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捷,有如壹個奔赴榮耀、至善
使命的精靈,太陽,披壹身光華
興沖沖地升起,面具壹般的黑暗
便從覺醒了的大地上空悄悄落下——
山頭積雪,那些不見煙篆的祭壇,
在緋紅的雲層之上吐焰,隨著那
光明的誕生,大海洋的祈禱聲喧,
鳥雀們應和著調試歌喉把晨曲啼鳴。
田野和林中所有的花朵睜開眼瞼,
睜開顫動的眼瞼承受白晝的親吻,
把她們的香爐高擎在大氣中晃動,
爐中的東方香料被新的光線引焚
像不竭的源泉緩慢燃燒著向天空,
向微笑的天空發送去芬芳的嘆息;
於是,大地、島嶼、海洋和其中
壹切具有有生特性和外貌的形體
都像他們的父親太陽壹樣,如期
醒來,相繼承擔起他在遠古世紀
曾經獨自承擔而後來被他分派給
他們各自壹份的勞務:但是,我
曾由於必須秘而不宣的心頭思慮;
像點綴夜空的星星壹樣徹夜醒著,
此刻他們都已躺下入睡,我卻在
壹支灰白桅桿下伸展疲憊的手腳
那桅桿曾是阿平寧壹處綠色山隘
老橡樹的樹幹:夜,已在我面前
逃遁;白晝,從我背後升了起來,
海,在我腳下;頭上,壹派藍天,
這時,奇異的幻景隨同連翩浮想
出現,卻不是睡夢,因為那壹片
展開的陰影是如此透明,那景象
從中通過就像暮色籠罩下的山巒
隱約朦朧卻清晰可辨;而我身上,
我知道,還有過那黎明的清新感,
頭發和額頭曾沐浴同壹清晨朝霞,
曾像這樣坐著,靠著同樣的樹幹,
坐在那塊青草萋萋的山坡,仿佛
聽見那裏的鳥兒門、海洋和流泉
在借多情的風和音樂交換甜言蜜語,
然後,壹場幻景便在我腦海展現。
當我在那奇妙思想的幻境中躺臥,
這大致就是白日夢中所耳聞目睹。
我覺得我是在壹條大道近旁坐著,
大路上落著厚厚壹層夏季的塵土,
仿佛是那朦朧暮色幽輝中的蚊陣,
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行人無數,
全都急匆匆趕路,卻顯然沒有人
知道他來自何方,又向何處行進,
或是何以成為這萬眾壹員的原因,
而置身人群之中,被裹帶著同行,
像夏季棺木上萬千落葉中的壹葉,
老人和青年,大人和嬰孩,形成
壹股混雜奔騰的洶湧洪流,有些,
是在逃避使他們心生恐懼的事物,
有些,卻在刻意尋求他人之所懼,
另有壹些,壹步壹步向墳墓走去,
卻關心研究那被踐踏的地下蟲豸,
也有壹些,在他們自己的陰影裏
走得淒慘悲戚,把它稱之為死;
有壹些,逃避它仿佛是逃避鬼魅,
隨時會由於喘息困難而昏倒在地;
但是更多的卻以彼此交錯的行為
追逐或是躲避開浮雲投下的陰影
或是中午時分消失在空中的鳥類,
而沿著從不生長鮮花的路徑前行:壹
因幹渴而衰竭,因徒然勞累而疲憊,
聽不見來自那些綠苔漫生的山洞
永遠流淌著美妙樂音的悅耳泉水;
感覺不出那從森林中吹來的清風
在敘述著綠色的小徑和林中草地,
和點綴其間的參天榆樹枝幹如拱,
紫羅蘭花盛開的河濱歇息著美夢,
只知照舊繼續陰暗的蠢事和愚行。
正當我註目凝視,大道上的人群,
我以為是發了瘋,像六月的森林
遭到正在搖撼著白日余暉的南風,
壹道冷峻的目光,像冰雪壹樣冷,
比中午更亮,以使人失明的強光
淹沒太陽,就像太陽光掩蔽星辰。
像壹彎新月——當暴風雨從夢鄉
積蓄力量,她那白色軀殼還戰栗
在被夕陽照亮的黑夜紅色邊緣上——
仿佛是宣告它將來到,高高托起
它那亡母的鬼魂,那陰暗的形影
在黑暗中從她的嬰兒車探身前倚——
於是壹乘戰車,淩駕它自己寂靜
無聲、洶湧奔騰的明輝來臨,車中
坐著的形體仿佛被歲月折磨畸形,
戴著黑色頭罩,披壹襲雙層鬥篷,
在墳墓的暗影裏蜷縮著,在似乎
該是頭顱的位置上覆蓋著的黑紗,
像壹片雲,壹種晦暗、朦朧的霧,
使強光有所減弱。車轅上的馭夫
像雅努斯,他的面孔壹***有四副
是他在駕馭插著神奇翅膀的壹群;
而在連續的電光中挽曳戰車的形體
己不見蹤影:我只聽見輕柔的風
傳來他們不斷振動的翅膀演奏出
音樂。馭夫所有四副面孔的眼目,
竟都被布帶綁紮住;在前的快速,
在後的盲目,全都帶不來什麽好處,
連使太陽失色的強光也於事無補。
被綁紮住的眼睛的視力無法穿透過
正在做、已經做、即將做的全部;
戰車的導引失常,卻在繼續前進,
莊嚴威武,速度和隆重禮儀相符。
那人群讓開路,我驚恐地站起身,
或似乎起身,因為沈陷幻境太深;
仿佛是被烈風卷帶著的紛亂浮雲,
我看見成千上萬狂歌亂舞的人們,
如癡如醉,恰似在舉行狂歡大會,
以隆重迎接壹位征服者勝利進軍,
莊嚴的羅馬從元老院,從劇場內,
從廣場,傾瀉出她有生命的洪流
當加給原本自由的那些①
以軛,他們都很快便俯首去承受,
這裏也不乏與凱旋遊行相似之處,
無論那乘戰車行經何地,全都有
無數的俘虜被押著走:所有由於
執掌大權或受盡折磨而衰老的人,
所有把他們的大好年華全部交付
給工作或忍受的人,他們的青春
最後壹刻都在歡快或痛苦中耗盡,
只有再不能開花結果的軀幹猶存;
還有這種人,他們的惡名或榮名
與日俱增,直到偉大的寒冬把這
綠色世界的形與名同他們全部否定;
不在其內的是神聖的少數,只是
無法使精神屈從於征服者的壹群,——
他們的生命之焰稍壹接觸這塵世
便像鷹立刻飛回他們的故居蒼穹,
或者是,置人世間的權位於不顧.
視王冠與珍寶如糞土……”
雅典或者耶路撒冷的賢哲和聖徒
都不在數,既不出現在俘虜隊列
也不與後面口出穢言的群眾為伍,
更不在前列,前列的狂徒們猥褻。
放蕩的舞蹈在前面越跳越加狂野,
為首的,像草上的影子壹樣敏捷,
比戰車更迅疾而且從不稍事休歇,
合著粗野的樂曲,跳著狂亂的舞,
狂跳亂舞,彼此混合,愈跳愈野,
他們為這種折磨人的歡樂而受苦,
而抽搐,而且隨著那獰惡的精靈
迅猛的旋風轉動——而從宇宙之初
那精靈就用作惡排遣閑暇的光陰——
他們頭向後仰,任長發迎風飄揚,
圍繞著使太陽失色的她跳個不停,
青年男女們甩開他們狂熱的臂膀,
兩腳快速移動;他們會退出人群,
這時,他們會彼此接近俯身相向,
內心深處如火點燃;當他們臉紅,
像飛蛾,被光吸引,又被火遏阻,
常常向著他們那輝煌的毀滅前行,
直到仿佛兩朵雲團被迫進入峽谷,
使山巒為之震顫,他們電火交會,
而當震動余波未盡,便化作雨露
消散,維系雙方的熱情紐帶崩潰,
壹個倒下,另壹個也便失去知覺
橫臥路上,死,也不單行而成對,
而在我能說出何處之前,那戰車
已從他們身上壓過而無蹤跡可辨,
只像海洋暴怒之後留下了的泡沫
已在荒涼的海岸上晾幹——後面,
年邁的男男女女在羞辱性的風裏
搖晃他們的白發,衣衫汙穢淩亂,
舞步蹣跚,用那衰弱的肢體竭力
要去攀那明光四射的車,卻只是
被甩得更遠,被更深的暗影遮蔽
他們轉著圈跳舞,並不因為意誌
乏力而稍減狂熱,盡管陰森的陰影
已插進人群,把他們和彼此圈起,
履行著任務,來自於塵土的人們
又復歸塵土,他們躺倒處,腐敗
覆蓋上罩單,做……做過的事情。
這淒慘的遊行場景,我難以理解,
我不禁自問出聲——這都是什麽?
車中的形影是誰?卻又所為何來壹”
我還想要問——“這是否出了差錯?壹”
有個聲音回答——“生命廣——我轉身,
才明白(天哪,請憐憫這可憐境遇!)
我原先以為,是壹段古老的樹根,
扭曲成了奇形怪狀,生長在山腳,
卻實在是誤人歧途族類中的壹人;
我以為,是散亂紛披的白色衰草,
不過是他的頭發已褪色而且稀疏;
它企圖,但是未能掩蓋住的孔竅,
是,或曾經是,他的雙眼所在處,
那冷峻的臉(知道我想什麽),說,
“若能像我壹樣克制不去參加跳舞,
“我願告訴妳是什麽導致同伴和我
淪落到承受這樣深重的輕蔑屈辱,
敘述這隊列清晨以來的壹路經過;
“如果壹窮究竟的渴望還不能饜足,
妳盡可追隨觀察直到深夜,但是
我已疲憊。”他蹣跚邁步,就仿佛
由於不勝自己語言的重負,於是
他稍事喘息;不待他重新繼續說,
我問:“首先,妳是誰?”“在妳能記事
“以前,我已愛過恨過怕過痛苦過,
作過而且活過。如果上蒼點燃我
靈魂的火花曾用更純凈的火藥燒灼,
“現在腐敗就不會從往日那個盧梭”
獲取得這麽多,這副相貌就不會
使得恥於承受它的這人蒙受羞辱;
“如果我已被撲滅,但是我發出的
火花,卻已點燃上千引航的明燈。”
“被鎖在車座背後的那些又都是誰?”
“後世不忘的聖賢和偉人——他們
戴著盔、冕、主教冠和明光編織
成的花環,思想帝國的權威象征——
“他們的學問不教人如何認識自己,
他們的能力不足以排解內心的神秘,
為尋求想象中的真理黎明而努力,
“黃昏前便陷入了深沈的夜。”下劾抵
在前胸,雙手交加於鎖鏈的是誰?
“壹個狂暴時代的產兒,他曾竭力
“要贏得世界,而當它的希望破滅,
卻失去了其中原有的偉大的壹切,
本可獲得比美德自身更多的贊美
“與安寧,若不是機遇以鷹的羽翼
載他飛上成千攀登者曾先他之前:
翻跌,像拿破侖那樣翻跌下來的
“峰顛。”——我感覺我的臉色突變;
當我看見那影子離去時掌握松開
留下了壹個龐大而太軟弱的人間
以至於對它任何侏儒都可以走來
踢壹腳,我傷心:為了相反的意願
和權威在統治著我們凡人的晝與夜
為什麽上帝要讓善的目標與手段
不相協調壹致;而由於絕望,我
幾乎要為我眼睛的願望感到羞慚,
它願意看曾經有過而現在很難說
已經變樣的時代過時乏味的場景。
“瞧見麽,掠奪和被掠者”,向導對我
這樣說,“伏爾泰、保羅和凱塞琳,
腓特烈和列奧波德,煽動家和暴君,
聖人——世人以為總是古老的名稱,
“在生命和他們所進行過的戰爭中,
她,始終是征服者。而征服我的
只是我的心,無論是年歲、嘲弄,
“眼淚,或是現在的墳墓,都難以
使它屈服。——就讓過去的全都過去”,
我喊叫,“這世界和它陰森的際遇
“都不比它以往更有多大光輝之處,
我願尊敬的壹類能在老朽雕謝後
又在它不真實而易碎的鏡面繪出
“新的形象”。“總有新的形象會上浮
在氣泡上,妳可以畫,如果妳想;
我們只是跟著我們前人的步於走,
“把我們的影子投在消逝的氣泡上。
但是註意,那些往日偉人的幽靈
被拘鎖在那凱旋車座後面的景況;
“偉大柏拉圖有生而已死的那部分。
在贖他老師所不識的歡樂與悲哀,
支配他命運的曾是顆美好的星辰,
“久不開放天國之花的生活竟以愛
征服了他那顆黃金、痛苦、年歲,
怠惰或奴役都征不服的心靈和胸懷。
“他近旁走著兩個人
老師和學生,追隨那學生的王權
像壹只鏈條鎖著的兀鷹壹樣馴順。
“他的壹臂便能使世界籠罩於黑暗,
他是名聲從許許多多的征服者之中
單挑出來的為她攜帶雷霆的嬖孌;
“那另壹個歷經戰爭和災禍而長存,
在人們的思想上處位至尊,壹直
握緊鑰匙,守住真理的永恒之門,
“如果墻根那雄鷹般的精神不曾似
電光沖破黑夜——他逼迫那自然
從沈睡中喚醒它變化無常的形體,
“引導他前往它的洞穴,洞穴裏面
封藏著它統治領域內的各種秘密。
再看古代偉大的歌手,他們和緩
“他們所唱的激情,從他們的歌聲裏
可以清楚地知道,那不朽的旋律
至今仍能以它自己適當的感染力
“引起受感染者的***鳴——而我卻
在為我所寫的受罪或更慘的痛苦!
我的話語含有能引起不幸的原素——
“更像是別人的而不是他們的創作”。
這時,他又用手指向壹群人指去,
我從中很快就認出了愷撒罪惡的。
繼承人們,從他直到君斯坦丁大帝,
那些暴虐的首領曾以他們的暴力
和陰謀陷阱建立了許多君王世系
並且到處傳播黃金和腥血的災難:
格列高利和約翰,和神聖的人傑,
像影子壹樣崛起在人和上帝之間;
以至那種掩蝕體,壹直高懸在天上,
終於被他們腳下的世界崇拜禮贊,
代替了被它撲滅了的真正的太陽——
“他們被給予力量,只是為了破壞”,
指引人回答,“我卻屬於創造者壹行,
“即使創造的只是個痛苦的世界。”
“妳來自何處?”我說,“要往何處走?
妳的路程怎樣開始,又所為何來?
“我的眼睛看厭了這無窮盡的人流,
我的心在為壹種可悲的思想苦惱——
請說!”“來自何處,我似乎還能夠
“知道壹些,是怎樣由哪些途徑衙道
落到這可怕的處境連妳也能猜出;
為什麽應該如此卻非我所能知曉;
“更不必提征眼者要把我趕往何處——
但是妳可以跟下去,從旁觀變成
這場災難的演員或受害者,也許
“我就可以從妳的見聞和所得教訓
有所理解。請往下聽:四月乍到,
當所有的樹木都接觸到陽春時令
“蔚藍色的氣氛,樹梢上開始燃燒
耀眼的綠色火苗,我正躺在壹處
高山的山腳,從何時起已不可考,
“那山已形成壹個既高且深的洞窟,
從中緩緩流淌出壹條優雅的小河,
清澈如明凈的空氣,寧靜的水域
“浸著彎曲柔嫩的小草,不斷滋潤著
芬芳鮮花的根莖,並且充滿森林
以奇妙的音響,誰聽見誰就會忘卻
“壹切歡樂、壹切痛苦、壹切愛憎,
壹切這寧靜壹刻以前所知的往昔;
壹個入睡的母親就不會再在夢中
“夢見她黃昏時死在懷裏的獨生子——
壹個國王也就不致再為他的頭上
被剝奪了王冠而悲痛得無休無止,
“而能靜觀盤桓在大洋上空的太陽
為他對手的新興盛景再鍍上黃金。
妳也會忘掉徒勞無益地為病痛悲傷,
“忘掉不能從妳自身找到療救的病痛
忘掉沒有別種入睡能夠加以了結,
沒有另樣的美妙樂音能從記憶中
“消除的病痛念頭,使人忘卻壹切的
魔力實在美妙;這樣入睡以前
我是否生活過,是否有我想象的
“天堂和像我從中醒來哭泣的人間
壹樣冷酷的地獄,我都全不知情。
我起身,有壹片刻,盡管是白天,
“樹林和流水所在處卻有壹束光痕
仍然保存,那光比普通太陽傾瀉
在普通大地的光更加明亮而神聖,
“到處都充溢著神奇的音響,那些
音響編織成的樂曲可以使人遺忘,
使知覺對流水和陰影都不復清晰;
“當我擡頭四向張望,清晨的明光
無處不在,已從東方的洞穴流出,
在閃光如同黃金的泉水上,太陽
“燦爛的形象燃放光芒,射進全部
迷宮壹樣的森林和其中蜿延曲折
燃燒著碧綠火苗的那些林間小路
“在太陽中心,像太陽在他自己的
榮光熾烈處,在不斷閃耀著光輝
不斷顫動著的泉水上,立著壹個
“明光的形體.她左手把雨露灑給
大地,仿佛她就是黎明,無形的
雨水不停地唱著壹首銀色的歌曲,
“降落在那長滿了苔蘚的綠色草地,
而在我前方隱約可辨的草莽上空,
彩虹,展開她那色彩絢麗的錦帔。
“她的右手握著壹只精致的水晶瓶,
披著壹襲用忘憂草編織成的鬥篷;
當她從那既高且深的洞窟中穿行,
“她的腳掌落下時是那樣輕巧靈敏,
甚至不會踏碎那明鏡壹般的水面,
她沿著明鏡壹般的水面向前滑行,
“每當她低下頭去閃躲開黑色枝幹,
秀發仿佛垂柳,輕拂流水的柔胸,
流水歡快絮語,情願做她的枕墊。
“像壹個為愛情陶醉的戀人在夢中
飄浮在盛開著睡蓮的湖上,順從
奇妙的音樂穿過銀色的霧,那形影
“似乎時而用她吻著浪花的腳走動,
踏著水波,時而,順著吹皺水面
吹皺紫水晶般水面的風乘風滑行,
“時而沿著林木間朦朧朝暉的光線,
或是沿著壹棵棵樹下柔和的陰影;
她的雙腳,永遠順從那持續不斷
“樹葉、波浪、滴水、小鳥和蜜蜂
唱出的歌聲,總是合著壹種清新
甜美的韻律運動,仿佛夏夜輕風
“從湖裏托起壹個金色的晶瑩形影,
在兩塊巖石之間迎著初升的月亮
淩風舞踴,在雄鷹飛不到的上空;
“而且她的雙腳,也有神奇的力量,
不亞於美妙的音樂,似乎邊走邊抹,
抹去了註視著她腳的那人的思想;
“轉瞬間壹切景象都似乎不曾有過,
註視者的壹切心思都被拋撒在地
成為她腳下的灰燼,她逐個逐個
“把那些思想的火花踏人死的塵灰;
像白晝從東方的大門口逐壹踏滅
夜的燈盞,直到黑暗倦退的氣息
“使蒼天明亮的眼睛,連那最小的,
又重新開啟:她來臨,就像白天,
使黑夜化為幻夢;當她尚未停歇,
“像壹個人,尚在欲望和羞恥之間
猶豫,我說——如果,妳就確實
像妳看上去的那樣,來自某壹片
“沒有名稱的遠方,來到這永遠是
夢的山谷,請告訴,我來自何處,
現在何處,為何不隨那流水消逝。
“起來,解壹解妳的渴,是她的答復。
像壹朵緊閉的睡蓮被帶露的清晨
那支具有活命魔力的魔杖所接觸,
“我起身!聽從她悅耳的命令俯身,
用焦燥的嘴唇去迎她端著的酒杯,
突然,我的頭腦,仿佛已經變成
“沙灘,那裏,第壹度來潮的海水
已經把荒涼拉布拉多的鹿群蹄印
沖刷殆盡,他們逃避的兇猛獸類
“豺狼,在岸邊的足跡卻依舊分明,
留待潮汐再壹次沖洗;於是我眼前
便顯現壹幅前所未見的全新圖景,
“那美好的形影,在強光中,逐漸
退隱,像沈默無聲的星輝從晨星
壹層層褪落在黎明寶石綠的天邊,
“當朝陽尚未染紅遠處山巒的峰頂;
也像那顆最美的行星,雖然已望
不見,有種人仍能感覺她的蹤影,——
“他希望他的—天路程結束時能像
開始時壹樣沐浴著那顆-是的笑容,
那星光就像晚風吹拂的水仙花香
建造在她那禦風而行的涼亭上空,
“而在下方,則以非凡的華彩披覆
荒原,遠在她的前方是浩浩蕩蕩
華光的暴風之流,這壹光流禁阻
“樹葉和石頭的陰影下投,這強光
照射處,那人群似骷髏在陽光下
跳舞:有些,在為沙漠中的草場
“單調的綠地增添色彩的絢麗鮮花
新編織成的錦繡地毯上縱情嬉戲,
忘卻了正在飛速向前行進的戰車;
“有些,在站著觀望,直到被那壹
如山的車影吞沒,在強光下暗淡,
有些,比戰車更快捷;還有壹些
“圍繞它形成圓圈轉動,就像藍天,
大氣的海洋,雲朵圍繞月亮遊泳;
更多的,跟在戰車後的俘虜後面,
“跟在他們後面高聲大唱狂熱歌頌;
但是,全像是洪水漩渦中的汽泡,
最終都匯入同壹條軌道,被浪湧
“裹帶著前進——我,也被這人潮
所裹帶——我,最美的花朵不長久,
我,不是影子,也不是離群孤島,
“我,不是那條河流令人遺忘的歌,
我,不是憑借河水流動而行動的
那前壹個形影的幽靈——是洪流
“中的壹個,我投身在那十分稠密
洶湧的活人洪流,並把我的心胸
袒露給那寒光卻太快就成了殘廢。
“就在那壹乘戰車正準備開始攀登
那神秘谷地對面陡峭山坡的時刻,
我看見了值得那壹位寫詩的奇景
“他,曾經從地獄的最底壹層開始
在恬靜的愛引導下,歷經各層天國
和所有的榮光,然後又回到人世,
“敘述恨與敬畏的見聞,關於萬物,
除了愛,全都會畸變的奇妙故事;
耳聾如海的頭發,也會由於憤怒
“變白,世人聽不見能感動壹顆星的,
樂音,那星的光是仁愛者的樂曲——
這樣的奇景值得那位詩人寫作成詩。——
“影子擠滿了樹林,直到林木深處,
大地變得灰,由於幽靈遍布,
晦暗的形影充斥空間,成群飛舞,
“似赤道陽光下壹大片吸血的蝙蝠,
不待黃昏降臨便給某個印度小島
帶來奇異的黑色夜幕;於是到處
“全都是影子;有些還向後投出了
影子的影子,卻已不像他們自己,
有壹些像是試飛的雛鷹仍然幼小,
“在白熾的強光中消失,有些好像
林妖,以難以想象的舞姿舞蹈在
陽光下的河流、綠草如茵的岸上
“有些像猿猴,嘰嘰呱呱坐在壹塊,
在普通人們的手上……
有些把帝王披風和貂皮帽子拿來
“做成壹只搖籃,有些,像是兀鷹
臥在教皇的三重冕上;另有壹些
在那能把壹個帝國加給壹名幼嬰
“或壹個白癡的皇冠下面恣情嬉戲
而且把它當成巢穴。老朽的僵屍。
在魔鬼翅膀的蔭庇下哺育著後裔,
“從他們僵死的眼睛裏流露出笑意,
要重新收回已被委派出去的權力,
那些蟲豸就披著這權力稱王稱帝,
“而使得人世成了他們的停屍場地。
另外壹些,比較謙卑,好像獵鷹,
停在普通人的手上,有時也飛起
“盤旋在他們的頭頂;或是像蚊蠅,
像黃昏沼澤的霧壹樣稠密,簇擁
在律師、神父、政客和理論家們
“頭顱四周,還有壹些,仿佛空中
失去顏色的雪花,在最美的秀發
和最有光澤的胸脯上落下,最終
“被他們所撲滅的青春之光所熔化,
還有壹些像眼淚,他們成了那些
傷心哭泣者的面紗,我終於明白
“這樣汙染了我們所走道路的形體,
來自何方;每隔短短的壹段時間
每壹形體上的美,就會逐漸消失,
行動和形態不再具備生命的完滿
“品質,青年們大理石雕似的額頭
由於煩惱而坼裂,在閃現過美夢
和希望的眼睛裏,欲望像失去最後
“幼崽時眼看它死去的母獅;群眾中
人人都在不斷地生發出這些影子,
像秋日的黃昏時分,白楊樹被風
“吹落下無數枯萎的落葉。初開始,
各有各的形象,而且,彼此相似,
但是不久便失去原狀,就仿佛是
“無定形的雲隨風塑造容貌和姿勢;
而用這種材料,車上有創造力的光
制造了所有那些忙碌的幻影,恰似
“太陽造就那白雲的形態;就這樣,
壹張又壹張面具從所有人的面孔
和軀體落到路上;早在壹天的時光
“老去以前,像天堂的壹瞥,喚醒
遺忘之谷熟睡者的歡樂便已死亡;
有些會由於跳恐怖的舞精疲力盡,
“而倒下,就像我這樣,倒在路旁;——
那些有最多的影子最快地離去的,
“從每壹最健壯的肢體最美的容顏,
就只能有最少的力和美留在身上。
“那末,生命是什麽?我高聲質疑。”——
1822年5月下旬
至6月下旬 Swift as a spirit hastening to his task
Of glory & of good, the Sun sprang forth
Rejoicing in his splendour, & the mask
Of darkness fell from the awakened Earth.
The smokeless altars of the mountain snows
Flamed above crimson clouds, & at the birth
Of light, the Ocean's orison arose
To which the birds tempered their matin lay,
All flowers in field or forest which unclose
Their trembling eyelids to the kiss of day,
Swinging their censers in the element,
With orient incense lit by the new ray
Burned slow & inconsumably, & sent
Their odorous sighs up to the smiling air,
And in succession due, did Continent,
Isle, Ocean, & all things that in them wear
The form & character of mortal mould
Rise as the Sun their father rose, to bear
Their portion of the toil which he of old
Took as his own & then imposed on them;
But I, whom thoughts which must remain untold
Had kept as wakeful as the stars that gem
The cone of night, now they were laid asleep,
Stretched my faint limbs beneath the hoary stem
Which an old chestnut flung athwart the steep
Of a green Apennine: before me fled
The night; behind me rose the day; the Deep
Was at my feet, & Heaven above my head
When a strange trance over my fancy grew
Which was not slumber, for the shade it spread
Was so transparent that the scene came through
As clear as when a veil of light is drawn
O'er evening hills they glimmer; and I knew
That I had felt the freshness of that dawn,
Bathed in the same cold dew my brow & hair
And sate as thus upon that slope of lawn
Under the self same bough, & heard as there
The birds, the fountains & the Ocean hold
Sweet talk in music through the enamoured air.
And then a Vision on my brain was rolled.
As in that trance of wondrous thought I lay
This was the tenour of my waking dream.
Methought I sate beside a public way
Thick strewn with summer dust, & a great stream
Of people there was hurrying to & fro
Numerous as gnats upon the evening gleam,
All hastening onward, yet none seemed to know
Whither he went, or whence he came, or why
He made one of the multitude, yet so
Was borne amid the crowd as through the sky
One of the million leaves of summer's bier.--
Old age & youth, manhood & infancy,
Mixed in one mighty torrent did appear,
Some flying from the thing they feared & some
Seeking the object of another's fear,
And others as with steps towards the tomb
Pored on the trodden worms that 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