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首詞通過南渡前後過元宵節兩種情景的對比,抒寫離亂之後,愁苦寂寞的情懷。上片從眼前景物抒寫心境。下片從今昔對比中抒發國破家亡的感慨,表達沈痛悲苦的心情。全詞情景交融,跌宕有致。由今而昔,又由昔而今,形成今昔盛衰的鮮明對比。感情深沈、真摯。語言於樸素中見清新,平淡中見工致。
這首詞運用今昔對照與麗景哀情相映的手法,還有意識地將淺顯平易而富表現力的口語與錘煉工致的書面語交錯融合,以極富表現力的語言寫出了濃厚的今昔盛衰之感和個人身世之悲。這首詞的藝術感染力如此之強,以至於南宋著名詞人劉辰翁會每誦此詞必“為之涕下”。
賞析
上片寫今年元宵節的情景。“落日熔金,暮雲合璧”著力描繪元夕絢麗的暮景,寫的是落日的光輝,像熔解的金子,壹片赤紅璀璨;傍晚的雲彩,圍合著璧玉壹樣的圓月。兩句對仗工整,辭采鮮麗,形象飛動。但緊接著壹句“人在何處”,卻宕開去,是壹聲充滿迷惘與痛苦的長嘆。這裏包含著詞人由今而昔、又由昔而今的意念活動。置身表面上依然熱鬧繁華的臨安,恍惚又回到“中州盛日”,但旋即又意識到這只不過是壹時的幻覺,因而不由自主地發出“人在何處”的嘆息。這是壹個飽經喪亂的人似曾相識的情景面前產生的壹時的感情活動,看似突兀,實則含蘊豐富,耐人咀嚼。“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三句,又轉筆寫初春之景:濃濃的煙靄的熏染下,柳色似乎深了壹些;笛子吹秦出哀怨的《梅花落》曲調,原來先春而開的梅花已經雕謝了。這眼前的春意究竟有多少呢?“幾許”是不定之詞,具體運用時,意常側重於少。“春意知幾許”,實際上是說春意尚淺。詞人不直說梅花已謝而說“吹梅笛怨”,借以抒寫自己懷念舊都的哀思。正因為這樣,雖有“染柳煙濃”的春色,卻只覺春意味少。
“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承上描寫作壹收束。佳節良辰,應該暢快地遊樂了,卻又突作轉折,說轉眼間難道就沒有風雨嗎?這種突然而起的“憂愁風雨”的心理狀態,深刻地反映了詞人多年來顛沛流離的境遇和深重的國難家愁所形成的特殊心境“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詞人的晚景雖然淒涼,但由於她的才名家世,臨安城中還是有壹些貴家婦女乘著香車寶馬邀她去參加元宵的詩酒盛會。只因心緒落寞,她都婉言推辭了。這幾句看似平淡,卻恰好透露出詞人飽經憂患後近乎漠然的心理狀態。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由上片的寫今轉為憶昔。中州,本指今河南之地,這裏專指汴京;三五,指正月十五元宵節。遙想當年汴京繁盛的時代,自己有的是閑暇遊樂的時間,而最重視的是元宵佳節。“鋪翠冠兒,撚金雪柳,簇帶爭濟楚。”這天晚上,同閨中女伴們戴上嵌插著翠鳥羽毛的時興帽子,和金線撚絲所制的雪柳,插戴得齊齊整整,前去遊樂。這幾句集中寫當年的著意穿戴打扮,既切合青春少女的特點,充分體現那時候無憂無慮的遊賞興致,同時也從側面反映了汴京的繁華熱鬧。以上六句憶昔,語調輕松歡快,多用當時俗語,宛然少女心聲。
但是,昔日的繁華歡樂早已成為不可追尋的幻夢,“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歷盡國破家傾、夫亡親逝之痛,詞人不但由簇帶濟楚的少女變為形容憔悴、蓬頭霜鬢的老婦,而且心也老了,對外面的熱鬧繁華提不起興致,懶得夜間出去。“盛日”與“如今”兩種迥然不同的心境,從側面反映了金兵南下前後兩個截然不同的時代和詞人相隔霄壤的生活境遇,以及它們詞人心靈上投下的巨大陰影。
“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卻又橫生波瀾,詞人壹方面擔心面對元宵勝景會觸動今昔盛衰之慨,加深內心的痛苦;另壹方面卻又懷戀著往昔的元宵盛況,想觀賞今夕的繁華中重溫舊夢,給沈重的心靈壹點慰藉。這種矛盾心理,看來似乎透露出她對生活還有所追戀的向往,但骨子裏卻蘊含著無限的孤寂悲涼。面對現實的繁華熱鬧,她卻只能隔簾笑語聲中聊溫舊夢。這是何等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