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這樣的名句,壹般文學愛好者壹出口都能誦出幾十句沒有問題。問題是,壹提到愛情,就與西風斑鬢甚至生死別離瓜葛起來,弄得情愛之事恍然鴆酒砒石斷腸草似地,好不叫人傷心。不信妳就屈指數數,無論蘇軾、納蘭性德筆下的悼亡詞,還是李清照、溫庭筠筆下的離愁別恨,很少有描寫歡快愛情伴隨美好光景的篇章。
那世俗點歡快些的愛情有沒有?當然有,只不過是少之又少且壹直被大咖巨擘們有點瞧不起而已,像下面這壹首便是。
《菩薩蠻》-(唐代-無名氏)
牡丹含露真珠顆,美人折向庭前過,含笑問檀郎,花強妾貌強?檀郎故相惱,只道花枝好。壹面發嬌嗔,碎挼花打人。
詞的大意是:大清晨,情緒歡快的美少婦從花園經過。但見牡丹花瓣上滾落又止的朝露就像壹顆顆珍珠晶瑩剔透,便將花枝折下擎至庭前,遇到情郎,含笑撒嬌問:“是牡丹花美還是妾身更為嬌艷?”情郎壹看,故意逗嬌妻:“還是牡丹花更為美艷。”少婦壹聽,果然被“激怒”,嬌嗔羞怯之下,搖著牡丹花枝追過去輕打情郎。
詞的內容說來也很簡單,就是壹對戀人日常打情罵俏的場景,深邃悠遠之類談不上。透過字裏行間,不難讀出這對情侶日常相處的彼此恩愛和輕松愉快。女子賞花之際攀折壹枝,“含笑問檀郎”,其實這哪裏是問,這明明就是女子對男子撒嬌發嗲,這與普天之下任壹對少男少女談戀愛時的場景沒什麽不同。
這首詞流傳到宋代,大詞人張先將這首詞中最後兩句改成了“花若勝如奴,花還解語否?”意思是女子嬌嗔問情郎:“既然花比我還嬌艷,那它能和相公妳逗趣麽?”
面對此大手筆的著意修改,後世文人對此的評價基本上都是兩個字:俗氣。的確,相比之下,張三影之筆乍看更富理性,更具邏輯,只地氣蕩然而去;比較之下,原作更簡潔也更具生活氣息而無斧鑿痕跡,因而讀來也更令人怦然心動。妳覺得呢?
那這首《菩薩蠻》的作者為啥就成了無名氏呢?也簡單,從字面看,作品稍顯淺顯,或者說十有八九非名士之筆,乃至於作品在流傳過程中幹脆被“丟失”。其次呢,相對於悲劇,喜劇給予讀者的基本情感體驗是肯定性的,如欣喜、愛慕、敬仰、愉悅等;而悲劇呢恰好相反,其所釋放的基本情感體驗是否定性的,如悲傷、恐懼、鄙視、憤怒等。而中外古今的文藝史諄諄告誡人們:歷經苦難煎熬之後,我們會更容易被字裏行間的艱難歷程所打動,在某種程度上也感到壹種欣慰和喜悅。這也是本詞未能廣泛流傳開來,甚至連作者都被散失都不知不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