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古代詩人寫紅豆,不是只有王維。溫庭筠就寫過紅豆詩,譬如他的《新添聲楊柳枝詞》:“井底點燈深燭伊,***郎長行莫圍棋。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這也是壹首寫男女戀愛的詩,詩中寫到將紅豆嵌在骰子中,引出相思入骨的感嘆。
王維的《相思》,以紅豆的意象為愛情象征,意思也到此為止。而後來人寫紅豆,則多表達情人分隔兩地的相思之苦。如:“中有蘭膏漬紅豆,每回拈著長相憶”(韓偓《玉合》),“紅豆不堪看,滿眼相思淚”(牛希濟《生查子》),“半妝紅豆,各自相思瘦”(黃庭堅《點絳唇》),“萬斛相思紅豆子,憑寄予個中人。(劉過《江城子》),“交枝紅豆雨中看,為君滴盡相思血”(趙崇嶓《歸朝歡》),“幾度相思,紅豆都銷,碧絲空裊”(王沂孫《三姝媚·櫻桃》)。這些詩句,比王維的詩包含的意蘊又進了壹層。
王維的《相思》,在古人的吟誦中,也常常被用來抒發故國之思,引申出新的意境。王維這首詩,是送給當時的著名的宮廷伶官李龜年的,唐範攄《雲溪友議》中有記載,安史之亂時,李龜年在流亡奔命途中唱“紅豆生南國”,“歌闋,合座莫不望行幸而慘然。龜年唱罷,忽悶絕仆地,左耳微暖,妻子未忍殯殮,經四日乃蘇。”《相思》為何使人如此傷感?不是因為愛情,在戰亂中,詩中的景象使流亡者觸景生情,憂君憂國,以至慘然而悶絕。
這樣的紅豆情思,到明末清初,又爆發了壹次。那時,詩中的紅豆寄托了明遺民悲淒的故國之思。這類紅豆詩,寫得最多的是錢謙益,他的詩文集中,有《紅豆詩初集》、《紅豆詩二集》、《紅豆詩三集》,這些紅豆詩,大多寫得悲涼憂憤,譬如《辛卯春盡歌者王郎北遊告別戲題十四絕句》第八首:“可是湖湘流落身,壹聲紅豆也沾巾。休將天寶淒涼曲,唱與長安筵上人。”詩中所謂“天寶淒涼曲”,就是當年李龜年在流亡途中吟唱的紅豆詩,借古喻今,詠紅豆而懷故國,詩人的心思,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