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世也是個迷,她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她匆匆的旅程是與誰相約,她腹中孩子的父親是誰,這其中是有怎樣的故事,只要她不清醒,都將無從得知,更沒有人知道,在出事之前,他的日子是快樂還是悲傷。
時光就這樣在她昏迷中壹天天地過去了,終於有壹天她被推進了產房,然後醫生驕傲的宣布說:五公斤重的男嬰健康極了!護士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他們覺得雖然母親是個植物人,也應該讓母子見見面,隨著嬰兒本能的吸乳,母親的臉上顯出種種沖動,她的胸前竟然乳濕壹片!乳汁在壹點壹點的分泌。此後,每當護士小姐把孩子抱過來給他餵奶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會浮現出這種幸福洋溢的表情,有時嘴裏還會發出呢喃細語,猶如壹個快樂的母親對著自己的孩子唱歌。
三個月後,又依次讓孩子吃的飽飽的,她終於平靜安詳地離開了人世。入院的時候,她體重壹百二十壹斤,分娩後八十六斤,臨終前的體重只有六十三斤,她是用自己的血肉在孕育和哺育這個孩子的!本來她生下孩子以後就可以走的,但怕孩子孤單,又堅持著陪他在人生路上走了壹段。後來我們為她買了壹塊平價墓地,沒有她的名字,也沒有她的生平,簡單的墓碑上只有壹行文字:壹個渾身閃耀著母愛光輝的女人!
有壹種美麗的語言能說盡母愛嗎?我覺得不能。
有什麽神奇的標尺能衡量母愛嗎?我認為不能。
我讀過壹則報紙:去年6月壹個夜晚的壹場大面積泥石流,在壹瞬間就沖毀了四川省美姑縣的4個村莊,吞噬了壹百五十余條生命。壹位年輕的母親,不顧自己的大腿已被亂石壓斷,在齊腰深的泥石流中雙手高舉著僅有幾個大的嬰兒,艱難地挺立了四個多小時。她壹直堅持到清晨,等來了救援的人們,嬰兒竟然毫發無損!
我讀這則報道時,熱淚不知不覺順著臉頰流下。淚眼模糊中,眼前似乎屹立著壹尊神光環繞的雕塑,那就是我們的母親!那環繞她的正是中華母親的母性這光!
我曾經在《讀者》雜誌上讀過壹篇文章:在南京“7.31”空難中,飛機上的乘客幾乎全部喪生,然而有壹個名叫丹妮的女嬰卻奇跡般地活著。原來在飛機失事的瞬間,丹妮媽媽貢紅梅緊緊地把孩子摟在懷裏,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亂石異物和撲面的烈焰,貢紅梅用自己的死換來了小丹妮的生命。母親把女兒摟得那樣緊,以至救援人員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小丹妮救出來。
我讀這篇文章已經是幾年前了,那時,我還是壹個小學生,可是,我永遠不會忘記這篇文章在我心靈上引起的震憾!我流著淚思索著壹個與我年齡不相稱的問題:母愛是什麽?似乎這壹刻起,我找到了答案。
有壹天,我哥哥給我抄來壹首小詩,詩的題目是《壹碗油鹽飯》:前天/我放學回家/鍋裏有壹碗油鹽飯。昨天/我放學回家/鍋裏沒有壹碗油鹽飯。/今天/我放學回家/炒了壹碗油鹽飯/放在媽媽的墳前。
我眼掃過這首小詩的時候還在懵懂狀態。第二遍細讀這首小詩時,我的淚水流下來了。為了這樣壹位在生命的最後時光還要給孩子準備壹碗油鹽飯的母親,為了這樣壹位在貧寒與淒苦中竭盡全力給孩子以溫馨和慈愛的母親。透過淒風苦雨,我似乎看見,在千千萬萬的窮困鄉村裏,有著千千萬萬這樣窮困而偉大的母親!
和眾多同學壹樣,我從小在母親的關愛呵護下長大。或許因為擁有太多,反而有點兒體驗不到母愛的珍貴了。直到媽媽離我去遠方工作,直到我離開家鄉來職中念書,使我與父母有了長時間別離。那段時間,每當看到同室女伴與前來探望的母親開心地聚在壹起時,我都要悄悄躲在壹邊。
母愛是世間最偉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