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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吳駕雲閬海,凝春空燦綺。
倒銀海、蘸影西城,西碧天鏡無際。
彩翼曳、扶搖宛轉,雩龍降尾交新霽。
近玉虛高處,天風笑語吹墜。
清濯緇塵,快展曠眼,
傍危闌醉倚。面屏障、壹壹鶯花。
薜蘿浮動金翠。慣朝昏、晴光雨色,
燕泥動、紅香流水。步新梯,
藐視年華,頓非塵世。
麟翁袞舄,領客登臨,
座有誦魚美。翁笑起、離席而語,
敢詫京兆,以役為功,
落成奇事。明良慶會,
賡歌熙載,隆都觀國多閑暇,
遣丹青、雅飾繁華地。平瞻太極,
天街潤納璇題,露床夜沈秋緯。
清風觀闕,麗日罘_,
正午長漏遲。為洗盡、脂痕茸唾,
凈卷曲塵,永晝低垂,
繡簾十二。高軒駟馬,
峨冠鳴佩,班回花底修禊飲,
禦爐香、分惹朝衣袂。碧桃數點飛花,
湧出宮溝,溯春萬裏。
二、賞析
此詞先從贊美豐樂樓入手,再敘登樓之感受,續之以主人在樓上宴客之過程,終以描述宴散作結。全詞四闋,壹氣呵成,不落雕琢痕跡,充分顯示了詞壇名家之手筆。全詞分為四段。
第壹段,寫新建豐樂樓的地理位置及其景觀。首韻寫豐樂樓建在煙波浩渺的西湖岸邊。“天吳駕雲閬海”壹句不僅寫西湖水天空闊,而且以水神駕雲的形象開章,既展示此處空氣清新溫潤,又賦予神異色彩,出筆不俗。“凝春空燦綺”言此時是早春二月,春風駘蕩,春花璀璨,斕漫如綺羅。“倒銀海”壹韻,寫西湖水秀與豐樂樓倒影之美。“四碧天鏡無際”壹句,既寫西湖水清如碧,又寫水平如鏡及浩渺無際。“彩翼曳”壹韻,寫豐樂樓的宏偉壯麗,“扶搖”化用《莊子·逍遙遊》“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裏”,在詞中借指樓直聳雲天,言其宏偉。“宛轉”寫樓形外觀層疊婉轉多姿。“彩翼曳”寫樓的挑詹如彩鳥翅翼高高翹起,似飛騰搖曳。“雩龍”寫曲折的畫廊如遊龍舞動,“降尾交新霽”,描繪畫廊曲折隱沒,猶如龍在風雨新晴時的出沒無時。“近玉虛高處”壹韻,寫樓之高聳,可上接天庭,似能聽到天神笑語。此段多用誇張、摹狀。
第二段,寫登樓之所見。“清濯緇塵”壹韻,言人醉倚高欄上,放眼遠望,滿目清新,似乎世俗的塵垢已洗滌壹空,頗有出離塵世之感。“面屏障”言面對西湖近山,可見薜荔、女蘿、鶯花,閃爍著壹派金黃色,又壹壹掩映在綠叢中。“慣朝昏”壹韻,言站在高樓上,無論清晨或黃昏,看那晴光、雨色都令人神往。還可聽到燕語呢喃,看到燕銜紫泥,落紅飄灑,隨水遠去。此景所寫非壹日壹時之所見。“步新梯”壹韻,言登上新梯,步步高升,如臨仙境,忘卻年華,頓懷出世之情。此段用筆多想象與聯想。
第三段,寫京尹趙節齋在樓上宴請賓客的盛況。“麟翁袞烏”壹韻,寫京尹趙節齋著官服與賓客歡聚壹堂。“以役為功”二句,寫京尹以役建樓,成為壹大奇景。“明良慶會”壹韻,寫宴請賓客正值良辰,客人中有的吟詩作賦,互相唱和;有的妙手丹青,作畫倍添雅趣。“隆都觀國”句,寫站在高樓上俯視,可遠觀萬國之景,“平瞻太極”句,寫在樓上平視,可見到京城街道猶如秋露遍灑,潤不生塵,街衢牌樓以美玉飾其題額,十分華美。此段多以實筆描繪宴會盛況。
第四段,繼寫觀京城之景並發感慨。“清風觀闕”壹韻,寫在清風麗日中觀看京城宮闕。“正午長漏遲”壹句,表面似寫宮中壹片安謐靜穆,實暗含對當權者怠於朝政的微辭。“為洗盡”壹韻,筆墨宕開,希望當權者擺脫酒色金迷的生活。“脂痕茸唾”指脂粉美色。“茸睡”化用李煜《壹斛珠》:“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凈卷曲塵”以酒曲代指飲酒。“永晝低垂,繡簾十二”,此寫後宮的宴飲達旦,“永晝低垂繡簾”似有“從此君王不早朝”之意。“高軒駟馬”壹韻,寫身為命官應具有屈原的品格。“峨冠鳴佩”化用屈原《離騷》:“高余冠之岌岌兮,長余佩之陸離。”峨冠長佩之服喻高尚品德。“禦爐香、分惹朝衣袂”言為官者不僅是身穿官服,出入朝廷,分惹禦爐香味而已。最後以“碧桃數點飛花”壹韻作結,此寫景,以景喻比意。此韻表面寫仙桃開花,數點飛落,湧出宮廷,迎春風飛揚於萬裏高空。實則與第壹段歇拍“近玉虛高處,天風笑語吹墜”,第二段歇拍“藐視年華,頓非塵世”相呼應,以暗喻委婉之筆希望新建豐樂樓的主人遠離黑暗的塵世,步入理想境界。
全詞章法嚴謹,脈絡貫串,層出不窮。第壹段講新建豐樂樓的地理位置,宏偉壯麗。第二段寫登樓所見,有近景、遠景、實景、虛景。第三段寫建樓的京尹節齋宴請賓客之樂。第四段繼寫京城景觀,引發感慨萬端。此處揭示題旨。在景物描寫,使事用典中寄托深意。
另外,此詞善於煉字煉詞,虛字實字錯綜組織,以實化虛,以虛化實,以動襯靜,以靜襯動,使詞語飛動靈活富有表現力,頗有高華密麗之風。如寫西湖廣闊,則日“天吳駕雲閬海”,以‘閬海’言其浩渺無際,以水神駕雲的形象,不僅形容水域廣,而且寫出水的潤澤,“駕雲”二字將西湖靜景化為動景,並賦予神話色彩,其高華密麗可見。再如寫豐樂樓在西湖的倒影,則日“倒銀海、蘸影西城,四碧天鏡無際”。此不僅寫出樓的倒影,而且將西湖水的平靜、色彩、寬闊壹壹托出。又如寫樓檐高翹,則曰“彩翼曳”。壹個“曳”字化靜為動。此外,此詞中化典創新詞,隨處可見,如“天吳”、“扶搖”、“雩龍”、“隆都”、“茸唾”、“峨冠”、“修禊”等等。
三、譯文
天吳駕雲閬海,凝春空燦綺。倒銀海、蘸影西城,西碧天鏡無際。彩翼曳、扶搖宛轉,雩龍降尾交新霽。近玉虛高處,天風笑語吹墜。
豐樂樓聳立西湖之濱,頂天立地,雄偉燦爛,好像水神屹立在茫茫大海邊壹般,給春日的西湖更添十分光彩。在旭日照映下,更顯燦爛奪目,它的身影不但倒映在湖中,而且壹直可遮掩到臨安的西城中。從樓中遠眺,湖水茫茫,天水壹色,盡收眼底。豐樂樓建造得錯落有致,重檐疊瓦,色彩斑爛。它聳立在雨後新晴的湖畔,扶搖直插雲霄的身姿,與天上的彩虹交相輝映,難分彼此。高插入雲,幾乎可以接近玉虛天宮,因此當天風吹下仙子們隱約的笑語聲時,就能被樓中人所聽到。
清濯緇塵,快展曠眼,傍危闌醉倚。面屏障、壹壹鶯花。薜蘿浮動金翠。慣朝昏、晴光雨色,燕泥動、紅香流水。步新梯,藐視年華,頓非塵世。
詞人醉眼朦朧斜依在樓中陽臺的欄幹上,被清新的“天風”吹洗去壹身俗塵,頓覺心曠神怡精神為之壹爽,就舒適地瀏覽樓外的湖光山色。從樓窗外望湖光山色,好像壹扇扇屏風上繪著的山水畫,裏面似乎還有隱者身著薜荔、女蘿在金黃翠綠的山水間蕩漾。酒客們常習慣於從早到晚來登豐樂樓觀賞樓外西湖的“水光瀲灩,山色空蒙”的晴雨美景;及春燕含泥、流水載紅的款款風情。詞人自己登上這座新建的豐樂樓,俯瞰滾滾塵世,頓生身入仙境的感覺。
麟翁袞舄,領客登臨,座有誦魚美。翁笑起、離席而語,敢詫京兆,以役為功,落成奇事。明良慶會,賡歌熙載,隆都觀國多閑暇,遣丹青、雅飾繁華地。平瞻太極,天街潤納璇題,露床夜沈秋緯。
節齋身穿袞服、腳著朝靴,以樓主身份引導客人們登臨豐樂樓參加宴筵。宴中有人交口稱誦樓中廚師的手藝高超將魚羹燒得鮮美可口。主人離席而起笑而致辭:為了要使京城中人都感到驚喜,我自動請纓,修建“豐樂樓”,現在高樓終於功到事成,修建成這座冠甲西湖的“豐樂樓”,也算是京都壹大奇跡吧。主人選擇吉日良辰設宴慶賀,席間又有歌舞助興,這真的有點像《韓熙載夜宴圖》中的景象。這種盛事只有在國家升平安寧時才有興致籌辦起來。詞人從高樓上環視天地萬物,耳聞胡床上樂師的箏弦之聲,聲聲入耳,又有習習涼風爽身,不覺興起,就在樓壁上即興寫下了這篇珠圓玉潤般的《鶯啼序》詞。
清風觀闕,麗日罘_,正午長漏遲。為洗盡、脂痕茸唾,凈卷曲塵,永晝低垂,繡簾十二。高軒駟馬,峨冠鳴佩,班回花底修禊飲,禦爐香、分惹朝衣袂。碧桃數點飛花,湧出宮溝,溯春萬裏。
清風徐徐從窗隙等處鉆進來;溫煦的春陽也從圍墻花窗中透射過來,使人漸漸感到困乏,不覺睡去。睡中不知道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宴中酒醉,就在這重重繡簾遮擋下,睡了個甜蜜的午覺,消除了酒醉日長的疲勞。但醒後才發覺醉中曾失態,官服上還沾染著女子的脂粉跡、紅茸唾以及陳酒氣,所以趕快把它們洗刷幹凈,以免出醜。宴會散後,主客中那些官員就峨冠博帶,乘著漂亮的馬車趕去上朝,並打起精神,整頓朝服,點燃禦香,去參加拔災消禍的祭祀活動。宴罷詞人歸家,見路旁禦溝中,飄流出幾瓣桃花,從而推斷出春的氣息已經傳遍了神州大地的結論。
四、註解
扶搖:自下而上盤旋的暴風。
雩:古代求雨時的祭祀。
玉虛:仙境。
緇塵:塵汙,喻世俗汙垢。
危闌:高闌。
薜蘿:薜荔、女蘿。
紅香:紅花。
麟:指麒麟閣,唐李世民將開國功臣繪於其上。
袞舄:象征皇帝宗室傳統。天子禮服,稱袞衣、龍衣。復底加木的鞋。
魚:指金魚袋。著紫衣佩金魚袋,是高官的服飾。
落成:指古代宗廟、宮室竣工時所舉行的祭禮。
賡歌:作歌與人相唱和。
熙載:發揚事功。
隆都:擴大增高都城。
太極:指天地元始的混沌之氣。
天街:古代稱都城的街市。
璇題:在椽之兩頭以玉飾,極言華麗。
秋緯:指秋降人間。古代設在宮門外城角的屏,形似網,上有孔,用以守望防禦。詞中指宮闕。
漏:指古代計時器滴漏。
茸唾:“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酒曲發酵後表面淺黃色菌絲,後稱淡黃色為曲塵。言繡簾朱戶之多。
高軒駟馬:指用四匹馬拉的高篷車。
峨冠:高冠。
修禊:古人於春秋二季所舉行的祭禮,臨水灌濯,以祛不祥。
禦爐:宮中所用香爐。
碧桃:仙桃。
五、吳文英其他詩詞
《浪淘沙·九日從吳見山覓酒》、《瑞鶴仙》、《祝英臺近·除夜立春》、《風入松》、《水龍吟》。相同朝代的詩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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