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杜安世
樽前壹曲歌,歌裏千重意。才欲歌時淚已流,恨應更、多於淚。試問緣何事?
不語如癡醉。我亦情多不忍聞。怕和我、成憔悴。
鑒賞
這首詞類白居易之《琵琶行》,寫的是作者聞歌傷懷之感。
上片寫歌女的演唱,相當於白詩對琵琶女演奏的敘寫。“樽前壹曲歌,歌裏千重意”,壹曲歌而能具千重意,想必亦能說盡胸中無限事;而這“無限事”又必非樂事,當是平生種種不得意之恨事。這是從後二句中“恨”“淚”等字可得而知的。首二句巧妙地運用了對仗加頂真的修辭,比較壹般的“流水對”更見跌宕多姿,對於歌唱本身亦有模似效用。“才欲歌時淚已流”壹句乃倒折壹筆,意即“未成曲調先有情”。
“恨應更、多於淚”,又翻進壹筆,突出歌中苦恨之多。白居易詩對音樂本身的高低、疾徐、滑澀、斷連等等,有極為詳盡的描摹形容。而此詞抓住歌者形態特點層層推進,啟發讀者去想象那歌聲的悲苦與宛轉。
“試問緣何事?不語如癡醉”,對歌女的悲淒身世作了暗示,相當於琵琶女放撥沈吟、自道辛酸的大段文字。但白詩中的詳盡的直白,此完全作了暗示的處理。當聽者為動聽的演唱感染,希望進壹步了解歌者身世時,她卻“不語如癡醉”。這樣寫大有“此時無聲勝有聲”之妙。
末三句寫詞人由此產生同情並勾起自我感傷,相當於白居易對琵琶女的自我表白。但此詞卻只說“我亦情多不忍聞”,好像是說歌女不語也罷,只怕我還受不了呢。由此可知,這裏亦有壹種同病相憐、物傷其類的感情,因此以至於“怕和我、成憔悴”。
和白居易《琵琶行》不同的是,這首詞善抒情,妙懸念的設置,化實為虛,得其空靈。同時,此詞運筆頗饒頓挫,上片用遞進寫法,下片則壹波三折,讀來引人入勝。
蔔算子· 詠梅
陸遊
驛外斷橋邊,
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
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
壹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輾作塵,
只有香如故。
陸遊(1125—1210) 字務觀,號放翁,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南宋愛國的大詩人。他生當封建統治階級向外來侵略勢力委曲求和的時代,愛國抱負不為時用,晚年退居家鄉。他在《詠梅》詞中表現出孤芳自賞、淒涼抑郁的調子。本詞用陸遊原調原題,但情調完全相反,所以說“反其意而用之”。
意思:
驛亭之外,靠近斷橋的旁邊,孤單寂寞地綻開了花,卻無人作主。每當日色西沈的時候,總要在內心泛起孤獨的煩愁,特別是刮風下雨。 不想費盡心思去爭芳鬥春,壹意聽憑百花去嫉妒。零落雕殘變成泥又輾為灰塵,只有芳香依然如故。
這首《蔔算子》,作者自註“詠梅”,可是它意在言外,象“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濂溪先生(周敦頤)以蓮花自喻壹樣,作者正是以梅花自喻的。
陸遊曾經稱贊梅花“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落梅》)。梅花如此清幽絕俗,出於眾花之上,可是如今竟開在郊野的驛站外面,緊臨著破敗不堪的“斷橋”,自然是人跡絕少、寂寥荒寒、倍受冷落了。從這壹句可知它既不是官府中的梅,也不是名園中的梅,而是壹株生長在荒僻郊外的“野梅”。它既得不到應有得護理,也無人來欣賞,隨著四季代謝,它默默地開了,又默默地雕落了。它孓然壹身,四望茫然,——有誰肯壹顧呢,它是無主的梅呵。“寂寞開無主”這壹句,詩人將自己的感情傾註在客觀景物中,首句是景語,這句已是情語了。
日落黃昏,暮色朦朧,這孓然壹身、無人過問的梅花,何以承受這淒涼呢?它只有“愁”——而且是“獨自愁”,這幾個字與上句的“寂寞”相互呼應。而且,偏偏在這個時候,又刮起了風,下起了雨。“更著”這兩個字力重千均,寫出了梅花的艱困處境,然而盡管環境是如此冷峻,它還是“開”了!它,“萬樹寒無色,南枝獨有花”(道源);它,“完花敢向雪中出,壹樹獨先天下春”(楊維楨)。總之,從上面四句看,這對梅花的壓力,天上地下,四面八方,無所不至,但是這壹切終究被它沖破了,因為它還是開了!誰是勝利者?應該說,是梅花!
上闋集中寫了梅花的困難處境,它也的確還有“愁”。從藝術手法說,寫愁時,作者沒有用詩人、詞人們那套慣用的比喻手法,把愁寫得象這象那,而是用環境、時光和自然現象來烘托。況周頤說:“詞有淡遠取神,只描取景物,而神致自在言外,此為高手。”(〈蕙風詞話〉)就是說,詞人描寫這麽多“景物”,是為了獲得梅花的“神致”;“深於言情者,正在善於寫景”(田同之《西圃詞說》)。上片四句可說是“情景雙繪”。
下闋,托梅寄誌。梅花,它開得最早。“萬木凍欲折,孤根暖獨回”(齊己);“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消”(張謂)。是它迎來了春天。但它卻“無意苦爭春”。春天,百花怒放,爭麗鬥妍,而梅花卻不去“苦爭春”,淩寒先發,只是壹點迎春報春的赤誠。“苦”者,抵死、拼命、盡力也。從側面諷刺了群芳。梅花並非有意爭春,“群芳”如果有“妒心”,那是它們自己的事情,就“壹任”它們去妒忌吧。這裏把寫物與寫人,完全交織在壹起了。花木無情,花開花落,是自然現象,說“爭春”,是暗喻。“妒”,則非草木能所有。這兩句表現出陸遊標格獨高,決不與爭寵邀媚、阿諛奉承之徒為伍的品格和不畏讒毀、堅貞自守的傲骨。
最後幾句。把梅花的“獨標高格”,再推進壹層:“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前句承上句的寂寞無主、黃昏日落、風雨交侵等淒慘境遇。這句七個字四次頓挫:“零落”,不堪雨驟風狂的摧殘,梅花紛紛雕落了,這是壹層。落花委地,與泥水混雜,不辨何這者是花,何者是泥了,這是第二層。從“碾”字,顯示出摧殘者的無情,被摧殘者承受的壓力之大,這是第三層。結果呢,梅花被摧殘被踐踏而化作灰塵了。這是第四層。看,梅花的命運有多麽悲慘,簡直令人不忍卒讀。但作者的目的決不是單為寫梅花的悲慘遭遇引起人們的同情;從寫作手法說,仍是鋪墊,是蓄勢,是為了把下句的詞意腿上最高峰。雖說梅花雕落了,被踐踏成泥土了,被碾成塵灰了,請看,“只有香如故”,它那“別有韻”的香味,卻永遠如故,壹絲壹毫也改變不了呵。
末句具有扛鼎之力,它振起全篇,把前面梅花的不幸處境,風雨侵淩,雕殘零落,成泥作塵的淒涼、衰颯、悲戚,壹股腦兒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正是“末句想見盡節”(卓人月〈詞統〉)。而這“盡節”的得以“想見”,正是由於此詞運用比興手法,十分成功,托物言誌,給我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成為壹首詠梅的傑作。
蔔算子①
送鮑浩然之浙東②
宋·王觀
水是眼波橫,③
山是眉峰聚。④
欲問行人去那邊,
眉眼盈盈處。⑤
才始送春歸,
又送君歸去。
若到江南趕上春,
千萬和春住。
譯文:
江南的水就像美人的眼波流轉,
山就像美人的秀美相聚。
要問遠行的人到哪去,到山川秀美的江南,
江南山水美好的樣子。
我在東京剛剛送走春天,
又要送妳到浙東去。
如果到了江南,妳趕上春天,
千萬留住春天。
。疑難點註釋:
①王觀,字通叟,如臯(今屬江蘇)人。生卒年不詳。宋仁宗朝進士,歷任大理寺丞、江都知縣等職。神宗時官至翰林學士,因所賦《清平樂》詞忤怒太後而被罷職。有《冠神集》,已佚,仿存詞十六首。《詞律》以為調名取義於“賣蔔算命之人”。《詞譜》以蘇軾詞為正體。又名《百尺樓》、《眉峰碧》、《缺月掛疏桐》等。雙調,四十四字,韻腳為ǖ 〔YU淤〕,仄韻。 ②鮑浩然:生平不詳。浙東:今浙江東南部。宋時屬浙江東路,簡稱浙東。於:到。 ③眼波橫:形容眼神閃動,狀如水波橫流。 ④眉峰聚:形容雙眉蹙皺,狀如二峰並峙。 ⑤眉眼盈盈處:喻指山水秀麗的地方。盈盈:美好的樣子。
賞析點撥:
此詞構思新巧,筆調輕快,在送別之作中別具壹格。開篇“水是眼波橫”二句匠心獨運:前人慣以“眉如春山”、“眼如秋水”之類的譬喻來形容女子容顏之美,而作者此處則反用其意,說水是眼波橫流、山是眉峰攢聚,其妙處不僅在於推陳出新、發想奇絕,而且在於運用移情手法,化無情為有情,使原本不預人事的山水也介入送別的場面,為友人的離去而動容。“欲問行人”二句,仍就“眉眼”加以生發,亦見用筆靈動、造語新奇。“眉眼盈盈處”,既是喻指友人故鄉的秀麗山水,又令人想見友人妻妾倚欄盼歸之際美目傳恨、秀眉凝愁的情態。 妙語雙關, 熔鑄非易。過片後“才始送春歸”二句抒寫良情別緒:方才“送春”,已是十分悵恨;今又“送君”,更添悵恨十分。旦夕之間,兩諳別苦,情何以堪?但作者卻故意出以淡語,含而不露。“若到江南”二句再發奇想,叮囑友人如能趕上江南春光,務必與春光同住。惜春之情既溢於言表,對友人的祝福之意亦寓於句中。
如托名於劉歆的《西京雜記》卷二:“文君姣好,眉色如望遠山”;李白的《長相思》:“昔時橫波目,今作流淚泉”;白居易《箏詩》:“雙眸剪秋水,十指剝春蔥”。(案:亦有以“秋水”形容男子眼神者,如李賀《唐兒歌》:“壹雙瞳人剪秋水”。)而作者此處則反用其意,說水是眼波橫流、山上眉峰攢聚,其妙處不僅在於推陳出新、發想奇絕,而且在於運用移情手法,化無情為有情,使原本不預人事的山水也介入送別的場面,為友人的離去而動容。
“欲問行人”二句,仍就“眉眼”加以生發,亦見用筆靈動、造語新奇。“眉眼盈盈處”,既是喻指友人故鄉的秀麗山水,又令人想見友人妻妾倚欄盼歸之際美目傳恨、秀眉凝愁的情態。 妙語雙關, 熔鑄非易。
過片後“才始送春歸”二句抒寫良情別緒:方才“送春”,已是十分悵恨;今又“送君”,更添悵恨十分。旦夕之間,兩諳別苦,情何以堪?但作者卻故意出以淡語,含而不露。
“若到江南”二句再發奇想,叮囑友人如能趕上江南春光,務必與春光同祝惜春之情既溢於言表,對友人的祝福之意亦寓於句中。
作者
字通叟,如臯(今屬江蘇)人。生卒年不詳。宋仁宗朝進士,歷任大理寺丞、江都知縣等職。神宗時官至翰林學士,因所賦《清平樂》詞忤怒太後而被罷 職。有《冠神集》,已佚,仿存詞十六首。
註釋
①《詞律》以為調名取義於"賣蔔算命之人"。《詞譜》以蘇軾詞為正體。又《百尺樓》、《眉峰碧》、《缺月掛疏桐》等。②鮑浩然:生平不詳。浙東:今浙江東南部。宋時屬浙江東路,簡稱浙東。③眼波橫:形容眼神閃動,狀如水波橫流。④眉峰聚:形容雙眉蹙皺,狀如二峰並峙。⑤眉神盈盈處:喻指山水秀麗的地方。盈盈:美好的樣子。
蔔算子·詠梅
年代:現當代
作者:毛澤東
讀陸遊詠梅詞,反其意而用之。
風雨送春歸,
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
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
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
她在叢中笑。
1961年12月
譯詩
風雨將春天送走了,
飛雪又把春光迎來。
正是懸崖結下百丈冰柱的時節,
但仍然有花枝俏麗競放。
俏麗但不掠春光之美,
只是把春天消息來報告。
待到山花開滿大地時,
梅花就在花叢中歡笑。
賞析
梅花是中國古代文人墨客千年吟詠不絕的主題。宋代林和靖,這位賞梅愛梅的大隱士就有不斷吟唱梅花的詩篇。以“妻梅子鶴”的感情寄寓於梅花之中,可謂愛梅之最的文人了。毛主席在這裏所據陸遊詠梅詞,反其意而用之的《蔔算子·詠梅》的確與陸遊所寫大相徑庭。陸遊寫梅花的寂寞高潔,孤芳自賞,引來群花的羨慕與嫉妒。而主席這首詩卻是寫梅花的美麗、積極、堅貞,不是愁而是笑,不是孤傲而是具有新時代革命者的操守與傲骨。中國寫梅之詩不計其數,大意境與大調子都差不多;毛主席的確以壹代大詩人的風範,出手不凡,壹首詠梅詩力掃過去文人那種哀怨、頹唐、隱逸之氣,創出壹種新的景觀與新的氣象,令人嘆為觀止,心服口服。
年復壹年,風雨送春歸去,但漫天大雪又將春天迎了回來。哪怕縣崖峭壁上結下百丈冰棱,面對如此盛大寒冷的冬景,梅花仍然壹支獨秀,傲然挺拔。詩人當然也依古訓,以詩言誌,也借梅寄誌。就在這“高天滾滾寒流急”的嚴峻當口(即:當時中國的三年自然災害,以及反帝、反修的激烈鬥爭),詩人以隆冬裏盛開的梅花勉勵自己,勸慰他人,應向梅花學習,在如此險峻的情況下,勇敢地迎接挑戰,去展示自己的俊俏。詩人這個“俏”字用得極好,梅花從未出現這的形象就在這壹個字上出現了。這是喜悅者的形象、自信者的形象、勝利者的形象,當然這不僅是詩人眼中梅花的形象,也是詩人自己以及中國***產黨人的形象。這個“俏”包含了多少層深刻的含義啊,積極進取、永不屈服。
下闋,詩人又把梅花的形象向縱深引導,它雖俏麗但不掠春之美,只是壹名春天使者,為我們送來春的訊息。而當寒冬逝去,春光遍野的時候,梅花卻獨自隱逸在萬花叢中發出欣慰的歡笑。梅花,它在詩人眼中是壹名戰士,它與嚴寒搏鬥,它只為了贏得春天,通報春天的來臨,然後退去,並不強奪春天的美景。這壹形象是大公無私、默默奉獻的形象。詩人在此已大大地深化了梅花的形象,它已成為壹名國際***產主義戰士的形象,它已從壹個中國革命者成為壹名世界革命者。梅花在新中國裏,它的形象已被詩人塑造成型,更加豐滿高大了。
蔔算子?我住長江頭
作者:李之儀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飲長江水。
此水幾時休①,此恨何時已②。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註釋:
①休;停止
②已:完結,停止
簡析:
詞以長江起興。開頭兩句,“我”、“君”對起,而壹住江頭,壹住江尾,見雙方空間距離之懸隔,也暗寓相思之情的悠長。重疊復沓的句式,加強了詠嘆的情味,仿佛可以感觸到主人公深情的思念與嘆息,在隔中翹首思念的女子形象此江山萬裏的悠廣背景下凸現出來。
三、四兩句,從前兩句直接引出。江頭江尾的萬裏遙隔,引出了“日日思君不見君”這壹全詞的主幹;而同住長江之濱,則引出了“***飲長江水”。如果各自孤立起來看,每壹句都不見出色,但聯起來吟味,便覺筆墨之外別具壹段深情妙理。這就是兩句之間含而未宣、任人體味的那層轉折。字面意思淺直:日日思君而不得見,卻又***飲壹江之水。深味之下,似可知盡管思而不見,畢竟還能***飲長江之水。這“***飲”又似乎多少能稍慰相思離隔之恨。詞人只淡淡道出“不見”與“***飲”的事實,隱去它們之間的轉折關系的內涵,任人揣度吟味,反使詞情分外深婉含蘊。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換頭仍緊扣長江水,承上“思君不見”進壹步抒寫別恨。長江之水,悠悠東流,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休止,自己的相思離別之恨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歇。用“幾時休”、“何時已”這樣的口吻,壹方面表明主觀上祈望恨之能已,另壹方面又暗透客觀上恨之無已。江水永無不流之日,自己的相思隔離之恨也永無銷歇之時。此詞以祈望恨之能已反透恨之不能已,變民歌、民間詞之直率熱烈為深摯婉曲,變重言錯舉為簡約含蓄。
寫到這裏,詞人翻出壹層新的意蘊:“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恨之無已,正緣愛之深摯。“我心”既是江水不竭,相思無已,自然也就希望“君心似我心”,我定不負我相思之意。江頭江尾的阻隔縱然不能飛越,而兩相摯愛的心靈卻壹脈遙通。這樣以來,單方面的相思便變為雙方的期許,無已的別恨便化為永恒的相愛與期待。這樣,阻隔的雙方心靈上便得到了永久的滋潤與慰藉。從“此恨何時已”翻出“定不負相思意”,是感情的深化與升華。江頭江尾的遙隔這裏反而成為感情升華的條件了。
蔔算子 黃州定慧院寓居作
作者:蘇軾( 1037-1101)
年代:宋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飄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鑒賞:
蘇軾曾在神宗元豐二年(1079)年突遭逮捕,險些被殺,這便是有名的烏臺詩案,黃州是烏臺詩案後蘇軾的貶所。這首詞是抒寫蘇軾貶居黃州後幽獨寂寞,憂生驚懼的作品,大約作於神宗元豐三(1080)至是元豐五年(1082)期間(定惠院在今天的湖北黃崗縣東南),詞中借月夜孤鴻這壹形象托物寓懷,表達了詞人清高自許、蔑視流俗的心境。
上闋首先營造了壹個幽獨孤淒的環境,殘缺之月,疏落孤桐,滴漏斷盡,壹系列寒冷淒清的意象,構成了壹副蕭疏,淒冷的寒秋夜景,為幽人、孤鴻的出場作鋪墊。“景語即情語”,這壹冷調色的描寫,其實是詞人內心孤獨寂寞的反映。寥寥數筆,人物內心的情感已隱約可見,“誰見”兩句,用壹個問句將孤獨寂寞的心明確的表達了出來。又由於古詩詞獨特的歧義句,使這句話表達了更豐富的意義:
壹.詞人自嘆,誰見我寒夜難眠呢?恐怕只有“飄緲孤鴻”了;
二.寒夜深秋當夜獨自往來的幽人正象那半夜被驚起的孤鴻壹樣。
在此,幽人與孤鴻互相映襯,雖非同類,但其心相同。實際上幽人即孤鴻,孤鴻即幽人,這是壹種互喻的關系,上,下闋所寫孤鴻語語相關,詞意高妙。再加上反問句的運用,使詞的情感得到加強。
下闋承前而專寫孤鴻。描寫了被驚起後的孤鴻不斷回頭和揀盡寒枝不肯棲身的壹系列動作。孤鴻的活動正是詞人內心世界的真實寫照。蘇軾因烏臺詩案幾乎瀕臨死地,曾在獄中做了必死的打算,此時出獄,而驚懼猶存;異鄉漂泊,奇誌難伸,只另人黯然神傷,百感交集.“有恨無人省”是詞人對孤鴻的理解,更是孤鴻的回頭牽動了自己內心的諸多隱痛憂思。“揀盡寒枝”是對孤鴻的行動的描寫,更是對自己光輝峻潔人格的寫照,並暗示出當時的淒涼處境。蘇軾為人正直有操守,為官堅持自己的政治立場,故新舊兩黨雖均將之排斥為異己,蘇軾卻並不願意放棄自己的立場。這正是“揀盡寒枝不肯棲”孤鴻:即使無枝可依,也仍然有自己的操守。曹操《短歌行》雲“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蘇軾此詞化用曹操此意,雖然有烏鵲的淒涼境地,但更多的是面對逆境的自我選擇,從而凸顯人物內心寂寞中的孤傲孤寂中的奇誌,使詞人從自憐自嘆中升華為另壹種人格境界。
本詞明寫孤鴻,而暗喻自己,鴻人合壹,這首詞的境界,確如山谷道人-黃庭堅所說:“語意高妙,似非吃煙火食人語,非胸中有萬卷書,筆下無壹點塵俗氣,孰能至此!”這種超凡脫俗的境界,得益於高妙的藝術技巧。作者“情動於中而形於言”,托物寓人;在對孤鴻和月夜環境背景的描寫中,選景敘事均簡約凝練,生動傳神。
另壹種說法是蘇軾寫下本詞為的是壹女子,據《宋十名家詞.東坡詞》載:
惠州有溫都監女,頗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聞坡至,甚喜。每夜聞坡諷詠,則徘徊窗下,坡覺而推窗,則其女逾墻而去。坡從而物色之曰:“當呼王郎,與之子為姻。未幾,而坡過海,女遂卒,葬於沙灘側。坡回惠,為賦此詞。
兩種說法都有壹定根據,看看妳信哪種吧!
蔔算子
作者董以寧
明月淡飛瓊,陰雲薄中酒。收盡盈盈舞絮飄,點點輕歐咒。
晴浦晚風寨,青山玉骨瘦。回看亭亭雪映窗,淡淡煙重岫。
鑒賞:作者特加註:雪江晴月回文,倒讀巫山壹片雲。即正讀為蔔算子,倒讀為巫山壹片雲,詞本身本無出彩之處,但這樣奇巧的回文實是罕見。
《蔔算子?不是愛風塵》 嚴蕊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上片是申訴自己無罪,希望新任官員秉公定奪,予以釋放。開頭“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這是對自己被道學家朱熹定為有傷風化罪的申訴。作者說,我是被迫墜入風塵的,並不是因為我喜愛這賣娼營生,“不是”壹詞極為堅決地肯定了自己無罪。“似被前緣誤”說似乎是前世命中註定。這裏作者雖然還不明白妓女產生的原因是以男性為中心的階級社會裏階級壓迫所致,可是她已覺察到自己不能負墮落的責任。這裏表現了作者思想的初步覺醒。壹個“似”字說明作者雖懷疑當妓女是命中註定,但又不完全相信命運,這也是對封建社會裏不合理的娼妓制度的控訴,更是對赫赫有名的道學家朱熹衛道嘴臉的有力針砭。
正因為她相信自己是無罪的,而且也不完全相信命運。所以她說:“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花落花開”是自喻,“花落”比喻自己落難,身陷囹圄。“花開”比喻自己擺脫災難,獲得釋放。“自有時”相信自己無辜,終會得到昭雪。“東君”暗指清官,“主”是名詞活用為動詞,是“作主”釋放的意思。“總賴”表示了對清官的信任。這裏寫出她對新繼任的地方官員嶽霖滿懷期望,希望嶽霖能為自己作主,拯救自己脫離囹圄之苦。
下片寫自己渴望自由渴望幸福。“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寫自己壹定要離開牢獄,擺脫災難。“去”指離開囹圄之災,“終須”是最終應該的意思,表達了作者渴望自由的堅決信念;“住也如何住”中的“住”指在牢獄之中,“如何”含有質問之意,繼續表示自己是無辜的,這既是向嶽霖申訴,也是向整個社會控訴。
“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寫如果我獲得釋放,頭插山花自由自在地生活,那時不必問我歸向何處。“若得”這是假設之辭,也正說明這美好的日子尚未到來。此句結得好,將主題更加深化了,作者不僅在上片裏要求昭雪釋放,而且在此更要求自由,渴望幸福,擺脫受人歧視踐踏的營妓生活。這“歸處”兩字就是表達了這種理想,但這理想在當時怎好直言呢?嚴蕊是天臺營妓,即軍營中的妓女。許多營妓原本是良家女子,後被迫為娼。有的因父兄破產,被迫失身;有的出身仕宦之家,因父兄得罪,家室被抄而墜入風塵。她們忍辱含垢地茍活於人世,多麽渴望自由,擺脫這非人生活!“莫問奴歸處”中的“歸處”兩字,就是表達了她渴望保持人類尊嚴,過自由自在生活的這壹要求。因為這壹願望比求得釋放更觸動封建社會秩序,更不會為封建統治者所準許,因此這種渴望自由的強烈願望,只好含蓄地寫成“莫問奴歸處”了。
從這首詞裏我們可以看到封建社會中婦女的苦難,尤其是象嚴蕊這樣婦女的災難更為深重。她們被迫失去了人的尊嚴,但是並不屈服,在重壓下依然發出生命的呼喊;她們並不完全相信命運,在凜冽的嚴冬中仍然熱切地盼望“山花插滿頭”的自由日子的到來。
本詞寫得情真意切,充分表達了被侮辱被損害者的心聲。全詞賦比結合,結構嚴謹,上下片各有側重,上片要求釋放,下片渴望自由地生活,語言明快犀利。
蔔算子
天生百種愁 天生百種愁,掛在斜陽樹。
綠葉陰陰占得春,草滿鶯啼處。
不見生塵步。空憶如簧語。
柳外重重疊疊山,遮不斷、愁來路。
作者:徐俯 朝代:北宋 體裁:詞
註釋:
1. 淩波步:形容女子走路時步履輕盈的姿態。
2. 如簧語:形容女子的聲音美妙動聽,有如音樂。
賞析:
“天生百種愁”,詞壹開頭,就將胸中萬斛愁情,噴薄而出,這也是和花間委婉含蓄的抒情風格所不同的。愁本胸中,怎麽會掛斜陽樹呢?這句看似無理的話,實際上表達的是壹種趨近極致的感情,亦有所本。境界相對靜止,沒有強烈的動詞,寫的是所思之人遠山外,詞人舉目遠望,唯見斜陽照處,煙霧迷茫,綠樹青山,好似披掛著滿樹愁緒。詞人觸景生情,於是就產生這種形似無理、實卻情深的語言。
“綠葉”二句承上語意,描寫詞人所見景物:樹上綠葉,樹下芳草,還有那飛舞其間的啼鶯,都是當時的景致。由於詞發端情緒激越,至此則略壹頓挫,節奏上趨於舒緩和平穩。就詞意而言,說的是先以愁人之眼觀樹,遂覺滿樹愁情,而今冷靜觀察,才知樹自為樹,人自為人。“自得春”三字,下得極妙。綠樹芳草,欣欣向榮;黃鶯當春,自鳴得意,與人邈不相涉,唯達其理者體其情也。這裏雖宕開壹筆,但卻使詞有了更深的意味。
下片開始具體寫所愁的內容:“不見淩波步,空憶如簧語。”從這兩句看,主人公懷念的是壹位絕色佳人。此詞,由於筆墨有限,不能對佳人之美作細致的描繪,往往只是揀最傳神的地方點染幾筆;這位佳人輕盈的步履、美妙的聲音,壹直縈回主人翁的胸臆。因被重重疊疊的山巒所遮斷,佳人億而不見,便產生難以排解的愁怨。這兩句既與起首二句相映射,也逗引起結尾二句,為實寫。
結尾兩句“柳外重重疊疊山,遮不斷、愁來路”是用借喻手法來寫愁。徐俯這裏是說,愁自外面向主體襲來,要借客體的力量把它擋住。他用山來構成重重疊疊的屏障,企圖阻擋憂愁的侵襲;然而仍然阻擋不住,則愁之深重,更加可想而知了。愁的來路為何和山有關,蓋因所思之人斜陽外、山那邊,這裏是照應開頭。起首以樹比愁,結尾以山遮愁,前後照應,渾然壹體。這個借喻新奇工巧,歷來為人所稱道。
這麽多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