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析;
這是組詩《詠懷古跡五首》其中的第三首,詩人借詠昭君村、懷念王昭君來抒寫自己的懷抱。詩人有感於王昭君的遭遇。寄予了自己深切的同情,同時表現了昭君對故國的思念與怨恨,並贊美了昭君雖死,魂魄還要歸來的精神,從中寄托了詩人自己身世及愛國之情。
全詩敘事明確,形象突出,寓意深刻。“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詩的發端兩句,首先點出昭君村所在的地方。據《壹統誌》說:“昭君村,在荊州府歸州東北四十裏。”其地址,即在今湖北秭歸縣的香溪。杜甫寫這首詩的時候,正住在夔州白帝城。這是三峽西頭,地勢較高。
他站在白帝城高處,東望三峽東口外的荊門山及其附近的昭君村。遠隔數百裏,本來是望不到的,但他發揮想象力,由近及遠,構想出群山萬壑隨著險急的江流,奔赴荊門山的雄奇壯麗的圖景。他就以這個圖景作為這首詩的首句,起勢很不平凡。
杜甫寫三峽江流有“眾水會涪萬,瞿塘爭壹門”(《長江二首》)的警句,用壹個“爭”字,突出了三峽水勢之驚險。這裏則用壹個“赴”字突出了三峽山勢的雄奇生動。這是壹個有趣的對照。但是,詩的下壹句,卻落到壹個小小的昭君村上,頗有點出人意外。
“壹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前兩句寫昭君村,這兩句才寫到昭君本人。詩人只用這樣簡短而雄渾有力的兩句詩,就寫盡了昭君壹生的悲劇。讀者只看上句的紫臺和朔漠,自然就會想到離別漢宮、遠嫁匈奴的昭君在萬裏之外,在異國殊俗的環境中,壹輩子所過的生活。
而下句寫昭君死葬塞外,詩人用青冢、黃昏這兩個最簡單而現成的詞匯,尤其具有大巧若拙的藝術匠心。在日常的語言裏,黃昏兩字都是指時間,而在這裏,它似乎更主要是指空間了,它指的是那和無邊的大漠連在壹起的、籠罩四野的黃昏的天幕。
它是那樣地大,仿佛能夠吞食壹切,消化壹切,但是,獨有壹個墓草長青的青冢,它吞食不下,消化不了。這句詩就給人壹種天地無情、青冢有恨的無比廣大而沈重之感。
“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這是緊接著前兩句,更進壹步寫昭君的身世家國之情。畫圖句承前第三句,環佩句承前第四句。畫圖句是說,由於漢元帝的昏庸,對後妃宮人們,只看圖畫不看人,把她們的命運完全交給畫工們來擺布。省識,是略識之意。
說元帝從圖畫裏略識昭君,實際上就是根本不識昭君,所以就造成了昭君葬身塞外的悲劇。環佩句是寫她懷念故國之心,永遠不變,雖骨留青冢,魂靈還會在月夜回到生長她的父母之邦。南宋詞人姜夔在他的詠梅名作《疏影》裏曾經把杜甫這句詩從形象上進壹步豐富提高:
“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憶江南江北。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這裏寫昭君想念的是江南江北,而不是長安的漢宮,特別動人。月夜歸來的昭君幽靈,經過提煉,化身成為芬芳縞素的梅花,想象更是幽美。
“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這是此詩的結尾,借千載作胡音的琵琶曲調,點明全詩寫昭君“怨恨”的主題。前面已經反復說明,昭君的“怨恨”盡管也包含著“恨帝始不見遇”的“怨思”,但更主要的,還是壹個遠嫁異域的女子永遠懷念鄉土,懷念故土的怨恨憂思。
它是千百年中世代積累和鞏固起來的對鄉土和祖國的最深厚的***同的感情。前面提到,這首詩的開頭兩句,胡震亨說“群山萬壑赴荊門”的詩句只能用於“生長英雄”的地方,用在“生長明妃”的小村子就不適當,正是因為他只從哀嘆紅顏薄命之類的狹隘感情來理解昭君。
沒有體會昭君怨恨之情的分量。吳瞻泰意識到杜甫要把昭君寫得“驚天動地”,楊倫體會到杜甫下筆“鄭重”的態度,但也未把昭君何以能“驚天動地”,何以值得“鄭重”的道理說透。昭君雖然是壹個女子,但她身行萬裏,青冢留千秋,心與祖國同在,名隨詩樂長存。
詩人就是要用“群山萬壑赴荊門”這樣壯麗的詩句來鄭重地寫她。杜甫的詩題叫《詠懷古跡》,他在寫昭君的怨恨之情時,是寄托了他的身世家國之情的。杜甫當時正“飄泊西南天地間”,遠離故鄉,處境和昭君相似。
雖然他在夔州,距故鄉洛陽偃師壹帶不像昭君出塞那樣遠隔萬裏,但是“書信中原闊,幹戈北鬥深”,洛陽對他來說,仍然是可望不可即的地方。他寓居在昭君的故鄉,正好借昭君當年想念故土、夜月魂歸的形象,寄托他自己想念故鄉的心情。
擴展資料:
《詠懷古跡五首·其三》
唐代:杜甫
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
壹去紫臺連朔漠,獨留青冢向黃昏。
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夜月魂。
千載琵琶作胡語,分明怨恨曲中論。
譯文:
成千上萬的山巒山谷連綿不斷地奔赴荊門,王昭君生長的山村還至今留存。皇宮離開去到那塞外沙漠,最後只留荒郊上的壹座孤墳對著黃昏。糊塗的君王只依憑畫圖識別昭君的容顏,月夜裏環佩叮當是昭君歸魂。千載流傳她作的胡音琵琶曲,曲中傾訴的分明是滿腔悲憤。
創作背景:
公元766年(唐代宗大歷元年)作者從夔州出三峽,到江陵,先後遊歷了宋玉宅、庾信古居、昭君村、永安宮、先主廟、武侯祠等古跡,對於古代的才士、國色、英雄、名相,深表崇敬,寫下了《詠懷古跡五首》,以抒情懷。本首詩是組詩中的第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