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還活著嗎,我的娘?
我也活著。問妳好呀,祝妳健康!
願那難以形容的黃昏的光輝,
常漾在妳的小屋上。
來信說,妳為我深深憂慮,
內心裏充滿了悲傷,
妳穿著破舊的過了時的上衣
壹次又壹次地徘徊在大路上。
在夜晚的藍色的黑暗中
妳眼前總是出現同樣的景象——
仿佛有人在酒吧間的鬥毆中
用芬蘭刀刺入我的心房。
沒有的事,親愛的!
放心吧,這只是痛心的夢幻。
我不是那樣不幸的酒徒,
糊塗地死去,也不見妳壹面。
我還是像從前壹樣溫柔,
我只有壹個願望,
就是更快地離開紛擾的煩惱,
回到我們那低矮的小房。
我會回來的,當春天降臨,
我們白色的花園又伸開綠枝的臂膀。
只是請妳在黎明到來時
不要喚醒我,像八年前壹樣。
不要驚醒我的好夢,
也不要為我壯誌未酬而不安——
在生活中我已經歷了
過早的損傷和疲倦。
不要教我祈禱,不應該!
對舊的東西我已不再眷戀補償。
妳是我唯壹的援助和慰藉,
妳是我唯壹的難以形容的光亮。
那麽,忘記妳牽掛的痛苦吧,
也不要再為我深深地擔憂,
不要那樣常常到大路上去,
穿著過了時的上衣,又破又舊。
願天堂再沒有病痛折磨!
願還活著的人健康平安!
初識葉賽寧這首詩,大概是98-99左右,在高中語文老師的鼓勵下,看了太多書,也讀了很多詩,喜歡海子,顧城,北島,汪國真,也喜歡舒婷,喜歡劉半農。也和大家壹樣喜歡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騙了妳》喜歡普希金的,尤其也被普希金決鬥的故事所感動。
卻不湊巧的,不知怎麽看到了葉賽寧的詩,也知道葉賽寧和舞蹈家鄧肯夫人的感情故事(不知道為何,那時不喜歡言情故事,卻很喜歡諸於普希金,葉賽寧式的愛情故事,或許是悲壯。)
然而我不知道是怎麽看到這首《給母親的信》。
第壹感覺是怎麽這麽真實,像孩子和母親的內心對話,尤其於我而言,感覺更甚,相見恨晚的感覺,因為那時還年輕,不太開始理解壹點我的母親改嫁,但又不滿意於她不支持我繼續高中和大學學習之路。
恰好,這首詩出現了,我很多次的讀它,就是因為想排擠心中的郁悶,因為我始終覺得自己要成為我犧牲的父親壹樣的人,壹個以後能被銘記,能溫暖他人。
然而,學習之路,工作之路,愛情之路,也確實不那麽幸運,難免不那麽順利,經歷了各種之後,很多次還是會再想起葉賽寧的詩,雖然,很多時候也希望讀詩讓自己更積極壹點,更舒展。而再讀葉賽寧,慢慢的因為自己為人夫,為人父,慢慢體會父母的不容易,再後來,已經不忍在讀這首詩。
伯母之於我,也是個母親。雖然,她因為我也得了些不好的名聲,比如因為我的存在,姐姐,哥哥們很多時候還不得新衣,不得自己決定自己的成長之路,也因為家庭拮據,安排我在十五六歲時候壹個人去市政府求助上訪,其實是希望在當時的情況下,減輕伯父的壓力,畢竟自己三個孩子都已經讓作為老師的伯父為難了。而我的加入尤其高中的學習費用,生活費用又增添了這個家的壓力。所以,當我硬著頭皮闖市政府闖市委大院的時候,其實內心是抗拒的,但也知道,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誰叫我成為了壹個孤兒。
事實上,盡管有時候言語上對我有些許不滿意,但實質上,還是極盡關心。我沒落下壹個孩子的任何壹份快樂。和同齡的比,和同在鎮上的比。尤其和學校大院內其他老師的獨子獨女比,我不差什麽。所以,我知道,我沒理由恨,如果恨,只能恨自己。
快樂的日子是短暫的,自我大學畢業後,已經退休的伯母中風,腦梗,身體每況愈下,而我,又因為各種原因,沒能經常回去(起初是想離家盡量遠,想去父親犧牲的新疆,想走遠些,後來是因為人生的各種不如意)
即使回去,也慢慢的只能是盡量在家和家人壹吃飯,壹起散步,到摻扶著散步,乃至到上次回家,也只是幫盛下飯,夾個菜,吃完後遞個紙巾擦嘴。從之前春節回去給伯父紅包,也給伯母紅包,到上壹次回家只能全部交給伯父。
這個春節,疫情導致生活停滯,看到湖北太多生離死別的故事,當時也擔心過,也慶幸家人都還好,然而,還是收到了不好的消息,尤其是知道已然不能進食,身體暴瘦下來,連姐姐都輕而易舉的背得了原本大塊頭的她,我還在希望會好起來,當然,心裏面也有想過,也許,解脫對於這個家庭會是更好的選擇。畢竟十幾年的時間,伯父頭發花白了,身體佝僂了,腳步打顫了,壹個長期的病人,壹家長期辛苦的人。
昨晚,再次的淚雨,我想,我應該回去看看您的,更應該回去陪陪伯父,
然而,伯父,哥哥,姐姐都說這個疫情下,回來核酸檢測,回去前又核酸檢測,妳還有自己的事,就不要回來了。
我知道,我難以決定,尤其難以決定回去,被困住在我的現實生活裏,我也很累。
我也想回去,甚至想的是回去短暫的脫離現在困難的生活和工作。
入夜,雨越下越大,
那也是我的眼淚。
期望天堂再沒有病痛。
兒在千裏外泣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