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這句詩出自龔自珍的《己亥雜詩·其五》。從小就背詩的我們,對詩歌有壹種別樣的感觸。詩歌是古時文人賦閑時抒情言誌的媒介,他們的所感所想都賦予在詩歌中去,流傳至今,韻味無窮。而在宋代以後,文人之間流行起“戒詩”,顯而易見,“戒詩”就是戒除作詩。
對於長時間寫作的詩人來講,詩歌就是自己心情的表露,那麽停止寫詩肯定是在自己情感以及經歷上有所變動。那麽能寫出“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這樣詩句的龔自珍,也是經歷了很波動的創作心路,即“戒詩-破戒-再戒詩-再破戒”那麽龔自珍為何會有這樣復雜的創作心路呢?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壹、“戒詩”何時出現,為何會“戒詩”1.“戒詩”這壹現象何時出現
在我們的印象中,既然是創作,那就有感創作,無感不作就好了,為什麽還要興師動眾的封筆或者再破掉自己的戒律呢?是不是在古時,“戒詩”這是壹個很流行的習慣?其實對於“戒詩”,宋代之前的現象史料記載較少,漢魏六朝時,名家輩出。
正是詩歌的壹些表達技巧,格律韻調之類的逐步完善中,而且帝王也沒有禁止文人創作,反而對詩歌還是推崇與偏愛的態度,尤其唐朝時,更是以詩賦作為科舉考試的重要內容,所以如果這些時期,文人之間流行“戒詩”並不合理。
自北宋以來,“戒詩”的現象就比較多了,更有理學家程頤的“作文害道”,他自己平生就很少作詩,蘇軾也是在“文字獄”的高壓之下被親友勸誡“戒詩”,而到了明代,文人主動封筆的現象更多。
2.科舉考試對“戒詩”有怎樣的影響
唐朝的科舉考試使得唐詩盛行於世,唐朝的科舉考試甚至可以說左右著詩文寫作的命運,所以我們所知道的詩歌最鼎盛時期就是唐朝了;而到了宋代,雖然也受科舉考試的影響,但是也相應的取得了壹些成就,只是不如唐朝罷了;
但是元代時期,科舉壹直是緩慢進行,甚至文學的創作中心在戲曲上,所以元朝很少出現像唐朝時的詩詞大家;
明清時期,程朱理學大肆發展,考試內容十分板正的考八股制藝,束縛了文人的詩情,大多數人還是要參加科舉考試為謀壹官半職,所以大多成家立業時期,也就是中年時期,多數文人都會戒除寫詩,從而專心備考科舉.
而壹些長輩在勸誡晚輩的時候,也是會將詩詞歌賦視為玩物喪誌,全身心的投入到八股文才是仕途之道。清朝壹樣要面臨科舉制藝的壓力,這裏我們可以簡單的參考壹下《紅樓夢》中賈政對賈寶玉的訓誡,賈寶玉整日玩於姑娘堆裏,對仕途經濟並不上心,是賈政最最痛恨的地方。
其實在考取了科舉功名之後的他們,步入仕途,仍舊需要修身立命,壹樣要斷掉詩詞歌賦。
二、龔自珍的多次“戒詩”又“破戒心路歷程”1.嘉慶時期《觀心》使龔自珍首次“戒詩”
嘉慶二十五年,龔自珍的《觀心》裏有寫到佛家的“四觀”,即觀察心性如何,龔自珍覺得自己的壹些思緒比較繁雜,寫了壹篇又壹篇的新詩,這些給自己帶來的困擾讓自己怎樣都無法平靜,怎樣做都無法排解心裏的煩悶,所以他懺悔,懺悔期間創作又不滿,不滿就燒掉。
他覺得如果自己思想可以平復,不再那麽繁雜,那麽排除萬難,只有不寫詩,就像“眼不見心不煩”壹樣,於是,龔自珍就開始了第壹次的“戒詩”,而“戒詩”還創作了五篇相關文章。這其中有《鐵君惠書》,大致內容是江沅“規勸”自己“不須文字傳言語”.
江沅覺得龔自珍在學佛方面有過人之處,所以應當“戒詩”專心佛理。可是喜歡壹件東西,怎麽會徹底將其戒掉,道光元年之後,龔自珍就不能守戒了,為此,江沅還寫信責備他,但是龔自珍卻說自己受到外物的影響,並不能真正的徹底的戒詩,不去寫詩,根本做不到。
2.道光年間再次“戒詩”
然而到了道光七年,龔自珍有壹首“中年何寡歡,心緒不縹緲。人事日齷齪,獨笑時頗少”,再次覺得應該“戒詩”。他覺得雖然外界影響自己,必須創作,但是現實實在汙穢,讓自己非常痛苦,每天起床都是痛苦不堪忍受。
他認為只有佛家才能理清自己的思緒,讓自己做到靜心,所以自己要恢復到佛心的境界,首先就要去除對文字的留戀,於是,龔自珍再次“戒詩”
3.為什麽龔自珍痛苦也要“戒詩”而後又“破戒”呢?
詩歌是文人對生活情感,心路歷程的記載,對於文人來說,在混亂的社會生活中,唯壹可以寄托自己情感的就是詩歌創作了。但是當時的現實太黑暗,對於文人的迫害也非常嚴重,如果不是因為這,龔自珍也不會痛苦的“戒詩”。
龔自珍期間“戒詩”也是醉心佛理,那麽會有很多人認為,龔自珍的“戒詩”就是為了讓自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研究佛學經典,可是這壹說法並不完全成立。學佛其實也僅僅停留在表面,“戒詩”與“學佛”其實都是為了自己能夠擺脫現實的殘酷,使自己可以靜心,解決自己的人生困境;
大環境之下,許多人都在為自己謀前朝,專心致誌的研究經世致用之學,雖然程頤“作文害道”論影響了很多人,但是最大的缺陷在於,龔自珍“戒詩”之後並沒有去研究什麽高升仕途的經學.
他的相關的詩歌也是有明顯的反映社會現實特點和批判政治弊端的傾向,他的“戒詩”之後的生活,全然將自己投身於佛學與金石中;封建時期,中央集權之下,帝王的話語權最為重要,地方官吏也是分分鐘也是可以要人命的。
所以,有人猜測,龔自珍寫詩得罪了權貴,那麽他“戒詩”是為了避禍。其實這壹點與龔自珍本身的性格特點是不相吻合的,龔自珍叛逆思想和狂放性格,使他不可能因為避禍,所以戒掉了自己的喜好。
三、“戒詩”的心路歷程劇史料了解到,龔自珍的獨特詩境,與自己的“心疾”相互聯系。在先秦的經典中,可以了解到所謂的“心疾”指的是由於憂思過慮而引起的心臟疾病,而在唐朝時,“心疾”又指在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心疾”包括心理和生理兩方面。
那麽龔自珍的“心疾”更多就是心理層面的負面影響。中年人壓力大,科舉的接連失利,仕途的困頓等等方面,困擾著詩人,使他憂思不斷,心潮叠起,難以成眠,從而“心疾”導致了“身疾”,龔自珍50歲“暴疾捐館”極大可能與他的“心疾”有關。
在龔自珍的很多詩歌中多次出現“淚”,而“淚”對於龔自珍來說,又是“詩祟”在把控。古人以為,鬼祟作怪壹般在夜晚,而龔自珍很多詩都是晚上夢中所作,所以這些夢中無法控制的行為,很容易歸因到鬼祟上,又是詩歌創作,因而稱為“詩祟”。
在那樣封建的環境,自然是覺得燒掉就可以清除這壹痛苦,所以才有了龔自珍將自己的作品燒掉的記錄。“詩祟”又深刻影響著龔自珍,他戒掉創作詩詞之後,專心學佛,而在嘉慶二十五年,龔自珍的思緒四散奔騰,創作了很多新詩,而詩人也無法控制著“詩祟”,所以導致他再次動“戒詩”的念頭。
佛學可以相應的戰勝“詩祟”,所以龔自珍戒詩就去學佛,讓佛學打敗自己心中的“詩祟”。從龔自珍的復雜心路歷程,我們看到了龔自珍思想中所進行的痛苦鬥爭,也看到了那個時代壹個先進分子的悲劇性格,也看到了曲折的時代背景。
四、總結詩歌其實是壹個人的心靈的回聲,情感豐富,思維跳脫的文人,就會創作很多好詩。社會環境會影響詩人的心理變化,如果壹直受到外界影響,那麽不管是強制戒詩還是積極學佛,都無法清除詩人內心的混亂。
如果他可以放下對外界的關心,只享受自己的愉悅生活,不用刻意,自然而然就不會因為詩歌而心煩也不會刻意的去戒詩。
但其實不難看出,除了寫詩,龔自珍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回應那個時代,國家與社會潛伏的危機,整個大環境的頹廢,使他不得不給自己強加壹種社會責任感,讓自己不斷寫詩,又藕斷絲連。雖然最後“詩祟”與“心疾”的戰役,龔自珍敗了,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生命最堅韌之處,就是對現世的不放棄。
我們民族,是壹個堅韌的民族,從晚清的被迫打開國門到八年的抗戰再到解放之後面臨的種種艱難,我們民族都是積極面對,勇敢應對,這是壹個國家的民族氣節,值得崇尚和發揚。
可惜龔自珍生活在那樣危機四伏的年代,當下病毒還沒有被消滅,那麽面對龔自珍的這樣復雜的心理變化,可以給我們壹些啟示,當下青年,心要往壹處使,壹起並肩作戰,就不會有過不去的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