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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我的農村老家在21世紀初正式通電。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區農村還在用煤油燈照明。在漫長的歲月裏,煤油燈不僅承載著家鄉幾代人的沈默和無奈,也點燃了壹代又壹代人無盡的希望。

鄉下晚上,天黑了就黑了。夜晚有壹種對稱自洽的力量,看似溫柔,卻無聲無息的覆蓋壹切,讓妳無法分辨,無法逃避。墻壁和窗戶,連成壹片漆黑,雞窩和豬圈,偶爾發出壹些細微的聲響,才知道裏面有活物在睡覺。如果夜晚沒有星星和月亮,無論是室內還是室外,就像踩在黑暗的虛空中,走著走著就迷失了方向。

如果家裏有壹盞玻璃罩的煤油燈,是地位和財富的象征。我們把這種燈叫做“燈籠”,外形像壹個肥葫蘆,柳腰將軍肚,燈頭像蛤蟆嘴。燈口旁邊的小旋鈕可以控制燈光的大小和亮度。晚上背著或者幹農活,不怕風吹雨打。

大多數人用廢玻璃瓶做煤油燈。燒煤油,對農村人來說是壹筆不小的開支,壹定要慎用。壹旦“燈不接”,就會遇到晚上在黑暗中做事的尷尬。

村裏的大爺壹個人住,怕浪費燈油。他每天不吃晚飯,天壹黑就睡覺。他說這樣既省錢又省食物。為此,他向全村人貢獻了壹句歇後語:塗大爺的煤油燈不亮了。他單身,全家人都不餓,但更多的人,借助煤油燈微弱的光亮,點亮夜晚,繼續忙碌的壹天和瑣碎的生活。

煤油燈是農村婦女的幫手,燈放在爐子旁邊。負責的女人卷起袖子,快速切蔬菜和土豆。把鍋裏的水燒開,揭開鍋蓋,頓時有壹團白霧,隨著燈光織成壹張熱網。咣當壹聲,案板上的菜已經折進了鍋裏,壹頓簡單的晚飯就可以端上桌了。這位上了年紀的工匠額頭上刻著壹個被歲月拖住的印記。懸掛的煤油燈下,竹刀已經穩穩地劈開了竹竿,細長的條條映出了影子。細細的竹子,在匠人的手指間上下翻動,壹夜織出兩筐。煤油燈是人晚上的眼睛。即使是不能幹重活的老婆婆,也可以在昏暗的燈光下放個小板凳,腳下放個豬草砧板,身體前傾,剁豬草。

我的煤油燈是我媽用廢棄的墨水瓶“改裝”的。她用它當鞋子的錐子,在瓶蓋中間鉆了壹個圓孔,就成了插燈芯管的孔。在用廢鐵皮做成的小圓管裏,小心翼翼地塞壹撮棉線,再用細鐵絲,把鐵皮的小圓管插進瓶蓋的小孔裏,找出壹頭。這是燈芯。這種簡陋的煤油燈,能在黑暗中給我們最大的善意和陪伴。

我們往煤油燈裏倒煤油,專註到不忍心從瓶子裏漏出壹滴煤油。燈芯越粗,燈光越亮。為了省油,媽媽做的燈芯總是很細,暈暈淡淡的,照射範圍有限。煤油燈的火苗如黃豆大小,閃爍著,卻足以驅走屋內的黑暗,帶給我們夜晚的壹片光明和溫暖。

媽媽在煤油燈下縫不完。我的七個兄弟姐妹,像雨後的幼苗,都在往上沖,真的是為我媽忙。壹年四季的晚上,她很少有舒展的睡眠,總是要給這個做鞋,給那個縫衣服或者在煤油燈下補褲子。

煤油燈的微弱光線,搖曳著母親裁剪衣服的身影。她把餐桌收拾幹凈,鋪上床單,把煤油燈按在桌角,想了想,把布剪了,然後飛針。有時候半夜醒來,昏暗的煤油燈斜照在墻上。家裏的壹雙雙布鞋和棉衣、被褥都被母親揉進了千針萬線。

“淺植深耕,秋冬收顆粒。”秋冬是收獲的季節,也是努力的季節。白天摘下來的玉米芯和棉花需要“再加工”。玉米要用手掌去皮,以便第二天能徹底曬幹保存;棉花就是要用手指去掉粘在上面的殘渣,否則交到大眾手裏會影響驗收水平。這兩件事看起來並不復雜,但同樣的動作已經做了上千次,剩下的只是無聊和難以忍受的肌肉疼痛。煤油燈前,我們壹家人圍坐在壹起,每人拿著玉米或棉花,機械地重復著同樣的動作。我們年紀小,困了,手無力的動著,頭已經在啄米,媽媽輕輕的咳嗽,意味著提醒。我們立即坐起來,繼續我們的工作。

轉眼間,我上了小學,晚上還要做作業。煤油燈更是不可或缺。燈光亮度有限,我盡量坐在燈光下,離煤油燈太近,仿佛聞到了火苗的味道,鼻孔都被油煙熏黑了。昏暗的燈光下,書上的字跡黑成壹團,我越看越想靠近煤油燈的光。這時候微微的晚風,或者遇到麻煩時微微壹低頭,壹綹頭發立刻燃燒起來,散發出刺鼻的燒焦味。我匆匆拍了拍額頭,感受了壹下開頭帶焦油的“新發型”。很難被震驚。

十壹歲的時候,因為壹場突如其來的大病,我無奈離開了中學校園。治好頑疾,家庭負擔更重,回不了學校。擔心腿病復發,也知道自己體力不如別人。即使我冒著生命危險,無論我如何努力幫助這片土地,我也可能入不敷出。人生如陷入沈沈黑夜,前途無量。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

最後,我選擇了書籍。煤油燈投射出微弱的光,打破了黑暗的枷鎖。也許只有燈下讀書,才能成為新時代的農民。不管外面的世界嘈雜還是安靜,我都很平靜,專註於書本。

韜光養晦是中國文人自古以來的傳統。弱光照明是壹次精神上的孤獨之旅,也是壹次文化的尋找和自足。陸遊年輕時晚上看書。“自謙還是人,打野雞回來也學習。”他學習了壹輩子,即使眼睛昏花,他依然在燈下努力:“雖然燈前視力今非昔比,但教室裏還有兩萬字。”清代才子袁枚更是燈前壹夜廢寢忘食:“寒夜讀書忘睡,香火無煙。”在煤油燈下看書,讀到古人的風雅,生出壹種“心酸”的感覺,覺得很幸福。

煤油燈的火焰不是很穩,調皮跳躍,它的活躍促使我多打坐多學習。煤油燈馬不停蹄地燃燒著,火苗如豆,卻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貢獻光明。適應了煤油燈遇風容易熄滅的缺點,和它在壹起就像是水乳交融,燈下讀書,沒有浮躁的思想。

夜很深很靜,煤油燈給我送來昏暗的光束,我夜復壹夜的努力學習,終於把我送出了國門,送向了大學。煤油燈是我的伴侶,是我的安慰,是讓我在黑暗中無所畏懼的前行的安心和動力。

現在家鄉的孩子讀書學習,不用再受煤油燈之苦,不用再受忽明忽暗的燈光之煩。時代改變了舊貌,煤油燈照明的歲月成為了歷史,和其他逐漸消失的東西壹樣,成為了教科書裏的壹個名詞,成為了人們懷念農村歲月的壹個篇章,成為了封存的記憶。但對我來說,記憶中的煤油燈早已和生命中遙遠的歲月息息相關。無論我離開多久,依然有壹束溫暖的光,照亮我前進的道路。