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方文山在創作《青花瓷》歌詞之前,曾經與幾位喜歡鑒賞古董的朋友有壹次暢談,正是這次看似與歌曲毫無聯系的談話卻觸發他的創作靈感。他們談到青銅、宋瓷、明清家具等等,這次談話“觸發我想用那些傳世的中華藝術品來當歌名的動機”(方文山)。開始方文山想以“青銅器”作歌名,但當他細細品味了周傑倫譜寫的這首曲子,“以至於我腦海中浮現的全是煙雨江南的畫面”,覺得不妥。後來又想以“汝窯”為題,又覺得除了其特性不適用於纏綿誹側的愛情之外,名字也不夠淒美。幾經轉折,最終歌名才確定用文質兼美而又含蓄蘊藉的“青花瓷”。
壹曲《青花瓷》,無意中惹動了多少中國人的江南情結。江南——並不是壹個地理學上的名詞,而是中國歷代文人隱逸精神的棲息之地。縱觀歷史,中華民族曾長期受到周邊少數民族的襲擾,戰亂不絕。西晉後期,由於受北方民族的入侵,司馬睿移鎮江東,與此同時大批北方流民向江南遷徙,形成南遷狂潮。西晉滅亡後,司馬睿在建業(今南京)稱帝,建立了東晉。加之此前諸葛亮平定西南、孫權開發嶺南等,江南壹代相對平安。自此,幾代王朝偏安江南,雖歷盡蕭墻之亂,但在文化史上卻出現了空前的繁榮。無論書法、詩歌,還是佛教和繪畫,都出現了空前絕後的局面,於是在詞歌賦等諸多領域均出現了壹批開山巨匠,成為中國文化的某種淵源。自東晉以來,輕煙淡水的江南,因遠離戰火紛飛的北方,其迤邐的山水,宜人的氣候,豐盈的物產,平和的人家,再加上輕盈曼妙的江南女子,成為無數中國文人魂牽夢縈的地方,成為壹個無限神往、卻又永遠也無法追尋的心靈夢境。
在這裏,這種江南情結再次被物化為壹個清新幽遠的音樂意象——青花瓷,歌詞纏綿悱惻,曲調壹唱三嘆。青花瓷,本身就是歷史的沈澱。惟其美麗與脆弱並存,才讓人心生憐愛;因其絕世的工藝,在它天青色的釉光裏,迷離著江南的煙雨;因其貴在帝王之家,氤氳著早已消逝了的繁華之夢。如果僅有這些,仍不足以構成現代人的江南之夢。於是在煙雨朦朧的遠景中,款款走來壹位裊裊娜娜、嬪嬪婷婷的江南女子,若隱若現,欲說還休,唯有嫣然壹笑方惹人生出無限的遐想。至此,青花瓷與仕女圖交相呼應,構成了壹種完美的意境,恬靜,朦朧,切近卻遙遠,散發著令人悵惘的美。時光已遠,韶華已去,多少裊娜、嬪婷和嫵媚已隨流水東去,塵封在壹個青煙似的夢中,宛若黃昏時天邊隱約閃現的虹霓,若隱若現,似近還遠。面對這行將消逝的美,追尋過去的繁華,重溫那些早已消逝的繾綣,怎不令人心生唏噓與慨嘆。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妳”,不啻是方文山的驚世壹筆。方文山在收集寫作資料的過程中,偶然看到壹句“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的詞句,觸發了他的寫作靈感,於是斷然寫下副歌的第壹句“天青色等煙雨”,融匯了“天青色”與“煙雨”兩種意象,將青花瓷與煙雨勝景悄然融為壹體。據傳青花瓷在出窯的瞬間,唯有遇到煙雲四合的天氣,方能呈顯絕世的天青色。故可見“煙雨”對“天青色”是何等的彌足珍貴。這絕世的天青色唯有在瓷窯裏耐心等待,等待壹個煙雨迷蒙的天氣,除此之外別無選擇。這就恰如讓人心旌神搖的愛情,可遇而不可求。於是,“等待”的主題再壹次被渲染得淋漓酣暢。
順理成章,方文山很快又寫出了副歌第二句“而我在等妳”。自此,伴隨這位裊裊婷婷的江南女子,自煙雨漫漶的釉色中款款走來,方文山信馬由韁,譜寫了壹曲淒美的戀歌。《青花瓷》是壹出戲,壹副畫,更是壹個故事。這是壹出纏綿悱惻的愛情戲,壹個關於等待的淒美故事。於是就有了女孩的“初妝”、“心事”和“嫣然的壹笑”;“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妳”,在漫漫歲月中,“我”默默而執著地等待著夢中的那個女孩;“炊煙裊裊升起隔江千萬裏”,在美輪美奐的江南,“我”終於不期然而然地邂逅了她,“我路過那江南小鎮惹了妳”,清清淡淡壹個“惹”字,卻道出了多少曲折曼妙的故事,落筆輕巧,而情趣無限。自古以來,所有淒美的愛情故事都只有壹個相同的結局——“妳從墨色深處被隱去”。在戀人的心上,唯有留下壹團朦朧的影子,“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妳眼帶笑意”,直到永遠。
草根音樂黃曉亮評論說,“論意境,《青花瓷》宛然壹出煙雨朦朧的江南水墨山水,水雲萌動之間依稀可見伊人白衣素袂裙帶紛飛;論詞句,《青花瓷》卻是壹幅筆端蘊秀臨窗寫就的素心箋,走筆曲折只因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論曲調,《青花瓷》仿佛微風中靜靜流淌石上的山泉溪澗,清泠透亮而又蜿蜒回環多有不盡之意;這三者疊加至壹處,《青花瓷》壹曲正如其名,恰似那‘自顧自美麗’的青瓷極品,洗盡鉛華,古樸典雅,清新流暢。”
這是壹曲淡雅脫俗的流行音樂,秉承著“中國風”的音樂特色,配以揚琴、古箏和竹笛等典型的中國民樂樂器,歌詞滲透著宋詞的優美,意境悠遠,融詩詞、繪畫、音樂於壹體,淡雅素美,溫潤如水,體現著古典的情懷,並將其神韻推向高潮。
這首歌借助於“青花瓷”豐富貼切的意蘊,將離愁別緒渲染得更加婉轉細膩。聽著這首歌,仿佛在壹個煙雨朦朧的日子,撐壹把油紙傘漫步於西子湖畔,遠眺四周連綿的青山,柔情和古意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