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宏《蓋世英雄》中的《花田錯》——選自《花田錯》
劉德華最近的MV《繼續談情》中也加入了粵劇元素,曲風悲愴雅致,歌詞更唱出“淚似簾外雨點滴到天明”這句經典的粵曲唱詞。
《新鴛鴦蝴蝶夢》——部分選自李白的“抽刀斷水水更流”
1、
寂寞沙洲冷
詞:陳信榮曲:周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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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妳走後心憔悴
白色油桐風中紛飛
落花似人有情這個季節
河畔的風放肆拼命地吹
不斷撥弄離人的眼淚
那樣濃烈的愛再也無法給
傷感壹夜壹夜
當記憶的線纏繞過往支離破碎
是慌亂占據了心扉
有花兒伴著蝴碟
孤燕可以雙飛
夜深人靜獨徘徊
當幸福戀人寄來紅色分享喜悅
閉上雙眼難過頭也不敢回
仍然撿盡寒枝不肯安歇微帶著後悔
寂寞沙洲我該思念誰
蔔算子 黃州定惠院寓居作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這方面成功的例子不少,最有名的是壹張《淡淡幽情》的專輯,其中收錄了李煜的《相見歡》(無言獨上戲樓),蘇軾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範仲淹的《蘇幕遮》(碧雲天,黃葉地),秦少遊的《桃園憶故人》(玉樓深鎖多情種),聶勝瓊的《鷓鴣天》(玉慘花愁出鳳城),李煜的《烏夜啼》(林花謝了春紅)和《虞美人》,歐陽修的《玉樓春》(別後不知君遠近),朱淑真的《生查子》(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這個瓊瑤也用過,用在她為《煙鎖重樓》還是《新月格格》所寫的插曲《鴛鴦錦》裏,柳詠的《雨霖鈴》,辛棄疾的《醜奴兒》(少年不識愁滋味),李之儀的《蔔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等,有臺灣名聲卓著的曲作家古月、劉家昌、翁清溪、陳楊等譜曲,曲與詞可謂珠聯璧合,相得益彰,是這張專輯成為現代音樂史上足以傳頌的極品,《音像世界雜誌》曾將該片評為“十張最適合在夜晚用心聆聽的專輯”。這張專輯裏最有名的兩首,壹個是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壹個就是後來王菲翻唱的《但願人長久》,那倒是對這首古典佳作現代版詮釋了。這首詞其實在大陸也有多個譜曲版本,映象最深的是在83、84年播出的電視連續劇《武松》中,張都監家的丫鬟,後來為武松跳樓的那個,就曾彈唱了這壹曲。但這些多屬於聲樂作品的範疇,與流行隔著壹段距離。但從另壹個角度上,說明了經典詩詞與音樂的融合性。我們再來換壹個角度,流行歌曲多表現壹種通俗文化,而古典詩詞的介入,恰好將其雅的壹面也推到了眾人面前,也正說明了,藝術其實並無雅與俗不可逾越之鴻溝,關鍵在於融合的手段了。
要說的是,很多拿來主義的詩詞歌曲,較為普遍地被運用在反映壹些歷史題材的影視作品中,恰到好處來表現或烘托劇中人物的壹種情緒或胸懷。大家比較熟悉的有嶽飛的《滿江紅》,在電視連續劇《射雕英雄傳》和其他壹些與嶽飛相關的影視作品中都曾被譜曲配唱,最有名的可能要數張明敏的那個版本到了。香港的武俠劇和歷史劇中是最愛用這類作品的。而大陸方面,則多在表現某壹主題的文藝活動中,喜歡講壹些相關的唐詩宋詞譜曲演唱,比如孟郊的《遊子吟》等,來表現壹種既定的主題,籍詩詞的影響力與歌曲的感染力來引導聽眾進入狀態,從而受到預定的效果。另外壹首廣為傳唱的則是徐小鳳的那首《別亦難》,用的是李商隱的《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唐詩宋詞構成了現代流行歌曲與創作的壹個重要素材來源,並成為其創作的壹種表達方式.
文學創作素來講究壹個廣征博引,引經據典,物為我用,從而提示其所表現主體的廣泛性.許多現代的流行詞作人,更是希望借用壹些古典詩詞中的典故或內容,將其展開或以其為思路加以演繹,繼而展現壹段現代的故事情感。這方面最為突出的有兩個人,壹是臺灣的瓊瑤,她的很多歌詞裏都喜歡借用壹些唐詩宋詞中的名句,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庭院深深幾許”,“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等,這與她壹貫苦惱經營的古典婉約女子的形象是十分吻合的,也非常配合她所創作出的各種形象,壹派的詩情畫意,不食人間煙火狀。
另壹個是大陸的陳小奇,他是大陸歌壇嶺南派創作人的領軍人物。他又壹個頗有吳市影響的的“濤聲依舊三部曲”,《濤聲依舊》(毛寧)、《白雲深處》(廖百威)和《巴山夜雨》(李進),單從歌名上來看,已經是和古詩詞有扯不斷的聯系了。《濤聲依舊》中他分別用到張繼的《楓橋夜泊》(“留下壹盞漁火讓它停泊在楓橋邊”,“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白雲深處》則分別用到“白雲深處有人家”還有杜牧的《山行》(“坐在路口對著夕陽西下,白雲深處沒有妳的家,妳說妳喜歡這楓林景色,其實這霜葉也不是當年的二月花”,“等車的妳走不出妳心中的那幅畫,卷起這片秋色才能找到妳的春和夏”,“等車的妳為什麽還慘不破這壹霎那?別為壹首歌把妳的心唱啞”。後來他又寫了《煙花三月》,《朝雲暮雨》(均為吳滌清演唱),還有壹首毛寧的《大浪淘沙》,他是大陸詞作家裏古風最重的壹個,喜歡講古詩詞中的名句或典故經過演繹與現代人的情感相結合而成歌詞,由此而形成他獨特的陳氏風格,也為中文流行歌詞創作形成壹個典範。不過他主要是以描寫個人情感為主.
後來有壹個馮小泉,因為他本身史學民族樂器出身的,所以對民族文化自認就有很深的興趣與植根,他的詞作中也較多運用古詩詞典故或名句,多是以古詩詞來營造壹種氛圍,表現壹種氣魄,表達壹種情懷,更偏重於壹種社會責任和民族情懷的東西,比較熟悉的有《中華民謠》(“朝花夕拾杯中酒,寂寞的人在風雨後,醉人的笑容妳有沒有,大雁飛過菊花插滿頭”)哈有《秋水長天》等。
還有壹些流行歌曲喜歡用唐詩宋詞的標題或名句來作為歌詞,這方面的例子就比較多了,有劉海波的《人面桃花》,白雪的《聲聲慢》,AGIN樂隊的《烽火揚州路》,陳明的《回首燈火闌珊處有妳》,唐朝樂隊的《夢回唐朝》、《月夢》等等,這些歌詞創作只是借用唐詩宋詞或其中某個著名詞語,其實與原詩詞並無太大關聯,但卻提示了現代流行歌曲與唐詩宋詞以及其他壹些古典詩詞的那種絲絲縷縷,扯不斷理還亂的密切關系了。
從創作的形式上看,唐詩宋詞也為現代流行歌曲的創作提供了壹種思路,或是確立了另壹種風格。
我覺得這也是整個中華文化壹脈相承的結果。談到現在流行歌曲在寫作形式上,仍不可避免地借鑒或套用或模仿了唐詩宋詞的語言格式和風格。用古典詩詞的形式來創作現代流行歌曲,壹方面使得詞作上繼承了傳統詩詞語言上的提煉與表達方法上的含蓄內斂,另壹方面,在主題表達上也無疑有壹個先入為主的捷徑,無論是說家國情懷,還是兒女情思,古典詩詞往往具有將語言與情感壹同濃縮,從而增添許多回味無窮的空間和意境悠長的韻味。
先說香港,香港的流行歌詞創作我壹直都以為是壹個很怪的現象,提到香港,大家自然和最現代的生活節奏聯系到了壹塊,那是因為香港本身受外來文化的影響很深,快餐文化非常盛行,流行歌曲方面 曾經有壹個時期,很多歌手的作品都是直接拿歐美日本的熱門曲子譜上中文的詞,但是香港的流行的流行歌曲中古典詩詞的滲透卻明顯超出大陸和臺灣兩個地方,我想,這可能也是和香港古典武俠劇和歷史劇的盛行是扯不斷幹系的。另壹方面很註重粵語文化的滲透,歌詞創作多以廣東方言用詞造句方式為基礎,廣東話本身就叫白話,其語言方式與文言有很多類似,所以很多香港詞作人的作品,往往是大俗大雅於壹身。但也必須承認的是,香港的很多詞作家,他們的古文化功底相當深厚,從他們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很多的用典,甚至用唐詩宋詞的寫作方式,規範來進行創作。
首先是黃霑,最有名的是《笑傲江湖》的主題曲《滄海壹聲笑》:“滄海壹聲笑,濤濤兩岸潮,浮沈隨浪只記今朝·····清風笑,竟惹寂寞,豪情還膩了壹襟晚照······”,還有《射雕英雄傳》裏的壹首《千愁記舊情》“紅日/再不會升/熱心漸似冰/彼此星沈天際/剩我低回血淚凝”,(《射》裏還有壹首《四張機》。手法相當規整“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春波/碧草/曉寒/深處/想對浴紅衣”,,不過這應算是金庸的作品了)。還有著名的《上海灘》“浪奔/浪流/萬裏滔滔江水永不休/淘盡了/世間事/幻作滔滔壹片潮流”,他的風格恰似壹位笑傲江湖的大俠,豪情奔放,熱情不羈。
再有鄧偉雄。他和黃霑壹樣,寫了很多電視劇歌曲,這是當時香港音樂創作的壹個主要源泉。在《京華春夢》中他寫到“如夢人生芳心碎/空對落花我淚垂/為何緣逝似水/大江去/那堪追······無恨情深遭拋棄/漂泊如今怨恨誰/奈何又逢暴風雨/落花飛盡碎。”《萬水千山總是情》中說“莫說青山多障礙/風也急/風也勁/白雲過山峰也可傳情/莫說水中多變換/水也請/水也靜/柔情似水愛***永”,《射雕英雄傳》的主題歌《鐵血丹心》也是他的作品“依稀往夢似曾見/心內波瀾現/拋開世事斷仇怨/相伴到天邊/逐草四方/沙漠蒼茫/哪懼雪霜撲面/射雕引弓/塞外奔馳/笑傲此生無厭倦······應知愛意似流水/斬不斷/理還亂/身經百劫也在心間/恩義兩難斷”。鄧的作品寫情事機遇,擅長描摹內心感受,頗有宋詞的詞風。
另外還有盧國沾也是這類高手,他總是背負著家國情重,作品中很濃的民族情懷與歷史評判的味道,這正是諸多唐詩宋詞名家為世人所景仰的品質。來看他的《萬裏長城永不倒》:“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萬裏長城永不倒/千裏黃河水滔滔/江山秀麗/疊彩峰嶺/問我國家哪像染病”《〈少女慈禧〉:“巾幗歷次勝男兒/男女代代對峙/曾否推測過/明天舉世/重由弱者再把持”。
再如許冠傑,也善用詩詞典範來描繪世態人生“難分真與假/人面多險詐”《浪子心聲》,“夜風凜凜/獨回望/舊事前塵”《沈默是金》,寫情“曳搖***對輕舟飄/互傳誓約慶春曉/兩心相對影相照/願化海鷗清唱悅情調/艷陽下與妹相親/望諧白首永不分/美景醉人心相允/綠柳花間相對緣分/淚殘夢了燭影深/月明獨照冷鴛枕/醉擁孤衾悲不禁/半夜飲泣空帳獨懷恨”《雙星情歌》。
再看臺灣方面,臺灣方面的歌詞創作更偏重於現代文本,更多關註風花雪月,但這也恰好是許多舊詩文的壹個主要素材。最突出的我覺得還是瓊瑤,她最善用古詩舊典,來表現戀愛兒女的浪漫情懷。如“綠草蒼蒼/白霧茫茫/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且拭今宵淚/留與明夜風/風而攜我夢/天涯繞無窮”《幾度夕陽紅》。
小蟲也有幾首有名的作品,都表現出古詩詞中的壹些情懷,但距離唐詩宋詞,已經有些距離了,更像元曲什麽的。如他寫給陳淑華的《情關》:“我本有心/我本有情/奈何沒有了天/愛恨在淚中間/才能擁有這個夢”,《紅樓夢》“昨夜紅樓入夢中/多少傷心往事上心頭/今晨醒來夢已空/徒留紅樓在夢中/紅摟,紅摟/為何濃濃的紅妝遮不住妳的輕愁/紅摟,紅摟/妳輕愁只因為人們將妳遺漏”,還有給潘越雲寫的《紅娘》“盼妳來/盼到桃花謝又開/問天也不能明白/······/對望兩相愛/心似祝英臺/這應是天的安排”。
臺灣流行歌曲創作的另壹個特點,就是很多詞曲創作者表現出壹種厚重的社會責任感,關註人群,重視表象之下的普遍現實,再就是較多的表現鄉愁的東西。在表現這些方面,古詩詞形式也會是壹種很自然的方式我很喜歡張洪量的壹首《壹程山水壹程歌》,歌手後來曇花壹現了,這首歌卻讓很多人都還記憶猶新。歌中寫到“是我將愁耽成醉醒作睡/還是愁與我的心***已累/非我賦詩詩賦我/非我飲酒酒飲我/何時鞋聲經已沾上蒼苔冷/世上何物最易摧少年老/半是心中積雪半是人影沓/非我離月月離我/非我思鄉鄉思我/歸得昔日橋邊紅葉不識人/究竟是我走過路/還是路正走著我/風過西窗客渡舟船無覓處/是我經過春雨秋/還是春秋經過我/年年壹川新草遙看卻似歸/夜深孤燈照不悔/回首清江盡是淚/風清拍肩怕見明月間清輝/壹程山水壹程歌/壹笛疏雨寒吹撤/夢在也葉聲聲盡處輕輕和“正是這種詩風詞韻的作詞方式,在當時壹片直白地戀愛表白和翻來覆去的瑣瑣碎碎中顯得清麗脫俗,從而使得這首歌得以突出於當時的歌壇,也讓歌手風光壹時,這正是古詩詞風的魅力所在了。
說到大陸的歌詞創作,其實是更多人才的,畢竟那才是中華傳統文化的根基所在。大陸方面除了陳小奇馮曉泉,還要說壹個陳濤,他的詞作也是極具典雅風韻,這與他的頻頻借鑒引用古詩詞經典很有關系。看看他的作品,他寫過《霸王別姬》:“我站在/烈烈風中/恨不能/擋住綿綿情痛/看蒼天/四方雲動/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我心中/妳最重/悲歡***/生死同/來世也當稱雄/歸去斜陽正濃。《孔雀東南飛》:“孔雀東南飛,飛到天涯去不回······我願有情人,***飲壹江水,紅塵外,······”《精忠報國》(均為屠洪剛演唱),還有《紅花紅顏》:“壹朵紅花在今夜,匆匆帶走殘陽如血”(書劍恩仇錄主題曲),最喜歡他近期的壹首《雁銜泥》(眉佳唱):“金陵的美人橫吹笛/引來了燕子銜春泥/燕子雙雙築柳堤/柳蔭深處傳來淺聲笑語/江南的春雨潤如玉/從來不濕行人衣/······/唱繁華,頌太平,天遂人意/且聽絲竹悠揚,管弦急,”精巧別致,其意境又讓人想到那句“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極富畫面感。寫過《苦樂年華》的張藜也有壹首很有名的《未了情》。電視劇《夜深沈》的主題歌其中寫道“雖有靈犀壹點通,卻落得勞燕紛飛各東西”恰好映襯了李商隱的那兩句“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壹點通”。有著戲曲創作的背景的閻肅老人也頗多諸如“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回首月明中/······/天浩渺/水迷蒙/上下求索空繾綣/回望九州曙色紅”(電視劇《戊戌風雲》主題歌,那英唱)之類的作品。
除去形式上的模仿與借鑒,在歌詞的寫作手法上,現代流行歌曲也是從唐詩宋詞身上汲取了不少營養。向講究韻律感與意境美,這都是詩歌創作的基本要求了,唐詩宋詞裏更常用到的比興手法,在現代歌詞的寫作中,例子那更是不勝枚舉。
盡管現代歌詞的創作沿襲著古典詩詞的創作的路子起步發展起來的,然而,唐詩宋詞與現代的流行曲曲畢竟還是不同時代的產物,畢竟表現出不同時代的語言和內容特征,並接受不同時代標準的審視與評判。
我們說文學是為了體現生活而存在的,那麽任何的壹種文化形式必然反映壹個時期的生活現實,體現壹個特定時代的特征。正如我們都說唐詩宋詞,而並沒有泛稱為唐詩宋詞,就是因為它們分別體現了那個時代的特征。而流行歌曲則顯然是這個時代的產物,不同於唐也不迥異於宋,所以它和前二者之間,還是有著更多顯而易見的區別,這也正是如今很少講他們主動放在壹起比較的原因。
我們還是先從表現主題與內容上來講吧。誠然,詩歌,任何時代的詩歌,都不會沒有表達情感為主題,但不同時代的人,情感表達方式與內容卻經常會是大相徑庭的,這與每個時代的人們的生活內容與社會規範首先標準都不無關系。中國幾千年的封建文化使得人們更多地將目光主要投向國家家庭社會,求知求仕,江山社稷,祖國河山等方面在唐詩宋詞中,想必妳更多讀到的是如“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生”這樣的憂國情思,或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無邊盛景,或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的坦蕩胸襟,又或是“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的高無境界,也有“舉杯望明月,對影成三人”的個人感傷,也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人生頓悟。大文豪如李白杜甫白居易,更多地在描寫山河世事等,或是個人成敗得失間的情懷,而對於個人情感的東西,卻小心地收藏起來,較少提及。宋詞中描寫個人情感算比較多了,但大多極盡含蓄之能事,像寫離別,只能“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寫思念,明著不能來,只得“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兩情相悅,頂多也就企盼著壹個“金風玉露壹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更多的只能感嘆壹下“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而現在的社會,人們對情感的態度更為開放,而個人化的東西也越來越受關註與重視,所以很多描寫個人感情的作品大行其道,而在語言表達上,剛更直接坦白,比如初次相見便“壹見鐘情不能忘”,然後“為了這次約會,昨夜我想妳想得無法入睡”,戀愛中總會問“我是不是妳最疼的人”,分手時會說“舍不得妳走,怎麽能讓我壹個人留”,感情出變,居然連“第四者”都能出現,壹方面大聲質問“為什麽背著我愛別人”最後只能面對“無言的結局”“分手時說分手,請不要說難忘記”,卻搞不清楚“為什麽思念總在分手後”,而這些東西,卻恐怕連以風流著稱的李後主恐怕也只是想想都不敢想的問題。
另外在用語上面,那時代特征就更加明顯了,比如說很多流行歌曲都會提到電話,因為那是現代人交流的壹個主要方式,這在唐宋時期就是聞所未聞的事情了,更不用提“穿新衣啦,剪新發型啦,奔騰電腦,WINDOWS98”和什麽“穿著風衣聽著MD”了。而唐宋時期的“宮墻柳,黃騰酒,紅酥手”或者什麽“壹騎紅塵妃子笑”,什麽“酒榭歌臺”,“紅袖添香”,也都只能是那個時代的浪漫了,很少會出現在現代的流行歌曲裏。這些都是有著深刻的時代烙印的,那是任誰也改變不了的。
再從語言表達上來說。固然不少的現代歌詞作品都在不同程度上借鑒或引用唐詩宋詞這些東西,但生活化的語言已不可避免地成為了現代歌詞創作的主流,現代詞匯與文法依然是始終占據著歌詞創作的主導地位。語言格式上要求也不同,唐詩宋詞對格式都有嚴格的要求,而流行歌曲則只要壓韻就行,甚至有的都不需要壓韻。唐詩宋詞的遣詞造句十分考究,歷史上曾有賈島的“推敲”佳話傳頌(“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而現代的流行歌曲的語言則重現代白話為基礎和主導,更為直白,也更加口語化。古詩中誠然有少數的敘事體,但依然是“賣炭翁,采薪伐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土色”這樣的文學腔,相信是不可能直白如“親愛的爸爸媽媽,妳們好嗎,現在工作和忙嗎,身體好嗎”的。
當今的歌詞很多在語言上不太講究規範性,更多是服務於曲調,所以其中的錯誤很多。尤以香港的歌詞創作為甚,奇怪地現象是,最好的詞作與最濫的詞作都出現在香港。相比較而言,臺灣的壹些老牌詞作家,更註重於詩詞文化的結合,而且註重結合的方式。香港的詞作愛用詩詞文化,但多是濫用甚至曲解,這也是香港城市快餐文化的壹個顯著特點。
不管怎麽說,作為壹種寶貴的文化遺產,探視宋詞永遠都會對現代包括今後的流行歌詞創作起著這樣或那樣的影響,現代文化對古典文化的借鑒與沿襲是永遠不會停止的。唐詩宋詞會是流行歌詞創作中壹個不可舍棄的的主題,壹種取用不盡的源泉,壹個無法回避的誘惑,從遣詞造句,主題營造,已經鋪陳方面,都為現代的創作者提供了很多好的思路。
很小的時候過壹首歌:“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夜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壹江春水向東流。”歌曲由壹位名叫朱小玲的女歌手演唱,其唱腔清新哀婉,年少的我雖未經風雨,仍是被那種憂傷的氣氛年感染----考慮直到現在,每當我看到映襯著歷史的雕梁畫棟時,耳畔仍會不知不覺地響起這首歌。後來,我才知道她唱的是唐後主李煜於國破後所填的詞《虞美人》,道不盡對故國的思念。這是我接觸由中國古代詩歌改編的現代流行歌曲的伊始,它間在當年眾多咿咿呀呀的所謂“甜歌”中,竟有著壹絲獨自綻放的山百合的味道。
年紀再大些,陸陸續續又聽了好些這種由中國古代詩歌改編的歌曲,其中全文選錄編曲的,以鄧麗君演唱的蘇軾《水調歌頭》最為著名。詞風豪放清奇的東坡居士,肯定沒有想到,他在密州任所對天空奇妙景象的馳想,對月之陰晴圓缺及人生這悲歡離合的感嘆,於九百余年後,竟會再度被譜上新曲,傳唱於大江南北,感動著更多新的癡男怨女。我個人認為古詩詞之新編新唱,此曲堪稱經典。
繼而,在香港拍攝的電視劇《射雕英雄傳》中,出現了粵語版的《滿江紅》,羅文用他低則婉轉、高則激昂的中國古典式唱腔,把嶽飛抗敵雪恥、收復失地的愛國情感和英雄氣慨演繹得暢快淋漓,於高昂處,那磅礴的氣勢和激越的情感由不得妳不隨之動容 。
類似的感受,妳也可以從電視劇《三國演義》的片頭曲----同時也是小說《三國演義》的開篇詞中獲取,“壹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豪氣,委實曾讓我有未生於斯世的遺憾。
將中國古代詩詞新編於現代流行歌曲中的嘗試,從些也漸漸屢見不鮮。全篇改編難免會有它的局限性,莫若取其數理化,用在新歌的關鍵之處,以求“畫龍點睛”。
於是港星蔣誌光、韋綺珊的對唱歌曲《相逢何必曾相識》中,有了《瑟琶行》“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句子,所不同的是,白樂天欲抒發的是被貶謫的淒苦,而新歌中的男女主人公似是想藉此名句來呼喚久候的愛情。是啊,同樣的壹句話,流入處在不同境遇、有著不同渴望的不同的耳裏,自然觸動著不同的心事,自古就是如此。
又看到陳百強的歌曲中竟出現了《對酒當歌》的名字,不禁大惑:難道此君亦有著曹公“時光易逝、功業款就”的苦悶嗎?忙細細聽來:幹凈的聲線,深情且難掩憂傷的基調,竟是在傾訴著壹個“失了蹤”的愛情故事,“這顆心”雖“真的很痛”,但仍“不斷地尋夢”,“兩眼盡紅”地“依稀覺得這樣傻也只是為情重”。歌曲內容固然與《短歌行》所表達的相去甚遠,但感情之充沛、情調之悲涼,未必就遜之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