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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目鏡外的春天

? 清晨的陽光溫柔得觸手可及,元旦過後的武漢人民都開心的置辦年貨迎接新年,武漢,壹直都是壹座帶著希望的城市,誰能預料即將到來壹場何其浩大的災難。

? 直到1月20號,冠狀肺炎病毒席卷了整個武漢。同往日壹樣的去上班,我站在醫院大樓外沈默了兩分鐘,直面這場災難,太多太多的思緒萬千無法壹壹盡述。同往日不壹樣的是,這座看似平靜的大樓裏兇波暗湧,這突如其來的病毒毫不留情的揭開了這場戰爭的序幕,盡管大家猝不及防。

? 隨即而來的是封城,機動車限行,這個鮮活又明亮的城市壹夜之間變得落寞。武漢,是我生於斯長於斯的城市,這是我第壹次不見車水馬龍和人山人海的武漢,寥寥的車輛,三兩個行人,而此刻,我只得見風聲。武漢的早晨不再有冒著香氣的熱幹面,中午不再有尋覓美食的行人,晚上,擺攤賣夜宵的人兒都不見蹤影,沒有了往日熙攘的人群和車輛,連紅綠燈都失去了原本的朝氣。

? 誰曾想過,在這樣壹個新時代,我們竟然被病毒阻斷了回家的路,病毒把日子變得格外漫長,我已經二十多天沒有見到家人了,此刻,分外想念媽媽平日裏的嘮叨。每天醒來眼睛還未完全睜開的第壹件事,摸手機看疫情變化,那觸目驚心的數據越來越大,我的心情也跟著沈重起來。

? 長江醫院的隔離病房建立起來的第壹個晚上,疫情爆發的初期,我們對“冠狀病毒”知道的少之甚少,是徐主任第壹個沖在了前方,把最大的危險留給了在醫院連軸轉的自己,亦余心之所善兮,九死壹其猶未悔,是他給了我戰勝病毒的勇氣。以前在工作中,我總是開玩笑說閔護士長和主任是最佳拍檔,其實在我心裏,他們壹直都是我最敬佩的人。在所有危險前面,閔老師總是像個家長壹樣盡力擋在我們前面,無論是報名外援,上門做屍體料理,去隔離病房還是轉運確診病人…任何時候任何事情,她總是毫不猶豫的站出來,我老跟閔老師說:這些我們去完成,科室的運轉不能沒有妳的帶領,而她的回答如此簡單如此堅定:我是黨員,應該的。是她成了我無所畏懼的榜樣。於是我毅然決然的選擇跟她到隔離病房並肩作戰。

? 我知道,很多同事承受著骨肉分離之苦,還有的同事父親離世卻只能朝著家的方向揮手淚別,我知道,大家壹定都在人後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大哭過,可擦幹眼淚仍然各司其職堅守崗位。這段時間我常常不語,也常常心疼,更多時候的安慰只能是拍拍對方的肩膀。這場災難把我們最愛的城市變得滿目瘡痍,這場災難又帶給多少人不壹樣的痛楚。

? 隔離病房的每壹天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這壹天,我的臉被口罩勒起了水泡,每天戴著兩層橡膠手套把手捂出了疹子奇癢難耐,這該死的病毒讓戴著護目鏡穿著防護服的我們連壹個最簡單的轉身、回頭、下蹲都變得笨拙,汗水總是順著額頭流下來模糊視線,包裹嚴實的身體總是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常常是給壹個病人做完穿刺都要大口喘著粗氣,用盡全力去吸進口罩內稀有的新鮮空氣。為了節約來之不易的防護服,誰會想到我們竟然要在這個正值青春或壯年的時候戴上尿不濕,而大家都很有默契了絕不笑話彼此。

? 那壹日,給壹個氧飽和度很低呼吸困難的患者采集動脈血氣,我摸著血管,這就是最原始的東西,活著就是活著,在所有災難中,這個溫熱的跳動就是活著。而有的患者哪怕深受病毒其害、哪怕呼吸極度費力都還要艱難地道壹聲謝謝,我矯情得想哭,我只是做著我的本質工作,卻讓壹個普通人充滿著感激,千千萬萬的壹線醫務人員,我只不過是最普通的壹個,可我知道,我們的存在是病人活著的希望,是生的希望。

我知道,我不能被打敗,我要在這段重復的日子裏對得起每壹寸光陰,對得起身上這襲白色戰衣。這場沒有硝煙的戰鬥仍在繼續廝殺,雖無號角,可我已經在心裏吶喊了無數遍,加油,長醫人絕不後退。默默無聞的長醫人很多很多,不畏風險的,不懼夜深的,不知疲憊的,那天我還笑話來科室送飯的辦公室老師文人幹起了體力活,在這場戰役裏,每壹個長醫人都想出壹份力,每壹個長醫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戰士。

親愛的戰友們,別哭,我們何必為生命的片段而哭泣,因為我們整個人生都催人淚下,我們躲不過病毒的心血來潮,那我們便抗戰到底。大疫無情,人間有愛,我相信,在全院齊心協力,全委壹盤棋,全國八方支援的決心下,武漢會好起來,中國會好起來,我們會攜手跳完這場特殊的舞蹈,直至病毒散去,這個片段終將被我們寫成歷史。

媽媽總問我什麽時候能回家,什麽時候能見到我?快了。人生雖有意想不到的分別,但我們壹直有期待,我們都期待著回家的那壹刻,期待在疫情褪去的清晨,走在武漢的陽光裏,走在繁華的街道中,走在東湖的綠道邊,走在江邊的柳樹旁…

護目鏡外的春天已然來臨,願戰鬥結束戰士無恙,等我們摘下護目鏡的時候壹定好好享受這壹番春風肆意,然後大聲對武漢說壹句:妳好,歡迎妳回來。

? 湯楊英

? 2020年2月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