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敏的詩歌篇壹:金黃的稻束
金黃的稻束站在
割過的秋天的田裏,
我想起無數個疲倦的母親
黃昏的路上我看見那皺了的美麗的臉
收獲日的滿月在
高聳的樹巔上
暮色裏,遠山是
圍著我們的心邊
沒有壹個雕像能比這更靜默。
肩荷著那偉大的疲倦,妳們
在這伸向遠遠的壹片
秋天的田裏低首沈思
靜默。靜默。歷史也不過是
腳下壹條流去的小河
而妳們,站在那兒
將成了人類的壹個思想。
鄭敏的詩歌篇二:悵悵
我們倆同在壹個陰影裏,
撫著船欄兒說話,
這秋天的早風真冷!
壹回我低頭的當兒
仿佛覺得太陽摸我的臉,
呵,我的頰像溶了的雪,
我的心像熱了的酒,
我擡頭向妳喊道:
不,我們倆同在壹片陽光裏了?
撫著船欄兒說話,
這秋天的太陽真暖!
為什麽妳只招著手兒微笑呢?
原來壹個岸上,壹個船裏,
那船慢慢朝著
那邊有陽光的水上開去了。
鄭敏的詩歌篇三:秘密
天空好像壹條解凍的冰河
當灰雲崩裂奔飛;
灰雲好像暴風的海上的帆,
風裏鳥群自滾著雲堆的天上跌沒;
在這扇窗前猛地卻獻出壹角藍天,
仿佛從鑿破的冰穴第壹次窺見
那長久已靜靜等在那兒的流水;
鏡子似的天空上有春天的影子
壹棵不落葉的高樹,在它的尖頂上
冗長的冬天的憂郁如壹只正舉起翅膀的鳥;
壹切,從混沌的合聲裏終於伸長出壹句樂句。
有壹個青年人推開窗門,
像是在夢裏看見發光的白塔
他舉起他的整個靈魂
但是他不和我們在壹塊兒
他在聽:遠遠的海上,山上,和土地的深處。
Fantasia
當早晨連續的在
光亮,色彩,和清潔裏演進
伴同著整個宇宙的合唱的聲音
他是壹套舞蹈,壹章音樂
自時間的消逝和剝落裏
--這是壹嶙嶙,壹瓣瓣的--
取得最終的燦爛和成熟,
在那畫著黑線的樹枝上
留著去年的枯葉,
許多銀色的小卷,在
壹個再來的春天的陽光裏
呵,是旋轉入快樂裏的悲哀!
青年人走著自己的路
--正是滿散著花氣的春天--
壹步,壹步,生命,妳做了些
什麽工作?不就是
這樣:壹滴,壹滴將苦痛
的汁液攪入快樂裏
那最初還是完整無知的嗎?
壹只鳥兒,扭著頭而且眨眼睛
壹條清冷的河水
我們都浸浴在它的沖洗裏
當早晨率著她的鮮涼
她的草香,她的尖銳的歡樂遊過
像壹群無聲的白鵝
在我的心裏活著壹種顫抖
呵,如果我是壹個無阻的
伸開的樹林擁抱了
整個向著我的美麗的天
是兩扇突然落了鎖的生銹的門
新和他的壹切痛苦和快樂
那是第壹線日光
照入陰溼的山谷裏
第壹只革命的腳
踏入荒廢的古堡。
湍急的水繞過壹百棵的古樹
每壹個分子在心裏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