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是詩的帝國,存世的詩詞約有五萬餘首。《全唐詩》中,“雨”字出現6500餘次,與雨有關的詩篇過千,佳句難以盡數。如“渭城朝雨浥輕塵”(王維《渭城曲》)、“東邊日出西邊雨”(劉禹錫《竹枝詞》)、“黃梅雨裏壹人行”(白居易《浪淘》)、“斜風細雨不須歸”(張誌和《漁父歌》)、“寒雨連江夜入吳”(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二首》)等。
雨連綿,不知下了多久啊,池塘都漲滿溢出。窗內,燭影熒煌,壹個孤獨的人影俯身書案,給遠在北方的朋友寄信,也有人說,是寄給“內人”的。寄給誰並不重要,千百年來觸動心靈、引發***鳴的是那份纏綿的情誼(愛情)。李商隱的詩,向以典多辭麗、朦朧隱晦名世,這首詩卻無典樸實、暢快鮮明,沒有修飾的痕跡。起句“君問歸期未有期”突兀而來,仿佛枯坐無聊的旅人驀然收到友人信函,猶如朋友閑坐聊天,聽到友人的詢問,脫口而出。
作者的筆又驟然止住,目光移到窗外,雨聲中似乎看到池塘水滿……“巴山”、“夜雨”、“秋池”,憑個“漲”字,空間、時間渾然融為壹體,動態流動。是景,亦是情,明是景,隱是情——漲滿池塘的分明是情感的波濤。這首詩,空間上是往復對照(巴山夜雨——回到家鄉——回憶巴山夜雨);時間上是回環對比(今夜——未來——今夜)。時空騰挪轉換,思緒馳騁,情誼纏綿……這是壹場思念雨、愛情雨,彌漫於巴山蜀水的夜空,在時間的隧道裏纏綿無盡……這場雨也是落在巴蜀大地。但與李商隱的那場揪人心肺的秋雨截然相反:這是壹場春雨,令人愉悅的“好雨”!
杜甫壹生顛沛流離,晚年在成都浣花溪畔有了自己的草堂,過了幾年難得的安寧時日。“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這就是他眼前的景象。春雨滋潤大地,萬物復蘇,“姹紫嫣紅開遍”(湯顯祖《牡丹亭·驚夢》。早春時節令人心曠神怡,韓愈曾感慨賦之:“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壹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春雨總是蒙蒙,溫婉如煙,不像夏雨熱烈,秋雨淒清。在同樣作於草堂的另壹首詩中,杜甫曾經用“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水檻遣心二首》),細膩描繪魚和燕子在春日黃昏的微風細雨中的動態。
韋應物的詩句“微雨夜來過,不知春草生”(《幽居》)則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另壹種表達。成都地區春雨的特點是在夜裏下,因而“野徑雲俱黑”,更顯得“江船火獨明”,而且雨壹到早上就停了,所以“紅濕”,所以“花重”。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更是壹種人生態度,處世之道。
中國人自小就會背、也終生不忘的古詩中,此首絕對穩居前三。詩人曾應試未舉,布衣終身。在隱居鹿門山(湖北省襄陽)的壹個春日清晨,寫下此詩。五言絕句像是短篇小說,要在有限的二十個字裏,抓住片段、瞬間來刻畫,來不及慢條斯理的繁衍鋪墊。整首詩,如行雲流水,自然又富韻致,悠遠深厚,獨臻妙境。前兩句是眼前景,在床上尚未起身,卻已經從鳥鳴而想象“處處”有早起的鳥,並引出第三句以回憶昨夜的“風雨聲”,直至再次想象戶外的遍地落花,惜春之情纏綿。同為春景名篇,本詩是訴諸於聽覺,渲染春天的清晨;“壹枝紅杏出墻來”,則是訴諸於視覺。二詩有異曲同工之妙。
據說,孟浩然曾經有機會和玄宗皇帝見面,令誦所作,乃誦:“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白發催年老,青陽逼歲除。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帝曰:“卿不求朕,朕豈棄卿?何不雲:氣蒸雲夢澤,波動嶽陽城。”因是故棄,放歸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