。河裏壹輪月。夜風時不時地掀起小浪,將月舔碎。風過後,月又在水中綻出。月與風在玩捉貓貓。河邊路曲曲的,在草叢中蠕動,不見首尾。不遠處有壹片林。在月夜中分不清眉目。月光也淡去了白日樹的偉岸,在月光中軟成壹片黑。小路在樹林的轉彎處隱約有兩枚人影。影壹濃壹淡,壹高壹矮。遠看如宣紙上的墨痕。人越走越近,漸漸分清高壹點的是男,矮壹點的是女。
壹條烏篷船順水而下。船尾坐壹人,楔在那裏,月下分不清眉眼,黑成壹坨。是掌舵人。有壹縷火在亮,那豆火是掌舵人叼著的煙,壹閃壹閃。火光逼退了周遭的模糊,畫出了他面部的輪廓。小船從河心劃過,傳來壹陣水面輕輕的破碎聲。小船遠去,被遠處的月光淹沒,漸漸消逝。
他和她剛坐下……
河邊的小路上,有壹小身影在移動。小影走到河邊,他們見是壹小男孩。小男孩蹲下站起。呆呆地向河凝望壹會兒。他彎下腰撿起壹枚石片,站了壹會兒,忽然掄圓手臂,把石片射向水面。石片像壹只鴛鴦鳥在水面上迅速地向前滑去。粼粼的水面傳來聲聲淺笑,綻出壹溜水花。待水面恢復平靜,他又向河裏凝望了壹會兒。小男孩拿壹根竹竿在水裏撈來撈去,不知是垂釣還是在撈月。
他們無語地坐著。望著河邊的小男孩。
月夜處子壹樣寧靜。
這時,遠處燈火處爆出呼喚聲:“苦——瓜!”聲音拖得長,打破了這月夜的寧靜,聲音裏充滿著焦慮。
面前的孩子答非所問應壹聲:“唉——爹!到了。”河套裏便響起他的嫩嫩的童音。他突然扔掉手裏的竹竿,就像壹顆黑色的流星,向燈火處劃去。瞬間小小的身影便被月光淹沒。河邊又恢復了原來的平靜。
“為什麽叫苦瓜?”他似在自言自語。
“也許沒有母親。”她答。
“妳母親可好?”
“我想父親呢!”
她有點憂郁,望著河裏那輪軟月走神。竹竿被孤零零地丟在河邊。她上前彎腰撿起。他跟著她,走得沈默。他問:“怎麽了?”她把手中的竹竿扔進河裏,攪亂了水面的平靜,也碎了河中的月。
她說:“記憶裏我沒有母親呢。當我知道別人都有母親,向父親要母親時,父親跟我說:‘妳母親出遠門了。’
我又問父親:‘母親長什麽樣啊?’
父親告訴我:‘妳母親像月。’”
她沈默了壹會兒接著說:“我也像剛才的孩子壹樣,在自家的壹口大缸跟前撈過月。竹竿撈月月就碎。撈不到,我非常生氣。我扔掉竹竿,就雙臂 *** 水裏去捉月。因此我壹頭栽進缸的水裏。不是父親及時趕到,我就被水淹死在缸裏了。”
講到這裏,她停頓壹下接著又說:“十三歲那年,母親突然回來了。父親才知道她當年跳河是為了另壹個男人。她沒死,從此父親沈默得如壹只老甕。壹個月夜,隱隱聽到母親哭。起來才知道父親淹死在門前的河裏。父親死後的臉卻比活著時明朗、安詳。擡頭看天,天上壹輪月。低頭看水,水中壹輪月。看父親的臉,那雙沒合上的眼裏也有壹輪月。母親的臉壹點兒也不像月。”
“妳父親——”
“愛的幻滅。”
她嘆口氣,停了停說:“我愛我的父親呢!”
風細細,月靜靜,小浪呢喃,沙灘白軟。
沿河,走壹路的彎曲,走出了男女心的路數。小城的燈遠,暈暈的在磕睡。夜深了,月無言,只是幽幽的亮。遠村有狗,吠聲狺狺。人聲昏昏。蟲們在草叢中吟出調調。夜露在月華中滑落。夜靜,靜如水;月明,明如鏡。不知何時起風,小風,風腳急。月華被小風攪動。於是他和她腳下可感。似有水在漫,雲在飄,裊裊娜娜,壹撥壹撥。
她告訴他:“ 我喜歡小城的月光,月是有情人的心境。”
月,很白很潔,飄飄灑灑淋下壹川的朦朧,軟了河的雄渾。河竟是出奇得靜。
他說:“我——”他欲言又止。
有人經過——壹男壹女,說話聲輕輕傳來。女的聲音綿綿的,甜甜的,但有些怯。
女的說:“河裏有月呢。”
男的說:“我把妳扔到河裏。妳也會變成壹輪月。”
女的說:“扔吧。”
男的說:“閉上眼。”
女的真的閉上了眼睛。
男的詭秘地笑笑,在女的眼上吻了吻,抱起女子卻向柳林裏走去。不壹會兒,柳林裏傳出女子嬌嗔的聲音:“不嘛,妳真壞。”
……
忘了,忘了西行的夜月。
遠遠望去,他們緊緊摟抱的身影,就像被河水遺忘在沙灘上的壹塊石雕,和河、沙灘渾然天成。
他用手捏起她壹簇黑黑的長發,無限悵然地問:“回去?”
她嘆了口氣:“嗯!”
“……”
她沒等他再說話,便搖了搖頭說:“不是都跟妳講了嘛!”
“唉!”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
柔軟的柳林,從夢中驚醒。柳林像被驚著壹樣,傳來壹陣沙沙的響。又恢復了平靜。壹會兒,清風從柳林中吹出兩條灰色的影,在月光中像魚壹樣遊移。
“啊!這寧靜的月夜啊。”
有魚躍出水面,銜走月的幾縷光遁去。星稀,也遙。因為月,星不很亮。月下山,壹臉的莊重,像壹尊佛。
路沈重起來。月下路,像壹條小溪,仿佛有水在腳下漫,直漫過他們的心,壓抑非常。分明都想拽長腳下的路,路卻又被腳壹節壹節地咬去。他拉著她的手來到河邊的沙灘上坐下。沙灘為他們掬幾絲清涼,在股下津津地流。沙灘有他和她的腳印,註滿了月華。他們癡癡地眺望著遠處河邊燃起的篝火。篝火邊閃動著兩三個黑黑粗壯的人影。有男人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聲音裏夾雜著醉意。突然,爆出壹個粗啞男人的歌聲:
“妹妹妳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不回頭……”
聲音糙——糙人。
這歌聲引起了他和她想起斷斷續續的往事。流逝的日子流來,又流去。時間如眼前的河水漫過,漫得心酸酸的。兩行心靈的語言從她的眼睛裏溢出。
“別了?”他說。
“嗯!”她答。聲音有點顫。
河中顫顫壹輪泯不滅的月,不時被小浪舔碎,但不溶去,卻給了河以輝煌。擡頭望月,月已西斜。
壹只船逆水迎風過來。有纖夫拉纖,壹男壹女,腰彎皆像弓。竟也無號子,只有喘息。船在夜色中緩慢行去,漸小漸遠,終被夜色淹沒。只留下壹串沈重於沙灘。
船行過,河裏便沒了月。月碎在水裏,又綻出,還是那輪月。
她嘆口氣說:“月可望可離而不可近呢。”
風中送來清亮帶有幾分高雅的歌聲“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是昆曲呢。聲音清雅,在月夜中顯得雅而更雅,清而更清。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這是男的聲音,厚而純正。
“蠟燭有心燈解語。淚盡唇焦,此恨消沈否?坐對東風憐弱絮,萍飄後日知何處!”女的聲音。
風裏飄來女人細細的泣。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壹江春水向東流。”男的聲音,有些哽咽。
滿河的水裏,有滿河的月。不知河在送月,還是月在別河。河水總是要送走河中的月的。明天,明天又有多少人在“楊柳岸曉風殘月”的夢中,又有多少人仍在撈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