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作為同壹流派,其藝術上有許多相同處,但亦有其相異處。現在主要比較他們之間的差異。
王維詩中,詩人的自我形象與外界景物融成壹體,作者的個性與自然達到完美的契合,他善於通過景物的描寫表現個人的感情。孟浩然詩中,詩人的形象是獨立的,並不斷地在所描寫的自然環境中活動著,作者的感情是直抒出來的。這種抒發往往淡而有致,余味無窮。
王維的山水田園詩描繪繽紛多彩的大自然,具有多樣的意境和風格。詩人抒寫觀賞美景的愉快心情,袒露熱愛生活、熱愛祖國雄秀山川的胸懷。他的瀟灑風神、閑逸心境與外界景物完全融為壹體,他的個性與自然達到完美的結合。王維尤其致力於情思的濃縮和景物的凈化,詩的興象玲瓏,意境純凈,乃至到了通體透明的程度。他善於精選富有特征的細節,準確傳神地刻畫出不同自然山水的鮮明個性。例如,《終南山》寫終南山高峻闊大,雄偉幽深;《華嶽》寫華山連天積翠神奇瑰麗。這壹類詩氣象崢嶸、意境壯闊,宛若大筆揮灑出巨幅山水全景圖,顯出崇高的美感。
孟浩然的山水田園詩,更貼近自己的生活。如《過故人莊》:“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出現在孟浩然詩裏的景物描寫,常常就是他生活環境的壹部分,帶有即興而發,不假雕琢的特點。如《春曉》
寫自己春曉時的感覺,不經意的猜想中透露出明媚宜人的大好春光,似有惋惜之情,卻無跡可尋。詩語自然純凈而采秀內映,相較而言,似比王維的詩更顯淳樸,更接近陶淵明詩豪華落盡見真淳的境界。
王維的詩,靜中有動,往往以動顯靜,寫出“鳥鳴山更幽”的意境。孟詩中首先使人感覺到的是詩人感性的波動,他所描繪的景物都往往是靜美的,萬籟俱寂的意境。
王維精通音樂,又擅長繪畫,在描寫自然山水的詩裏,創造出“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明秀詩境。如《山居秋暝》:
在清新寧靜而生機盎然的自然山水中,詩人感受到了萬物生生不息的生之樂趣,精神升華到了空明無滯礙的境界,自然的美與心境的美完全融為壹體,創造出如水月鏡花般不假雕飾的純美詩境。
孟詩的意境總是存在於相對封閉的空間中,未讀完全詩往往就感受到其視境的局促。如其《宿桐廬江寄可陵舊遊》:
開頭兩句,視境猶廣,而三四兩句則立即將視境收回,而停留於眼前可見的景物中,象《望洞庭湖贈張丞相》壹詩中所顯現的闊大的視境在孟詩中是不常見的。
王維詩以清秀精工著稱,語言錘煉,時有警策之句,醒人耳目的“詩眼”;對景物的描摹,則善於彩繪。孟詩清新自然,篇幅大多短小,語言平淡,擅長白描手法。
王維詩歌語言,豐縟而不華靡,精美而不雕飾,明凈而不淺露,自然而不拙直,染得陶淵明詩語言的“清腴”,卻更有色澤和光彩。因此,王維詩中常常出現千古流傳的名句,如:“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有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暝》);“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觀獵》);“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勸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相思》);“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鳥鳴澗》);“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鹿柴》)
孟浩然的生活經歷和人生體驗比較單純,使孟詩涉及的生活面狹窄;詩多為短篇,缺乏思想內涵深刻豐厚的長篇力作;壹部分篇章藝術錘煉不足,顯得直露、寒儉、平庸。可是孟浩然的山水田園詩更貼近日常生活,語言平淡自然,情味深厚,其真實、真率、真樸,真淳的風格,比王維的田園詩更接近陶詩神韻。例如《過故人莊》將恬靜優美的鄉村景色和賓主間淳樸真誠的情誼表現得樸素自然,具有濃郁的生活氣息;詩人運古體於五律之中,全篇自在流走,壹氣呵成,有陶淵明田園詩的風味,堪稱古代田園詩中最動人的傑作。
王孟並稱,代表了唐代山水田園文學的最高水平,雖然兩人在很多方面都不盡相同,但作為同壹時代的人,其思想上還是有壹些可以產生***鳴的地方的。而也正是由於有了這樣壹些同與不同,唐詩才會百花齊放,使得唐壹代的詩歌達到了中國封建社會的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