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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中國古典詩歌沒有發展出六八言詩歌?

是啊,書的回目也是七個字和五個字的多,紅樓夢的回目用了八言,在當時也是創新之舉了。

五言和七言在表意和停頓方面都比較方便,而且念起來也更朗朗上口。

詩歌是文學的壹個顯類。世界上不論哪壹種民族文學,詩歌總是最早產生的壹種文學體裁。它按照壹定的音節、聲調和韻律的要求,用凝練的語言、充沛的情感、豐富的想像,高度集中地表現社會生活和人的精神世界。中國是壹個詩的國度,詩歌文學源遠流長,歷史上湧現過大量的詩人,為我們留下了數量浩瀚的瑰麗篇章,成為中華民族優秀文學遺產的重要部分。中國文學,無疑以詩歌最具代表性,研究詩歌的發展,可以基本上把握到中國文學的發展脈絡。

詩歌作品大抵可以分為表現形式和思想內容兩個方面。表現形式指具體表現作品內容的內部結構和表現手段,主要包括語言、結構、表現手法等要素。思想內容通常指反映在文學作品中的思想感情和社會生活現象,主要包括題材、主題、人物、感情等要素。我們的思維定勢往往是重內容,輕形式。在此,經過對中國古代詩歌發展的研究,筆者認為,從成功的具體詩歌作品來說,表現形式和內容應是完美結合的,缺壹不可,但對詩歌本身的發展來說,詩歌表現形式的發展促進了詩歌創作的進步。中國文學是註重表現形式的文學,詩歌的生命正於它的形式美。美國理論家馬克·肖勒認為:“現代批評向我們表明,只談內容本身決不是談論藝術,而是在談論經驗;只有當我們論及完成的內容,也就是形式,也就是藝術品的本身時,我們才是批評家。內容(或經驗)與完成的內容(或藝術)之間的差距便是技巧。”(《技巧的探討》)

從很早的時候開始,中國詩歌就特別註重形式美。相傳作於黃帝時代的《彈歌》:

斷竹。續竹。飛土。逐宍(古“肉”字)

《周易》引用的上古民歌民謠,如《屯·六二》:

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

《賁·六四》:

賁如,皤如。白馬,翰如。匪寇,婚媾。

《屯·上六》:

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禮記·郊特性》所載的《伊耆氏蠟辭》:

土返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

這些都已初具句式整齊、押韻和對偶的形式美,顯示出很早以前古人就有了對詩歌形式美進行探索和追求的蔭芽。

由西周初年至春秋中葉,四言詩盛行於世,其基本保存在《詩經》中。《詩經》中收錄的大量先秦四言詩歌,具有四個鮮明的特點:分章的組織結構;重疊復沓的章法句法;押韻;對偶。相對於原始型的二言詩,在形式上有了重大的突破。這種突破的背後,是先秦人對形式美的欣賞和追求。對形式美的追求,甚至反映在春秋戰國的外交場合。當時,外交使節經常引用《詩經》中的詩句進行交談,句式整齊、音律優美的詩歌成為春秋戰國外交的必用辭令。孔子就認為只有“誦《詩》三百”,才能“授之以政”和“使於四方”,並認為“不學詩,無以言”。先秦外交使節和典籍引用的《詩經》詩句,往往是斷章取義,並不在乎詩篇的涵義,因為他們要的是詩歌所具有的形式美。外交場合追求形式美,就象是詩歌中用典,不僅能使外交辭令更加華麗,而且可以顯示出說者的涵養。

戰國後期,“《風》、《雅》寢聲,莫或抽緒,奇文郁起,其《離騷》哉。”[1]稍晚於《詩經》,出現在長江流域的騷體,改四言為七言、六言、五言、八言,而以七、六句式居多。騷體是南方楚國特有的詩歌形式,其源頭是南方楚地的民間歌謠。騷體的代表作家是大詩人屈原,他“信而見疑,忠而被謗”,憂憤之下寫下了《離騷》、《九歌》、《九章》、《九思》等不朽詩篇。騷體有五個顯著特征:壹,打破了四言句式整齊的格局,句法靈活多變;二,喜用感嘆詞“兮”字;三,篇章結構較四言宏大,如《離騷》壹章,達2490字;四,出現了詩歌標題;五,地方色彩濃厚。屈原作為當時楚國的上層貴族和高級知識分子,對當時流行於中原的四言詩是相當熟撚的,他的《天問》就是用四言寫成的。然而,他卻采用楚地的民歌體來抒寫情懷,寫下了《離騷》、《九歌》等,可見這也是壹種對形式美的追求和突破。

到了漢代,出現了樂府詩。樂府詩原指兩漢樂府機關所采集的民間詩歌,後來也包括漢以後收集的民間作品,以及文人、樂工創作和仿制的作品。樂府詩受騷體的影響,打破四言體,大量創作雜言體。其往往三言、四言、五言、七言間出,而基本上以五言為主,七言句式也不少。甚至出現了壹部分較為完整的五言詩。樂府詩在中國詩歌發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其對詩歌發展起了承上啟下的巨大的作用。

漢代,還出現了壹種極有滋味的新詩體——五言古詩。五言古詩的產生是中國詩歌藝術上的壹次飛躍。五言古詩音韻優美,句式整齊卻富於變化。從節奏上看,其音頓既可以是上二下三的“二三式”,也可以是“二壹二式”,還可以是“三二式”,甚至是“壹四式”,能有奇有正、奇正相生地形成詩歌節拍,達到了詩歌抑揚頓挫、跌宕起伏的效果。從句法上看,五言詩能方便地運用單音詞、雙音詞,乃至三音詞,極盡變化之能事。“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雲會於流俗。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焉。”[2]差不多與五言古詩同時,出現了七言古詩。七言古詩是在五言古詩的前面加上兩個音,形成“二二三式”節奏。五七言古詩的出現,是人們對詩歌形式不斷進行探索和試驗,並取得巨大成就的結果。

中國古代詩歌對形式美壹以貫之的追求,有壹個由自然聲律到人為總結、規定並實施的發展演變過程。魏晉南北朝時,隨著詩歌創作的逐步繁榮,人為總結的時期到來了,它的標誌就是永明體的產生。《南齊書·陸厥傳》中記載:“永明末,盛為文章,吳興沈約、陳郡謝朓、瑯邪王融以氣類相推轂;汝南周顒,善識聲韻。約等文皆用宮商,以平上去入為四聲,以此制韻,不可增減,世呼為“永明體”。發現四聲,並將它運用到詩歌創作之中而成為壹種人為規定的聲韻,就是永明體產生的過程。永明體的產生,使得中國古典詩歌在完善藝術形式美的進程中向前邁進了壹大步,為後來的律詩形成奠定了基礎。

在完善詩歌藝術美方面,在南朝風行壹時的宮體詩,也做出了貢獻。宮體詩源於流行於市井的民間歌詞及文人詩歌,頗多側艷。由於南朝統治者的喜愛,這些民歌便由市井進入了宮廷,再經宮廷文人的潤色、改造和進壹步的創作發展,便成了宮體詩。宮體詩主要描寫宮廷生活,具體題材以詠物與描寫女性為多,因而在情調上傷於輕艷,風格上失之靡弱。但在詩歌藝術形式上,宮體詩發展了吳歌西曲的藝術形式,並繼續了永明體的藝術探索而更趨格律化。《梁書·庾肩吾傳》就說:“齊永明中,文士王融、謝朓、沈約文章始用四聲,以為新變,至是轉拘聲韻,彌尚麗靡,復逾於往時。”說明宮體詩在格律化方面比沈約等人的永明體有了進壹步的發展。如蕭綱的《采菱曲》:“菱花落復含,桑女罷新蠶。桂棹浮新艇,徘徊蓮葉南。”徐摛的《詠筆》:“本自靈山出,名因瑞草傳。纖端奉積潤,弱質散芳煙。直寫飛蓬牒,橫承落絮篇。壹逢提握重,寧憶仲升捐。”已基本合律。諸如此類的詩在宮體中比比皆是。這說明宮體詩對後來律詩的形成有著重要的作用。

魏晉南北朝時,文學的獨立性更加明確,時人對詩歌的體制和風格特點有了較為清晰的認識,對詩歌的審美特性有了自覺的追求。此時,出現了曹丕《典論·論文》、陸機《文賦》、劉勰《文心雕龍》、鐘嶸《詩品》等論著,形成了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的高潮。這些論著影響巨大,引導著詩歌創作的前進方向。特別是劉勰的《文心雕龍》,不僅論述了詩歌發展的外部原因和內部規律,而且總結了許多寶貴的詩歌創作經驗,揭示了詩歌創作中的奧秘,建立了具有中國特色的詩歌創作論。

到了隋朝,出現了在格律上完全合律的詩歌,如薛道衡的《昔昔鹽》:

碧落風煙外,瑤臺道路賒。何如連禦苑,別自有仙家。此地回鸞駕,緣溪滿翠華。洞中明月夜,窗下發煙霞。

但在理論上沒有提出新的總結,有些問題(如粘附規則)還沒有完全解決。

初唐的宮廷詩人如杜審言、宋之問、沈佺期等人,在藝術上所追求的是繁縟綺錯的裝飾風格。這種風格起初是重視對偶的修辭技巧,爾後又增加了調聲的技術,並且最終把對偶技巧和聲韻技術結合起來,從而在形式上推進了律詩的完善和定型。當時這些詩人創作了大量平仄協調、又合乎粘附規則的全篇合律的詩篇,標誌著五、七言律詩的完全成熟。元稹在《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誌銘序》中說:“沈、宋之流,研練精切,穩順聲勢,謂之為律詩。由是而後,文變之體極焉。”

律詩之後,長短句、元曲,甚至小說等文體的興起,也同樣是因為文學之士對形式美的追求所致。正象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說:“四言敝而有楚辭,楚辭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詩敝而有律絕,律絕敝而有詞。蓋文體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習套。豪傑之士,亦難於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體以自解脫。壹切文體所以始盛終衰者,皆由於此,故謂文體後不如前,余未敢言。但就壹體論,則此說固無以易也。”

所以可以說,從文體發展的角度來說,詩歌表現形式比內容更重要。詩歌內容的變化終究有限,如寫愛情,古往今來的愛情,大致是壹樣的,不同的只是表現方式的不同而已。詩歌所含的內容,不外乎是天地宇宙、山水田園、忠君愛國、英雄美人、個人際遇、詠史抒懷等等,有跡可循。但詩歌形式的變化,卻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從壹種形式到另壹種形式的變化,從詩歌發展史看,似乎是有壹定規律的,但實際上,詩歌形式的發展,卻往往在人們的預想之外。可以明確的是,在詩歌的發展中,唯壹不變的就是變。變化發展是詩歌的生命,但這種變的基點,卻是對詩歌形式美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