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酒文化的特色之壹就是詩與酒的不解之緣。在古代文人那裏,有酒必有詩,無詩酒不雅,無酒詩不神,酒能激發詩人的創作靈感,詩能增添飲酒的高雅情調,酒和詩就像是壹對姐妹花,彼此依托,相互映襯。
中國是壹個釀酒、飲酒的國度,也是壹個賦詩、吟詩的國家,很久以前,詩與酒便結下了不解之緣。
中國的酒,起源於遠古時期的農耕社會;中國最初的詩,大約也產生於這壹時期。中國第壹部詩歌總集《詩經》中有44首涉及到酒比如:“為此春酒,以介眉壽、以禦賓客,且以酌醴、君子有酒,酌言獻之、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可見,酒是社交宴會中的“天使”,觥籌交錯之際,舉觴稱賀之時,美酒堪稱傳遞心意的佳媒。
東晉詩人陶淵明之前,酒中已經積澱了若幹情感因子,只是作為創作素材之壹種被吟詠入詩。荊軻謀刺秦王,酒酣辭行而歌《易水》;劉邦甫定天下,宴飲既醉而唱《大風》;曹操鏖兵赤壁,把酒橫槊而賦《歌行》,秦漢時期,酒只是激發情緒而已。直至魏晉時代阮籍、嵇康,“也還是酒是酒,詩自詩”,兩者之間沒有顯示必然的內在聯系。
陶淵明是第壹個有意識地將詩與酒“攀親結緣”,並在詩中賦予酒以獨特象征意義的詩人,“忘憂物”的指稱,便是他的發明。陶淵明清高自潔的大詩人。在其現存174篇詩文中,有56篇寫到飲酒,約占40%!詩酒聯袂,寄意遣懷,是文學史上的千秋佳話,更是酒文化窺測的不變傳統。這個傳統,是從陶淵明“寄酒為跡”開始的,對後世追求人性自由的文人們的心靈感受,及他們的社會生活與吟酒詩作產生深遠的潛在影響。
陶淵明飲酒詩(之十四):“故人賞我趣,挈壺相與至。班荊坐松下,數斟已復醉。父老雜亂言,觴酌失行次。不覺知有我,安知物為貴。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他的飲酒詩主要表現自己遠離汙濁官場,歸隱田園的樂趣,稱頌從酒中品到的“深味”。這個“深味”,就是“漸近自然”的人性自由。所謂“寄酒為跡”,即借詩酒寄意遣懷,抗衡濁世,求得自身人格的清高與自為。他的詠酒詩,首開風氣,為後人樹立了酒徒、隱士、詩人“三位壹體”的風範,對後世文人的飲酒生活和吟酒作詩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魏晉之後的隋唐,史稱“盛世之治”,既是中國酒文化的全盛時期,也是中國詩文學的全盛時期。唐代詩人以其開闊的胸襟,宏偉的氣魄,借鑒、揚棄了前人的詩酒流韻,轉而謳歌“盛唐氣象”。既有心神的澄靜,復具人性的高揚,活潑歡暢,飽滿健舉,創造出壹種唐人特有的詩酒浪漫情調,使酒文化在這座古代詩歌的顛峰上,流溢出醉人的馨香。著名的飲酒詩人李白與杜甫,是中國詩壇盛極壹時的“雙子星”。據統計,李白現存詩文1050首,與酒有關的有170首,占總數16%左右;杜甫現存詩文1400多首,與酒有關的約300首,占21%;而在《唐詩三百首》選本中,明確提到酒的詩有46首,占15%。
李白《山中與幽人對酌:兩人對酌山花開,壹杯壹杯復壹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李白是壹位浪漫主義詩人,他壹生曾多次隱居學道,野山深林之中,“傾事幽酌,顧影還獨盡”,這時他往往樂於獨斟自飲,飄然來去。如要尋酒友,凡夫俗子是不得入座的。“幽人”,想必是壹位與之氣味相投,仙風道氣的高士。這種獨特的飲酒方式看,李白確實得到了陶淵明“任真”的嫡傳。
杜甫《謝嚴中丞送青城山道士乳酒壹瓶》:“山瓶乳酒下青雲,氣味濃香幸見分。嗚鞭走送憐漁父,洗盞開嘗對馬軍。”杜甫是壹位現實主義詩人,在“安史之亂”中顛沛流離,後寓居四川近十年。他的詠酒詩寫實的成分居多。蜀中釀酒素有傳統,青城山道士秘釀尤為著名,今日還留傳其名釀“洞天乳酒”。杜甫受酒後,與鄰翁、漁父等鄉老朋友分享,壹面下棋消遣,壹面品嘗美酒,其田園樂趣於此可見。
宋代的蘇東坡的飲酒詩中,“破愁解悶”之外,還增添了無限野趣與友情。蘇軾《飲湖上初晴後雨》(之壹):“朝曦迎客艷重崗,晚雨留人入醉鄉。此意自佳君不會,不杯當屬水仙王。”蘇軾並不擅飲,但頗好置酒招客,本詩所描寫的就是這種情景,他曾說:“天下之不能飲,無在余下者;天下之好飲,亦無在予上者。”又為後世文人,開啟了新壹流酒風。蘇東坡且知酒、釀酒,著有《東坡酒經》專書,以及詠“竹葉酒”、“洞庭春”、“真壹酒”、“蜜酒”、“桂酒”、“松花酒”等詩作,都可以直視為釀酒史料,留給我們壹份珍貴的酒文化遺產。
中國酒道之精髓:“既醉以酒,既飽以德”,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歐陽修的《醉翁亭記》指明中國酒文化的魂靈“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在詩人的筆下,對酒多有贊譽:酒為古人情感的載體,在詩中得到淋漓盡致的表達:
當人生不得誌的時候,愁腸滿腹,憂心忡忡,“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坐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孔融);“行觴奏悲歌,永夜系白日”(徐幹);“功名萬裏外,心事壹杯中”(高適);身世酒杯中"的辛棄疾“但覺平生湖海,除了醉吟風月,此外百無功”;過著“寄酒為跡"的生活,當報國無門的時候則人間路窄酒杯寬。”無論“把酒問桑麻”(孟浩然),還是“把酒問青天”(蘇軾),或是“煮酒論英雄”(曹孟德),詩人們寄托於酒的情意總是難以言表的。李白主張“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況且“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壹曲,勸君為我傾耳聽”。
陶淵明的“酒中有深味”;“人若不解飲,俗病從何醫”(元好問);李白“舉杯邀明月”;蘇軾“人間如夢,壹樽還酹江月”,又體現了詩人內心深處的孤寂。友朋會聚時詩酒相酬,壹人獨飲時飛觴邀月,蘇東坡“酒酣胸膽尚開張”,而懷素則“狂來輕世界,醉裏得真如”(錢起)。那壹曲新詞,酒壹杯的感覺讓詩人們抒發了“***將詩酒趁年華”的才情,杜甫詩雲:“寬心應是酒,遣興莫過詩”,酒朋詩侶成為中國文人的精神寄托。酒助詩興,醞釀了無數優秀詩人的詩篇,同時也豐富了中國的酒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