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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倫格調之005—郵差那些事兒

文/小女巫惠惠

倫敦的許多公寓房門上竟然都有壹個洞,這是我後來發現的又壹大奇觀。這個洞當然不是用來了望的那種“貓眼兒”,而是在門的中下部,壹條窄窄的長方形。

就像劉姥姥頭壹回進大觀園,太多的文化差異使我變成了“十萬個為什麽”,“Why?”"Why?"“Why?”簡直成了我的口頭禪。

帕維爾是個很稱職的老師,上下五千年前世今生講起來沒個完,但遇上我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學生,難免有點兒招架不住。

有時他也不知道,就說:

或者說:

有時他正忙,就說:

或者說:

這個萬能的回答聽起來是很拽,但並不能就此滿足我強烈的求(好)知(奇)欲(心)。

不久之後,我就經歷了壹場與“門洞”有關的奇遇,或曰“驚悚事件”。

壹天上午,帕維爾照常去上班,我也像平常壹樣在電腦上跟著老師練口語,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壹陣窸窸窣窣的奇怪的聲音。

我心裏壹緊,難道有小偷?連忙點了暫停鍵向門口走去。

沒錯!確實有人正在門外鼓搗!

光天化日之下,難道有人想破門而入嗎?

我側耳細聽,那種聲音並沒有停下來,而是越來越大。

我不由得壯著膽子提高聲音問:

這時,聲音突然消失了。

我呆立了壹會兒又本能地折了回去。心想,難道他以為家裏沒人?那我這壹喊豈不是自我暴露?我壹定不能開門,萬壹他沖進來怎麽辦?他壹定是攜帶著武器呢,或者不止壹個人,難道是壹個專事打家劫舍的團夥?!

帕維爾說過,英國的社會治安總體是好的,但並不排除哪裏都有壞人。

當然了,人性嘛,哪裏都壹樣。

天哪!我越想越害怕,扭頭回到臥室拿起手機,猶豫著到底是該求助還是先把臥室門關上?轉念壹想,關上門是不行的,躲得了壹時躲不了壹世,既然房門都能打開,關上臥室門豈不是掩耳盜鈴?

帕維爾告訴過我,遇到危險可以撥打999或直接打給他。但我想,他離得太遠,第壹時間趕回來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肯定不及警察專業和力量大。這樣想著我的手指就不由自主哆哆嗦嗦地摁到了那個“9”上,腦子裏飛快地想著求助應該怎麽說和我的準確地址。

另外,我還必須有應急準備,萬壹警察不能很快趕到呢?我還得靠自己。

我舉著手機躡手躡腳地從帕維爾的“兵器庫”裏摸出壹個長柄鐵錘,然後壹步步接近房門,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但我分明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我仄在墻角,雙手將鐵錘高高舉起,心想,只要有人沖進來,我就照著腦袋“梆”壹錘子上去先撂倒再說。

這時,窸窸窣窣的聲音再度響起,壹截黑色的東西伸進來,“撲通”壹聲掉在了地上。

我聽見自己的心也跟著”撲通“壹聲掉在了地上!

我提高聲音再次朝著門外大喊:

門外終於傳來了甕聲甕氣的說話聲。

我長出壹口氣,頹然地把錘子和手機扔在地毯上,按捺著“咚咚咚咚”的心跳打開了房門。

壹個身材瘦高驚魂未定的小夥子,模樣大約二十幾歲,深褐色卷發。他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說:

我壹臉尷尬地連忙道歉。

他說完匆匆跑下樓。

我關上門撿起地下的壹沓郵件,其中有壹個比較大的包裹,我猜想可能是像帕維爾車內放的那種汽車俱樂部雜誌。

我以為他是個小偷,他以為我是個……?他沒有說出來,我們相互嚇了壹大跳。

後來,我當然知道了門洞的作用,便不再害怕。而且也知道了他們的大致工作時間是在中午十壹點至十二點之間。

從那以後,撿拾地上的信件包裹,把它們歸類整理,放在案頭等帕維爾回來拆封,幾乎成了我的日常功課。

漸漸地,我越來越深諳門洞的好處。無論人們在不在家,他們的信件包裹都會準時投進家門,既不怕耽擱,也不用接電話,更無須“本人簽收”。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服務到家”。

想起我的語言證書從Trinity College(三壹學院)寄來的時候,我們那天剛好去了Egham University——the branch of Holloway University(霍洛威大學伊根分校)附近遊玩,考完試的時候說是壹周內寄達,那天才是第四天,心想應該不會這麽快,所以就放心大膽地玩兒去了。

結果到家的時候,證書竟然已經躺在地上了,真是高興壞了!如果不是門洞,豈不是要半路上急沖沖打道回府,整個行程都可能被搞亂了,哪裏能玩得這麽盡興?

但有個問題我始終不明白,就是下面的大門,住戶都是拿鑰匙開的,那些郵差究竟是怎麽進來的呢?

再後來,當我慢慢對英國神奇的郵差有了更多了解,才知道進個門算什麽?他們簡直堪比CIA呢。

有這樣壹個故事,說的是愛爾蘭壹個郵差收到了壹封奇葩的信,上面寫著:Buncrana(班克拉納)壹個在讀博士眼鏡男收。然後他就開始找啊找啊,找啊找啊,最後,終於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那個眼鏡男,要知道班克拉納可是個擁有7,000人口的城鎮呢。

其實這位郵差也沒有什麽妙招,就是跑到Buncrana(班克拉納)挨家挨戶地問,妳認識壹個在讀博士眼鏡男嗎?然後就找到了,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吶!

這個故事讓我想起了美國作家Elbert Hubbard(阿爾伯特·哈伯德)的那本著名的勵誌書——《Carry a message to Garcia》(《致加西亞的信》),但我更喜歡另壹種翻譯——《把信送給加西亞》,因為這個故事的重點是“送"信。

故事講的是美西戰爭期間,美國總統William Mckinley(威廉·麥金萊)急需將壹封信送給失聯的西班牙反抗軍首領加西亞將軍,可是誰去送信呢?然後就有人推薦了Andrew rowan(安德魯·羅文)上校。

接受任務後,羅文只靜靜地說了壹聲:好的,先生。之後便歷經九九八十壹難,徒步穿越壹個危機四伏的國家,在三個星期之內將這份信及時準確地交到了加西亞將軍手上。

如今這本書早已被翻譯並應用到越來越多的企業管理和員工培訓中,但我卻覺得越來越變味兒了。當然,這是另壹個話題。

90年代,中國第五代導演霍建起曾執導過壹部反映郵差的電影——《那人那山那狗》,講的是壹個在茫茫大山中當了壹輩子郵差,即將退休的父親,和剛剛接班當了鄉郵員的兒子,帶著忠誠陪伴他們的狗,三天兩夜在山區郵路上奔波的故事。展示了壹個普通鄉村郵遞員默默無聞的風雨人生和父子親情從隔膜到理解的轉變。

在這之前,還有壹部由印度導演Michael Radford(邁克爾·萊德福)執導的電影《郵差》,講的是郵差Mario(馬裏奧)和智利詩人巴勃魯·聶魯達(Pablo Neruda)的友誼,同時也是壹個用詩歌改變人生的故事。

失業青年馬裏奧不喜歡大海,只是迫於生計不得已才選擇了從郵局到壹個小島遞送郵件的工作。

壹個偶然的機會,他知道了智利詩人巴勃羅·聶魯達帶著年輕的妻子Mathilde(瑪蒂爾德)流亡到了意大利,住在南部的壹個小島上,竟然就是自己的服務對象。

馬裏奧此前讀過聶魯達的壹首詩,也知道他是個***產主義者,但馬裏奧感興趣的並不是詩歌和政治,他只想搞清楚為何詩人身邊總有漂亮的女人圍繞,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個對女人毫無吸引力的人。

隨著交往的深入,馬裏奧開始不斷向詩人求教,他慢慢領悟到詩歌的藝術,以及吸引女人的秘訣,壹種微妙的友誼在兩個身份迥異的男人之間生發開來。

馬裏奧甚至也開始學著用笨拙的語言向心儀已久的小島酒吧女郎Beaterrich(貝阿特裏切)獻詩,盡管貝阿特裏切的嬸嬸認為馬裏奧的詩寫得很下流,壹開始就是“赤裸”,但貝阿特裏切本人卻很喜歡。

後來,詩人聶魯達的流放令取消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國家智利。馬裏奧只能努力從電視新聞、收音機裏搜尋朋友的消息,但他只收到壹封詩人索要當年留在海島上的書籍和物品的信件。

幾年之後,詩人聶魯達和妻子再次走進小島的酒吧,看到貝阿特裏切和馬裏奧的兒子。但馬裏奧已經不在了,他死在了羅馬。他去羅馬是為了參加壹次集會,在那次集會上,他想要朗誦壹首向詩人聶魯達表達敬意的詩。

這個清單是郵差馬裏奧送給詩人聶魯達的禮物,他和郵局局長拿著錄音機跑遍了整個島嶼的每個角落,他想當詩人聽到這些聲音,就肯定會想起這個地方……

當鏡頭定格在那壹片豁然開朗的陽光和藍色絲綢般的海面時,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我想,這就是馬裏奧——壹個漁夫、失業青年、郵差用生命所理解的友誼。

不知為什麽,後來看到的中文譯名竟然是《事先張揚的求愛事件》,感覺真是惡俗到不能忍。

另壹部以“郵差”命名的電影叫《郵差總按兩次鈴》,是美國導演Robert Rafelson(羅伯·拉菲爾森)根據James Caan(詹姆斯.凱恩)的暢銷小說改編的,它更像是壹部情色倫理片,講的是雙橡樹餐廳的老板娘Grena(歌娜)與壹名前來謀職的流浪漢Frank(弗蘭克)偷情並***同謀殺親夫的故事。

這部作品本身與“郵差”毫無關系,片名來自歌娜寫給弗蘭克的壹張字條:

因為在作品中,謀殺行動進行了兩次,第二次才終於得手。

由此看來,“郵差”只是壹個隱喻,而把“郵差”比作“上帝”同樣耐人尋味。說明即使陰謀僥幸得逞,也還是會因“郵差”隨時隨地按響門鈴而惶恐不安,因為“郵差”即上帝,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就是中國古話說的,”人在做,天在看“。當然,如果從另壹個角度理解,連“上帝”(郵差)都得按兩次鈴,妳憑什麽在第壹次失敗之後就撒手不幹?是不是也很勵誌呢?

還有壹部韓國電影叫《天國的郵遞員》,其實更像是壹部玄幻穿越小說,講的是壹位年輕有為的IT精英申在俊身患絕癥,在最後兩周時間內,受上帝之托,幫人間的人們送信到天國的故事。

因為這個職業的特殊性,使他有機會看到生者對死者的歉疚、遺憾、懷念、怨恨等各種復雜情感,讓人覺得死亡也許並非真的結束,因為生者的所有情感投射幾乎都和死者活著的時候壹樣,好像並沒有因逝者已逝而有所改變。

唯壹不同的只是,歉疚也好,遺憾也罷,懷念也好,怨恨也罷,都不會再有回應了,壹切都只是生者的自作多情。

申在俊在這個過程中讀懂了生命與愛,獲得了面對死神的從容;趙荷娜在這個過程中實現了對已逝丈夫的寬恕,其實本質上是與自己以及這個世界和解。

那麽,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有機會客串壹下從人間到天堂的郵差,世界會不會有所不同?

據說奧地利心理學大師Sigmund Freud(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奧地利被德國占領之後,作為猶太人的他不得不於1938年到英國倫敦避難,當時他就住在漢普特斯梅爾斯菲爾德花園20號(20 # Maresfield Gardens,Hampstead,今弗洛伊德博物館)。

全世界的粉絲和病人並沒有停止給他寫信,但沒有人知道他的確切地址,他們只好在信封上寫“倫敦 弗洛伊德先生收”,但這並不妨礙他每次都能準確無誤地收到來自世界各地的信。

此前當我讀到這裏的時候,我想,這真是應驗了中國那句古話,“人怕出名豬怕壯”。大概是因為他名氣太大,因此倫敦的郵差才能準確無誤地找到他吧。

直到看了那個尋找“在讀博士眼鏡男”的故事,才知道這種掘地三尺也要把妳祖墳刨出來的職業精神和名氣壓根兒沒有半毛錢關系。

而且當我早已習慣了壹個壹切被格式化的社會時,我覺得他們寄信寄東西的方式真的是太過於自由隨便了。壹般情況下,他們只需根據所寄物品的體積大小,自己在家找點兒廢舊報紙,硬紙箱,隨便裹成個什麽形狀,全看個人喜好,然後找個地方把地址寫上,如果實在花花綠綠找不到地方,那就找張白紙把地址寫好粘上去即可。

壹切完全取決於個人的包裝能力、耐心和創意,什麽郵局指定盒子,統壹包裝,完全無視。

這麽壹來,倒是民主又環保,但他們那些奇葩念頭卻往往搞得郵差頭大。看過這樣壹篇八卦文,說有人異想天開地喜歡把地址寫到信封上面印的那只信鴿的脖套上;有人因為要寄土豆,所以就寫到其中壹顆土豆上;還有人壓根兒不想把地址寫出來,而是想用壹幅圖畫出來;還有人為了耍酷甚至用摩爾斯密碼來寫。

天啦嚕!妳確定妳到底是要寄東西還是存心和郵差鬧著玩呀?

而更奇葩的是,這些地址全都被郵差找!到!了!簡直是神壹樣的存在呀!

不過,要是他們偷懶起來,那也有妳好看的。怎樣?只作興妳考我,我就不能考考妳嗎?尤其是那些大房子獨棟住宅,有時候主人不在家,他們就會把包裹藏到門墊下,院墻下,垃圾桶裏,花園草叢裏,小孩的玩具車裏,甚至屋頂上。(究竟是怎麽爬上去的呢?)

總之就是相互之間的各種藏和找,哈!像不像壹個彼此心照不宣的躲貓貓遊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