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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邁驛通潮閣詩詞鑒賞

 古詩原文

  其壹

 倦客愁聞歸路遙,眼明飛閣俯長橋。

 貪看白鷺橫秋浦⑵,不覺青林沒晚潮。

  其二

 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陽招我魂⑶。

 杳杳天低鶻沒處,青山壹發是中原⑷。

 譯文翻譯

  其壹

 倦居他鄉之人聽到歸鄉之路遙遠正懷著愁緒獨自行走,突然發現眼前有壹座高閣俯視著跨水長橋。我的視線正迷戀地隨著壹隊白鷺在秋浦上飛翔而移動,不知不覺中晚潮悄然而退,只剩壹片青蔥的樹林漸入暮色之中。

  其二

 我余生已無多,勢必將老死在這偏僻的海南荒村了,天帝該會派遣巫陽來召還我的遊魂吧。高飛的鶻鳥逐漸消逝在廣漠天空與蒼莽原野的相接之處,而地平線上連綿起伏的青山猶如壹叢黑發,那裏可正是中原故地啊!

 註釋解釋

 ⑴澄邁驛:設在澄邁縣(今海南省北部)的驛站。通潮閣:壹名通明閣,在澄邁縣西,是驛站上的建築。

 ⑵貪看:白鷺在秋浦上飛翔,視線久久追隨著白鷺移動。

 ⑶帝:天帝,巫陽:古代女巫名。《楚辭·招魂》:“帝告巫陽曰:‘有人在下,我欲輔之。魂魄離散,汝筮予之。’(巫陽)乃下招曰:‘魂兮歸來!’”這裏借天帝以指朝廷,借招魂以指召還。

 ⑷“杳杳”兩句:在遙遠的鶻鳥飛沒的盡頭,連綿橫亙的青山細如發絲,那裏就是中原大地。青山遠望,其輪廓僅如發絲壹樣。形容極其遙遠。杳杳:這裏有無影無聲的意思。鶻:壹種鳥鷹。中原:可用來泛指故國河山。

 創作背景

 《澄邁驛通潮閣二首》是宋代文學家蘇軾的組詩作品。這兩首詩著意抒發思鄉盼歸的心情。第壹首描繪登通潮閣所見情景,閑雅的筆觸中隱然透出羈旅愁緒;第二首化用典故抒發濃烈的思鄉之情。這組詩雖然都是書寫羈旅思鄉的愁懷,但前壹首以景寫趣,顯得清雅悠閑;而第二首以景寫情,情感熾熱綿長。兩首詩充分體現了蘇詩“清雄”的風格特點。

 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五月,蘇軾受命自儋州(今屬海南)移廉州(今廣西合浦縣)安置,六月二十日渡海。這兩首詩是赴廉州途中離儋耳過澄邁時作作。近人陳邇冬定這組詩為“元符三年在淡州為瓊人姜君弼題”(見《蘇軾詩詞選》註)。

 詩文賞析

 第壹首詩描繪登通潮閣所見情景,閑雅的筆觸中隱然透出羈旅愁緒。首句“倦客愁聞歸路遙”,開門見山地點明詩人的心境和處境。“倦”字令人想見詩人旅途顛沛、神情困頓之態;而“歸路”之“遙”,則暗示出漂泊之遠,壹懷愁緒由此而起。“愁聞”二字下得平淡,卻將思鄉盼歸的心曲表達得十分真切,不管詩人是有所問而“聞”,還是他人無意之言而詩人有心而“聞”,都使人意會到身處偏遠之地的詩人內心的落寞、孤寂。他暗自期望:此處離故鄉會近壹點了吧?但是留心打聽,方知歸路依然遙遠,這給他這個旅客增添了許多倦意和愁緒。

 詩人懷著思鄉的愁悶心情獨自行走,突然眼前壹亮:前面有壹座飛檐四張的高閣,淩空而起,俯視著跨水長橋。“眼明飛閣俯長橋”點出“通潮閣”之題。“眼明”二字極其準確地寫出詩人對突兀而起的通潮閣的主觀感受,而且使詩歌的情調由低抑轉為豁朗。兩句之間的起落變化,顯示了詩人開闔自如的大手筆,也表現了詩人對人生磨難所持的樂觀態度。正像他在另壹首詩中所說:“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六月二十日夜渡海》)把遠貶海南視為難得的經歷壹樣,在這裏他也不肯讓自己的精神就此委頓,而是竭力振作,將內心的愁苦化解開去。眼前這座淩空而起的通潮閣正是以其宏偉之勢、闊大之景吸引了詩人的註意力。

 詩歌很自然地由抒情轉到寫景:“貪看白鷺橫秋浦,不覺青林沒晚潮。”正因為“貪看”,全副身心被自然景色所吸引,故而不覺時光流逝。寫得意氣悠然閑適,大有與物同化之趣。有意思的.是,詩人寫白鷺,不用“飛”或“翔”,卻著壹“橫”字,而這“橫”字正是詩人匠心獨運之所在。首先,“橫”字帶出壹股雄健之勢,如同壹團濃墨重重地抹在畫面上,其氣勢,其力度,是“飛”或“翔”所不具備的。其次,這壹“橫”字中,點染了詩人的主觀情感,傳達出詩人的神情意態:詩人憑欄遠眺,“貪看”壹隊白鷺在秋浦上飛翔,視線久久地追隨著白鷺移動,故而有“橫”的感覺。若用“飛”或“翔”,則見不出詩人久眺的身影。更妙的是,白鷺“橫”於秋浦之上,化動為靜。這種“靜態”完全是詩人的主觀感受,它既與人們觀察展現於開闊背景上的運動時所獲得的感受壹致,暗示出秋浦水天壹色,空寥清曠;同時,也是詩人心境之“靜”的外現。最後壹句用壹個“沒”字寫晚潮,雖然是動態,卻也是無聲無息,令人不覺其“動”。正是在這至寧至靜的境界中,時光悄然消逝,晚潮悄然而退,只有壹片青蔥的樹林映著最後壹抹斜輝。而從詩人倚軒凝然不動的身影中,表現出深切的寂寞和壹絲莫明的惆悵。

 第二首詩著意抒發思鄉盼歸的心情。詩人從紹聖元年(1094年)被貶出京師,六七年間壹直漂泊在惠州、海南等地,北歸無期,鬢發染霜,此時悲從中來,發出“余生欲老海南村”的嘆息,他說,看來只得在這天涯海角之地度過殘生了。然而,這自悲自憫的情感卻不能淹沒詩人心中執著的期望,他內心深處依然盼望有朝壹日遇赦北還,因此第二句寫道:“帝遣巫陽招我魂。”詩人在這裏巧妙地化用《楚辭·招魂》之意,借上帝以指朝廷,借招魂以指奉旨內遷。詩人就像壹個漂泊無依的遊魂,苦苦地盼望上帝將它召還。無望已使人痛苦,而無望中的期望,更煎熬著詩人的心。這兩句詩中翻騰著壹種深沈熾熱的情感,分外感人。

 懷著強烈的思鄉之情,詩人翹首北望,只見“杳杳天低鶻沒處,青山壹發是中原。”杳杳,形容極遠。極目北眺,廣漠的天空與蒼莽原野相接,高飛遠去的鶻鳥正消逝在天際;地平線上連綿起伏的青山猶如壹絲纖發,那裏,正是中原故鄉。這兩句以遠渺之景抒寫對故鄉的懷念之情。“天低鶻沒”,筆觸洗煉,氣韻清朗,極具情致。而“青山壹發”,用頭發絲來比喻天際的青山,更是新鮮別致。黃庭堅曾稱贊蘇軾的詩“氣吞五湖三江”,而此句也顯示了蘇軾詩特有的磅礴氣勢。只不過它不是以恢弘之景表現出來,如“峨嵋翠掃空”,而是將壯觀之景“化”小,運於股掌之間——“青山壹發”。另壹方面,“青山壹發”又是實寫之景。如此雄偉壯觀的青山僅僅在地平線上露出壹絲起伏的遠影,可見青山之遙遠,中原之遙遠。而這正表明了詩人遐思的悠長。青山在天際時隱時現,宛如發絲若有若無,它牽動著詩人思鄉的情愫,勾起詩人執著的期望。

 這兩首七絕抒寫羈旅思鄉的愁懷,但前壹首以景寫趣,韻調清雅悠閑,意趣雋永;而後壹首以景寫情,筆墨灑脫飄逸,情感熾熱綿長。雖寫悲傷之懷,卻不流於頹唐委頓;畫面疏朗,筆力雄放。前人稱蘇軾詩“清雄”,這兩首詩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